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痴缠
这是城东的一家私人医院,陈亦如在这家医院挂职,池睿到之前他已经把医院的事务安排妥帖。
到医院的时候白色婚纱见了红,池睿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手抖的不行,心脏突突跳到了嗓子眼。
大夫简单看了下情况说:“孕妇有流产先兆,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安排最好的大夫进行抢救.....这位先生,麻烦你让一让。”
池睿愣在当场,被大夫推搡了一把脚下一个踉跄,木讷着脸退了两步才停住。
一帮医务人员推着叶芷沫走远了,池睿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怀孕了,难怪..难怪...
他脚步顿了一下,仿佛找不到自己的腿,步伐凌乱地跟着跑过去。
梁笑、demi他们到的时候,池睿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陈亦如站在他身旁。
池睿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周围小小的动静都会让他产生极大的反应。这时一个小护士走了出来,他眼皮一抬,猛地站起来冲到护士面前,开口问:“怎么样!她怎么样了?”
当一个胡子邋遢,面容因过于急切而有点扭曲的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你眼前,任谁都会被吓一。
小护士被瞬间位移到眼前的大脸惊得花容失色,捂着胸口退了一步靠在门上,戒备地看着池睿,谨慎地问:“你...你说的是姓叶的病人吗?”
池睿眼睛充血,看着小护士像是要将人家生吞入腹,十分凝重地点了下头。
“胎儿的胎心弱,有流产先兆...不过你不用紧张,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大夫,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会尽力保住孩子的。”小护士被他盯得犹如芒刺在背,喏喏道:“病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本身的体质也比较薄弱,还有外在的环境都有可能造成流产。”
池睿深深蹙着眉,俊脸紧绷到无以复加,那模样仿佛准备好了随时和人大干一架,“什么流产,孩子还在肚子好好的你说什么流产?你们这是什么破医院!”
小护士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委委屈屈的站在那不敢动,这算是医闹吗?
i和陈亦如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拉住攻击性十足的池睿,梁笑皱着眉说:“你冲人家一小姑娘撒什么火?里面还在抢救呢,你不能不闹心?”
池睿被呵斥了几句,不知是意识到自己理亏了还在怎么着,还真禁了声。
池父、池母接到消息赶来医院的时候,梁笑和demi赶回婚纱秀现场善后,池睿和陈亦如并排坐着,姿态十分百年孤独。
陈亦如看到他们,站起身打招呼:“叔叔阿姨,过来了啊。”
池建宏冲他一点头,一如既往的严肃威仪。
他看了眼坐着的小儿子,胡子邋遢、头发也乱糟糟的,一件白衬衫皱得不成样子,好好一件羽绒服被他穿得莫名有种沧桑感,一边的袖子还破了个口,钻出几根细细的鸭绒。
他觉得这个形象实在是辣眼睛,不堪忍受地别开眼,用脚尖踢了他一脚,轻呵道:“不像话!”
他的小儿子从小要好,从来都是衣冠楚楚体体面面的,徐佩看到他这个样子又惊奇又心疼,莫名又有点喜感。可心里头又担心着沫沫,五味杂谈都不够表达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徐佩捋了捋他的头发,捋顺了后手势又是一变,把他的头发捋得乱糟糟,更甚之前。
掏出手机,还不忘关了声音,找准了角度按下一端的圆点。
光线昏暗的医院走廊上突然白光一闪,徐佩暗叫糟糕,忘记关闪光灯了。她连忙看向池睿,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默了几秒,张开手掌,将脸慢慢埋进去。
徐佩觉得更糟了。
池建宏额角青筋跳着,小声对妻子说:“你别胡闹。”
徐佩:“我这不是留点影像资料,等沫沫好了拿给她看嘛,你看咱们家儿子多痴情啊。”
再说了,现在不拍张照,估计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看到这样的睿睿了。
叶芷沫觉得周围好吵,汽车鸣笛声、打骂声,吵得她头疼欲裂,吵得她耳鸣心跳。她看到一群人面目狰狞、来势汹汹,他们冲着路边走来的一对母女冲上前打,他们揪着她的头发,狠狠甩她耳光,将她按在地上用脚踹。
小女孩害怕极了,站在一旁哇哇大哭,她脑子里混混沌沌地一片,只知道妈妈被打了,她难受。她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那个被打的女人却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这时,小女孩突然牟足了劲冲上前,一口咬住拽着她妈妈头发那人的手臂,她用上了全部的力气,甚至感觉到嘴里有一股汗臭夹杂着的铁锈味,令人作呕。
那人被她咬得狠了,骂了句:“小杂种!”用力甩开她,她小小的身子重重往后跌去,手臂被地面的沙石蹭得血肉模糊。
女人看到女儿摔倒了,本不欲做反抗的她突然挣扎了起来,她蓄了劲势猛地抽身,不料抓着她的男人却突然放手。她带着惯性狠狠地往身后的马路栽去。呼吸之间,一辆汽车驶来,她纤弱的身子足足被撞出两米。
世界终于宁静了,刚才还嚣张的一群人夹着尾巴逃跑,留下一个坐在车上颤颤发抖的司机,一个跪在女人身边嚎啕大哭的女孩,以及一个汩汩流淌着血液,失去知觉、意识、甚至生命的女人。
小女孩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漫无边际的黑暗将她吞噬,满眼的黑,黑洞洞的没有尽头,黑暗中似乎藏着无数的鬼怪正窥视着她,向她步步逼近。风也像是鬼怪,龇牙咧嘴的、怪腔怪调的围着她打转。
她独自一人,不知该去哪?不知怎么走?一片漆黑中辨不出方向,似乎哪儿都没路。突然,她看见前方有丝亮光,她拼命朝光亮跑,一直跑啊跑啊,可那亮光始终在前方,近在咫尺,却怎么都触碰不到。
......
池睿用毛巾将叶芷沫额头不断渗出的汗擦掉,手伸进被子里握着她的手,还是冰凉一片。
“她在说什么?”陈亦如站在一旁问,叶芷沫的嘴角嗫嚅着,声细如蚊。
“她说:妈妈别走。”池睿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喉咙哽了哽:“还有:救我。”
“真是个招人疼的女孩。”陈亦如叹了口气,看了看点滴,不欲打扰他们走出病房,一出门看到徐佩,“阿姨。”
徐佩冲他笑笑:“这两天辛苦你了。”说着和池皓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东西走进病房。
她把一个衣袋递给池睿,一脸嫌弃,声音却是轻轻的,“你去洗个澡,这里我和你哥看着。”
池睿坐着不动。
池皓在他的小腿上踢了踢,“诶~你走落拓不羁风也要有个限度,你自己无所谓也考虑一下旁人的审美好吗?”
池睿眼皮都不抬。
徐佩:“我已经审美疲劳了,再说,等沫沫醒了看到你这个样子指不定多心疼,医生可是说了,胎心还不稳,她的情绪不能太大波动。”
池睿眉头皱了下,被窝里的手在她的手心手摩挲了一会儿才抽出来,接过徐佩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洗了头、洗了澡、剃了胡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人也精神起来。
徐佩和池皓在病房坐了一会儿,又逼着池睿喝了本来给叶芷沫准备的一大碗粥和一碗老母鸡汤才离开。
叶芷沫是在昏迷的第二天傍晚醒的,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整片纯然的白,鼻端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迷蒙着眼,一时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
她轻轻动一下,床边趴着的那个睡梦中都还悬心吊胆的男人一下子醒了。
池睿的意识瞬间从浅眠中回到现实,见她醒了想要抱抱她又不知从何下手,没处落的手最终落在她微凉的脸颊上,声音还有点颤,“沫沫,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芷沫足足看了他十秒,记忆才抽丝剥茧般缓慢地回到大脑,她的神情变得有些焦虑不安。
池睿侧身躺倒她身旁,半抱着她,柔声说:“别担心,宝宝没事。”
叶芷沫悬起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看着池睿瘪了瘪嘴,声音委委屈屈:“池睿,我和沈迟宇没有,那些照片...”
“乖,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池睿自责的不行,她昏迷的这一天一夜里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那样翻搅着,抽痛着。恨自己浑,要是不和她置气,那晚婚纱秀他在现场的话事情也不至于此。
“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嗯,再也不要吵架了。”叶芷沫轻轻依偎进池睿怀里,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后怕,握着他的手努力去找一个支撑点,要是孩子有个什么意外那可是什么都不值。
池睿反握着她的手放嘴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亲吻,这时“咕噜噜~”的声响不合时宜的破坏了美好的意境。
池睿低笑着说:“饿了吧,我叫家里送点吃的过来。”
叶芷沫阵阵发窘,头埋进他怀里,闷声说:“好。”
池家那边,高汤一直用文火炖着,这边一个电话,立马装好了送过来,家里人考虑到这会儿两口子肯定多话说,沫沫也不宜费神,干脆让司机送过来,他们明天再来探望。
池睿挂了电话又叫来医生,医生检查完,说是住院观察几天,等胎心稳定了再出院,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池睿惊魂初定,揪着医生问长问短,尽管医生再三保证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他心里还是藏着一点恐慌,像蜘蛛一样,轻轻地、细细的,可是也粘粘地纠缠不开——他们家的产前忧郁症性别转移了。
晚饭送来了,还是香香糯糯的粥和老鸡汤,盛在小碗里凉了会儿再拿给孕妇大人吃。
“池睿,那个,我自己来吧。”叶芷沫有点尴尬,好手好脚的要被人喂吃饭是怎么回事?
池睿拍开她的手,说:“别捣乱,给我好好坐着。”
“不行啊,你也吃,你陪我一起吃嘛。”他眉宇间的疲倦不是假的,这么几天明显看他清减了一些,真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笑什么?一个人傻乐。”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池睿,这说的可不是你嘛。”
池睿将碗往小桌子上一方,捏着叶芷沫的两颊揉了揉,她笑着躲,脸色还不太好,眼神倒是恢复了以往的慧黠,一见好开始闹腾,闹得你又气又。
池睿恶狠狠地说要教训他,落下的吻却如羽毛般轻柔。“没良心的小东西,我都被你吓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叶芷沫勾着他的脖子,软声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知道怕了?”
“嗯。”
池睿托着她的腰将她扶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说:“以后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知道吗?”
点头,模样乖巧。
可信度,不知道。
“吃饭。”
“你一起吃。”
池家送来的晚饭,量足,两个人管饱,但大部分还是池睿吃掉的。
饭后血液往胃部供应,人开始犯困,叶芷沫往一边挪了挪,拍了拍床说:“你睡会儿。”他眼里都是红红的血丝,这几天没好好休息一晚。
“再陪你坐会儿,我外面的隔间睡。”其实是怕睡着了没轻没重压着她。
叶芷沫哪里会不知道他怎么想,抓着他的手不依,“不行,我晚上一个人睡会怕,你昨晚丢我一个人自己睡外头去了是吧,今天我醒了才由不得你了。”
池睿垂眸看着她,叶芷沫不服输的仰着头回视。
叹了口气,还是爬**,窄窄的单人床,密密挨着两人,亲密无间。
池睿轻轻把她拥进怀里,没多久睡着了。
叶芷沫睡了一天一夜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借着浅浅的灯光打量他,微蹙着眉,睡梦中也没放松下来。伸出手去抚他眉心的皱痕,一点一点抚平了,再窝进他的怀里,闭上眼。
第二天,自然少不了一帮亲戚朋友们的探望,但叶芷沫看到李彦霖的时候还是有点意外,这事她没和他说,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李彦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愁绪攀上他眼角的一条条皱纹,两人静静坐了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沫沫,是爸爸对不起你。”
叶芷沫扯了扯嘴角,苦涩地笑了一下,“其实吧,我以前也是怪你的,怪你对我不管不问,觉得你压根没把我当女儿看。可是后来渐渐明白了,你也有你的苦衷,你对我冷淡,他们虽然挤兑我,什么事都和我作对,细想起来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要是你再疼我一点,让他们感到威胁了,指不定暗地里怎么对付我呢。”
“沫沫。”李彦霖看着叶芷沫,他的三个孩子里她看着最淡然对什么都不管不问,可她才是最懂事的一个,“终究还是爸爸没照顾好你。”
叶芷沫耸了耸肩,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不欲再聊这个不愉快的话题。看着父亲淡笑着问:“爸爸,你能告诉我那天在书房里,你和池睿都聊了些什么吗?”
李彦霖表情微愣,而后突然理解了似的轻轻笑了一下,“池睿啊,他是个好男人,爸爸不该阻止你们在一起,让你们徒增了烦恼。”
评价这么高?叶芷沫忍不住在心里乐,感觉病房里的气氛放松了些,她调皮地眨眨眼,追问:“那你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他说啊,他无意伤害李家,但他对伤害你的人绝不姑息,无辜连累了李家的他会弥补。”
叶芷沫有点失望,这些啊,她都知道的。
李彦霖摇了摇头,回忆起那天和池睿的对话。
年轻人恭敬有礼,却也不输气场,他们说了很多,但最令他动容的是这一句话:“认识她之前,我不信缘分也不信命,认识她后我开始珍惜和她之间的缘分,这种珍惜是缘于害怕吧,害怕什么时候我和她短暂的缘分戛然而止了。
第一次见她是在飞机上,小姑娘刚睡醒,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眼里含着一层泪,她看向我的一瞬间,眼中迷惘的神情像是被人抛弃的孩子,偏偏还故作轻松,没由来的,我心疼了一下,心想,这是多招人疼的女孩啊。
后来一次又一次的遇见,让我相信了缘分,每一次和她若即若离那种悬丝游荡的感觉,从未有过的不确定感,生怕自己把握不住。我想,这是情吧,时时想念、日日牵挂、小心翼翼。谁没有了谁都可以活下去,但我要是没有了她也没有了快乐。”
李彦霖缓缓道来,叶芷沫听着听着,红了眼眶。
李彦霖来的时候池睿特意离开病房,腾出空间来让他们父女单独聊聊。
她的情况稳定了,他现在有心思处理其他事情了。
医院走廊的尽头陈俊正在等他,虽然这两天池睿没去公司,但该办的事陈俊一件没落下。
“事情查的怎么样?”池睿掏出一只烟刚想点燃,想到家里那个娇滴滴的孕妇,无奈笑了笑,烟在嘴里叼着,收回了打火机。
“这件事是一个叫张胜的娱记做的,他这人性格阴鸷,做事不留情面,在娱乐圈混了多年也没点名堂,为了钱什么事都愿意做。”
池睿面无表情道:“接着说。”
“他和于珊关系匪浅,于珊刚入圈的时候和他是情侣关系,这些年帮于珊做了不少缺德事。不过这件事查到张胜断了,那女人也是狠心,事到临头明哲保身。”
池睿笑了笑:“弃车保帅是吗?那我们如了她的愿。”顿了顿,又道:“既然她喜欢挖别人老底喜欢看别人丢脸,那我们也成全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俊离开后,凌莫栩的电话进来了,几经波折他联系上了叶老太爷,老人家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得知有个外孙女自是又惊又喜,对义子和义孙瞒着他北上找人这事发了一大通火,血压一下冲到了一百六,大家立马缄了口,绝口不敢多提一点在b市闹的乌龙。
现在犯难的是,叶老太爷见外孙女心切,可老人家一大把年纪总不能让他来b市。自家这个现在又是有孕在身,还险些流产,哪舍得到处跑。让凌莫栩帮忙先传个话,等这边情况稳定了再去a市探望老人家。
池睿斟酌着怎么和叶芷沫说这事,担心她知道原来外公一直被蒙在鼓里,从来没有对她产生过恶意,一激动,顶这个肚子去认亲了。
远远地看见李彦霖走了,池睿将嘴里叼着的烟丢进垃圾桶回到病房。
一推开门看见她眼睛红红的坐在床上,看到他立马别开眼转头面向窗外。反手将门一扣走了过来,男人动作很急,但握上她的手时却轻柔得几乎没有存在感,十指交扣,“怎么了?和爸爸聊的不开心?”
摇摇头,不吭声。
池睿掰过她的脸,“那你哭什么,嗯?我欺负你了?”
男人倒竖着眉毛,叶芷沫看笑了,搂着他的腰依偎进他怀里,“你欺负我了,所以我要赖你一辈子。”
池睿皱着眉,不明所以,可能孕妇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吧。(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