那两名哈密士兵着急忙荒地爬起来,揉了揉惺忪地睡眼,朝城头下面一看,果然是有不少黑影在城下乱窜,再听着这锣鼓喧天的吵闹声,也是认为敌人要上来了,立即一般踹醒自己身边的同伴,一边拿着武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迎击敌军。
迪丽娜扎今夜自然还是睡在城头,如今的形势这么紧张,她自然不敢在脱离部队,否则部队当中若是出现了什么突然的变故,她无法及时应对。她现在是一团心事,心乱如麻,还没有合上眼,就听见了城墙下面的一阵喧闹声,刚开始的时候,她也认为是敌袭,但往城下看了几眼后,瞬间明白了这只不过是敌军的袭扰战。
纵然如此,她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她知道,敌军此时的袭扰,比真正的进攻还要可怕。将士们已经打了几天仗了,只有晚上这点时间可以休息,若是敌人就这样闹腾几个晚上,那城内的守军肯定就不战而溃了。
迪丽娜扎传令诸将安抚中高度紧张的哈密士兵,然后一脸沉静地对着众将士道:“大家不要害怕,他们不是夜袭,只是想骚扰我们而已,大家不用理会,除了放哨的,全都回去睡觉吧。”
经过她的这么一提醒,哈密军的士兵也都明白了过来,敌军若是真的想夜袭肯定不会事先搞这么大动静,但问题是你老人家说睡觉,可这让人怎么睡啊?城下面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就差搭戏台,放鞭炮唱大戏了,谁要是能在这么个环境中睡着,那肯定是一个得道的高人。
很明显,哈密军内还没有出现这种人,众位将士被城下回鹘军的吵闹声搅和地心烦意乱,睡又睡不着,打又打不着,个别定力差,脾气火爆的都已经开始跳着脚骂娘了。
“他妈的!这帮狗崽子还有完没完!老子要下去跟他们拼了!”一名哈密军的十夫长跳脚大骂道,随即抽出箭矢来,朝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嗖”地射了一箭,这一箭是不可能命中目标的,除非那位十夫长的运气好到爆棚,他也知道自己这一箭没有多少意义,但就是心中有数不清的闷气想用这种方式来发泄。
“你干什么!公主严令不许浪费箭矢,你他妈是想掉脑袋吗?”这位十夫长的上级,哈密军的百夫长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劈头盖脸的大骂道。
那名十夫长也是个火爆脾气,脾气不火爆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当即一个跟头从地上跃起来,不顾上下级的尊卑关系,冲着他的领导百夫长怼道:“打了这么久的仗,还不让人好好休息,这他妈算怎么回事?与其这样被他们活活气死、烦死,还不如下去战个痛快,最起码能对得起勇士这个称号,不会窝窝囊囊地被他们麻烦死!”
那名哈密军的百夫长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军队里的汉子交流就这么直接,能动手的情况下,绝不动嘴,骂道:“亏得老子平时还看你像条汉子,没想到你小子就这么点出息!枪林弹雨都熬过来了,就他妈这点屁事你就扛不住了?你就当他们给你唱大戏怎么了?想死还不容易?从这里跳下去一头就能摔死,但若是每一个哈密勇士都像你这么没出息,那城池谁来守?公主和后面的大王谁来保护?亏的你吃了国家那么多的俸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那名哈密军的十夫长被长官骂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低着头,一脸惭愧的表情,不再说话,看他着样子是听进去了,不得不说,会作思想工作的军官真的是部队里的宝贝,关键时刻能把所有人的心思都拧到一块,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然而,哈密军中像这位十夫长一样脾气火爆,心情浮躁的人为数不少,听到回鹘军一直这么没完没了的吵闹,也有一些士兵心里实在是憋得受不了了,气得破口大骂,但光骂几句也不足以发泄他们心中的烦闷情绪,不少士兵纷纷掏出箭来,冲着回鹘军所在的黑影一阵乱射,也有一些人举起一块大石头来就往城下砸去,靠着这种自认为十分解气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滔天闷火。
当然,这么做的结果除了浪费宝贵的战略资源以为,收不到任何效果,完全就是在自掘坟墓,等把箭矢和滚石檑木都扔光了,回鹘军估计也就该上来了。这也是博尔忽和也花不台的目的之一。
迪丽娜扎见此情景心中焦急万分,一张俏丽无双的脸颊上挂着似乎是万年前形成的寒冰一样,不止一次地下令道:“不许乱放箭,不许乱抛石头,违令者军法从事!”
不过她的命令收到的效果并不是很大,那种被人在城下一边喧闹一边挑衅的感觉一般人是很难忍受的,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匹夫之勇会因为这样的事出城挑战然后被杀死了。
朝鲜战争时,由于美军的炮火实在是太厉害,志愿军初期都是躲在坑洞里避炮,然而巨大的炮声在头顶上炸响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光是那个震动的声音都快要把人的心肺都给震出来了,所以有不少实在是受不了了的志愿军直接就冲出去跟美军开战了,宁肯被美军的炮火轰死也不愿意再忍受那种感觉了。
哈密军的情况跟后世的志愿军差不多,明知道自己在黑暗之中乱放箭、乱扔石头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但就是忍不住想要发泄自己心中烦闷的情绪,不顾迪丽娜扎的严令,还是不断地浪费着宝贵的战略资源。人在很多情况下,都是很难从理智出发的。
迪丽娜扎对他们的心情是很理解的,说实话这些人能帮她坚守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的内心还是很感激这帮忠义之士的,不会真的因为这件事就把帮他撑到现在的将士给军法从事,现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军心更加重要呢?只要他们不作出背叛哈密的事,迪丽娜扎就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毕竟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但是,总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没等回鹘人打上来,自己人就先崩溃了,城池还怎么守?
迪丽娜扎紧锁着秀眉,苦苦思索着对策,忽然之间,心生一计,虽然有一些冒险,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到了这个份上,哪一刻不是在冒险?
正在吐鲁番城下嗨皮的回鹘军突然发现,吐鲁番的城头上隐隐约约地又有黑影在缒下来。回鹘军的一名斥候立即将这件事报告给了正在指挥袭扰的万夫长,万夫长这次学精了,没有立即下令放箭,而是冲着自己身边的一个千夫长命令道:“你派几个人,先去看看缒下来的是真人还是假人?”
千夫长将右手放在胸口,深深地向万夫长鞠了一躬,沉着声音道:“遵命!”当然,这么危险的事他是不会亲自去的,万一敌人在引诱他怎么办?去了之后很有可能就会被乱箭射成刺猬。所以就叫来他手下的一个百夫长,让他领着几十号人,拿着火把,摸到城墙边上,看清楚敌情。
回鹘军的百夫长无法在向下面推活,只能领着几十个骁勇的回鹘勇士拿着火把火箭靠近城墙边上,然后猛地点燃火把和火箭,向城头上扔了过去,将城墙边上的黑影照了个通亮,果然是稻草人没错,有几个还被火箭点燃了,将附近的黑暗照的通亮,暴露出他们身边的友军其实也是稻草人。
然而此时,回鹘军的这几十名先头部队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招来了城头上的哈密军弓箭手的一阵齐射,扔下了十几具尸体,仓惶退去。
那名回鹘百夫长还负了伤,左臂上挨了一箭,鲜血直流,他顾不上包扎伤口,首先跑到长官那里复命,道:“启禀大人,都是假人。他们是想把我们都引道城下然后在进行射杀。”
万夫长冷哼一声,看来是猜对了,十分得意地对着手下的人说道:“老子,猜的不错,这帮哈密狗贼,真他妈够狡猾的。”
就在这时,吐鲁番的城墙上突然没了动静,那些被哈密军系下来的稻草假人,又被他们用绳子给拉了上去,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城头下的回鹘军继续干着他们袭扰的工作,一个个乐此不疲,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吆喝的吆喝,甚至还有扯开嗓子唱山歌的,忙的不亦乐乎,反正他们人多,大将军下令了,凡是晚上参加闹腾的,白天不用攻城,可以躲在营房里睡大觉,所以很多人都抢着来。
然而,没过多久,吐鲁番城头上又有了异动,又是出现了不少黑影在缒城而下,回鹘军里有眼尖的士兵,立即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万夫长。虽然经过上次的侦查发现这些缒下来的人都是假人,目的就是引诱回鹘军的士兵上钩,但是久经沙场的回鹘军万夫长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对着自己身边的那个千户说道:“再去派人看看。”
那名千户虽然觉得自己的长官有一些过于小心了,但还是不敢违背他的命令,立即叫来另外一个百夫长,命他带人到吐鲁番的城下去查看,结果还是一样,回鹘军在付出了十几条人命后,还是得到了缒下来的是假人的情报。
哈密军又一次没有了动静,将系到城下的假人全都收了回去,城头上又是陷入了一片宁静。回鹘军见此情景,又开始敲锣打鼓起来,继续着他们的喧闹。
结果,没过多久,吐鲁番的城头又出现了缒城而出的黑影,回鹘军的万夫长还是不放心,又一次派人去查探了一番,结果还是和前两次一样。就这样又重复了三四次,回鹘军的士兵也被他们这个万夫长的行为给彻底的激怒了。
有所谓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这么接二连三的被对方戏耍,就算你不要脸,不在乎智商被侮辱,但老子们还在乎命呢?去一次死十几个人,对你这个万夫长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命对于我们来说可是弥足珍贵的,每个人只有一条。牺牲倒没什么,毕竟打仗总是会有伤亡的,但是这样接二连三被人戏耍毫无意义地牺牲实在是让人火大。
时间长了,回鹘军的将士里就出现了一种负面情绪,不少脾气大的就开始发牢骚了,怪话大王们又开始编出各种各样的怪话来讽刺这个万夫长。
“听说过怕人怕鬼的,没听说过这么怕稻草人的。”
“就是,哈密军早就被咱们打的无法自保了,怎么还有胆子冲下来,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还做什么指挥官?”
“怕死还当什么兵?要是让别人知道咱们的万夫长怕个稻草人都怕成这样,那咱们以后还怎么混下去,还有什么脸面见人,隔壁那群人的风凉话老子可受不了。”
“真是没想到,没在战场上战死,到头来却被人家的稻草人吓死,真他妈的没面子。”
各种怪话层出不穷,也渐渐地传到了回鹘军的万夫长的耳朵里,说实话这些话虽然很难听,但他还真不能凭借着手中的权力,将说这些话的人找出来,一个个地军法从事。毕竟军营中的都是血性男儿,整日在刀口上舔血,都是火爆脾气,谁的话也好听不了,为了这么点破事就要杀人耍威风,那他这个万夫长在士兵们心目中的威信就会一落千丈,甚至还会犯了众怒,今后就别想指望着这帮兄弟拼命为他杀敌立功了,说不定还会被手下的人打黑枪,毕竟都是一块经历过生死的人,谁还没有几个铁兄弟,而且军营当中有不少父子、兄弟一齐从军的,他们会原谅这个为了抖威风而杀人的万夫长?
听到这些怪话的万夫长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话糙理不糙,他可能确实是有一些过于小心了,这才被哈密军利用,一次次地戏耍他,脸上的表情抽搐了几下,随即不冷不热的下令道:“今后哈密军再有动静不必理会,前方的将士只需要站好岗,防止城上的哈密军真的下来偷袭便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