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开灯的房间里几乎看不到一点光,这里是一处地下室,没有任何开窗,自然也进不来一星半点的光线。
呼哧呼哧的穿着粗气,鲍里斯从奥尔加柔软的身上翻下来,一只手伸到床头摸索着,找到台灯所在的位置,咔哒一声按下开关。
浊黄的灯光瞬间铺满了整个房间,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整个地下室剧烈的震颤了一下,屋顶上的尘土扑簌簌的落下来,像是下了一场小雨。
“呸,”吐掉落尽嘴里的土星子,鲍里斯瞅了瞅原木结构的屋顶,嘀咕着骂了一句什么,这才扭头朝身边的奥尔加看过去。
刚刚经历了一场风雨的奥尔加,此时显得有些慵懒,她头发蓬松的躺在那儿,双腮晕红,一对浅蓝色眸子里像是蕴着一汪水,诱人至极。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奥尔加翻过身来,探头在他布满吸汗的大腿上亲吻一下,腻声说道:“要走了吗?”
“嗯,”鲍里斯收回目光,翻身下床,一边找着自己的鞋子,一边说道,“今天要去博布罗维察,必须早点出发。”
终于找到了那双被踢到床下的拖鞋,鲍里斯把它趿拉上,起身说道:“你再睡一会吧,我先去洗漱一下,马上就走。”
“嗯,那你路上小心。”奥尔加又叮嘱了一句,这才翻了个身,只留给鲍里斯一个妖娆的赤裸背影。
与之前安排的房间不同,或许是察觉到了鲍里斯与奥尔加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会来事的阿尔谢尼专门给奥尔加安排了这个地下室。
一般来说,地下室的环境都不会太好,但在这个时候,有间地下室栖身显然要安全得多,更何况,这个地下室还配了浴室和卫生间,还有一天4小时的电力供应,相对比来说,这就相当于和平时期的豪华别墅了。
用最快的动作洗了洗身子,再刷牙洗脸,顺便把胡子刮了,约莫0分钟,鲍里斯离开了这处令他颇为迷恋的地方。
从地下室出去,外面是一条向上的狭窄通道,这不是军队战前准备好的防空洞,而是民用的仓库。通道有十几米长,出去之后,就是一栋位于街边的三层小楼。德军的炮火早已将这栋小楼炸成了废墟,此时留下的只有一片残垣断壁。
刚从地下室的通道里出来,一个用军装撑起来的遮雨棚不失时机的出现在鲍里斯头顶,随即,才听阿尔谢尼的声音说道:“少校同志,车已经准备好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早餐,也在车上放着。”
鲍里斯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视线稍一偏转,便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那辆吉普车。而在离着吉普车十几米远的地方,一队十二人组成的苏军巡逻小队正冒雨走过。
“嗖……轰!”
就在鲍里斯准备迈步走向吉普车的时候,耳边响起炮弹破空而至的尖啸,随即,左侧正前方近三十米的地方响起巨大的爆炸声,混凝土碎块、泥浆、雨水,被爆炸溅的四处飞舞,有些泥点子甚至溅到了鲍里斯的身上。
最近两天,德军在正面的攻势放缓了,但他们炮击却是从未真正停歇过,从早上七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六点,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一两枚炮弹打过来,却没准落在什么地方。
类似这样的炮击,包括鲍里斯在内,4旅的官兵们早就习惯了,就像那队苏军巡逻小队,他们甚至连停都没停,就那么按部就班的做他们的工作。只要看到这一幕,大部分指挥员都会明白,这支新兵组成的部队,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鏖战之后,已经成熟了,听到炮弹袭来尖啸声,他们已经不再惊慌失措,而是能够准确判断出炮弹的大致落点了。
天上下着迷蒙的小雨,布满了碎砖乱石的崎岖道路很难走,而在满地的砖石缝隙里,还夹杂了一些德国人飞机洒落的传单。
由阿尔谢尼帮忙遮着雨,鲍里斯小心翼翼的走到吉普车停放的地方,即将走到车边的时候,他就看到那队巡逻的士兵在一栋残破的大楼废墟旁边停住,抓住了几个正在楼外角落里拾取德军传单的士兵。鲍里斯停住脚步,皱着眉头朝那边观看,没一会,就见那几个拾取传单的士兵,将一页页看样子没被雨水打湿的传单裁成小块,而那一队巡逻的士兵也收起了枪支,开始继续巡逻。
面对德军飞机洒落的传单,身为政治委员的德梅尔下过命令,严禁士兵拾取藏匿,但这个命令执行的很不好,这倒不是说苏军士兵对宣传的内容感兴趣,而是他们喜欢这种传单的纸质,对他们来说,用德军的传单卷烟要比用报纸卷的好抽。估计刚才这几个士兵也是违背禁令,偷偷跑出来捡卷烟纸的。
实际上,随着德军在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的推进,尤其是他们在占领区一系列政策的实施,无论是苏军士兵还是普通百姓,已经对纳粹这支所谓的解放者不再感兴趣了。
7月底,才刚刚占领了西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的德军,就在其占领区内实施了一系列不得人心的政策。在白俄罗斯,德国人成立由威廉?库贝领导的后勤部,8月底,隶属后勤部的德军在白俄罗斯四处张贴公告,规定:每一个村、镇,都将由他们任命的村长、镇长负责安全事务,如果在某个村镇,有1名德军被杀,他们就会枪杀个村名作为报复,如果有道路、桥梁被毁,那至少就会有名村名被杀。同样也是在8月,乌克兰的德军开始在当地乌克兰人中大肆绑架青壮,运往德国国内充当廉价劳动力,他们还趋势乌克兰妇女给德军挖掘战壕,为了保证前线的粮食供应,又在西乌克兰地区大肆抢夺粮食。
这些政策的实施,令那些原本因饥荒而对莫斯科不满,希望借德国人之手获得解放的乌克兰人大失所望,最初德国人攻陷一个城市后,穿着乌克兰民族服饰、手持鲜花的迎接人群不见了,向东部逃离的人却骤然增多。与之相对应的,便是苏军部队中,乌克兰籍士兵求战的情绪开始攀升,而在德占区内,游击队的行动也变得越来越顺利。
鲍里斯知道,目前西南方面军所面临的困境依旧看不到出路,前世他所熟知的那一场大溃败,很可能还会重演,但作为这场战争的一名参与者,他却知道从宏观上看,德国人在打响基辅战役的同一时间,实际上已经失去了战略上的主动性——古德里安部德军的南下,至少给了莫斯科喘息的机会,德军能打赢基辅战役,或许的确能够算得上是一场大胜,可与此同时,他们为此付出代价,却是永远都不可能攻克莫斯科了。
两天前,视察团到别列兹纳视察的时候,赫鲁晓夫透露了一个消息,最高统帅部和国防人民委员部,已经从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调来了大量的增援部队,这些部队已经在路上了,只要基辅战事能够拖到10月中旬,西南方面军就能得到大批的增援。
鲍里斯很清楚,在苏联所有的军队里,单就意志坚韧、战斗力顽强这两点来说,最拔尖的还是要说驻扎在西伯利亚的那支精锐,他们常年驻守在条件恶劣的半冻土地区,意志力不是普通士兵能够比拟的。最重要的是,作为苏联最大的流放地,为了保证那里的安定,西伯利亚的驻军在装备上也非常精良,而为了对付宿敌日本设立的远东军队,同样也是如此。
当然,鲍里斯也知道,最高统帅部不会将这些部队调来基辅的,因为斯大林要坚守的首要目标,永远都会是莫斯科。有时候,鲍里斯甚至认为,整个西南方面军都是被有意舍弃掉的,目的就是为了牵制德军,减少莫斯科方向的防守压力。
好吧,这些战略性的问题,如今的鲍里斯还无权置喙,对他来说,首要任务还是给自己的部队补充好兵员,然后在明天下午,向别列兹纳以北地区的德军,发起一场稍具规模的突击。
负责开车的人依旧是阿尔谢尼,这个刚刚被鲍里斯提升为少尉的年轻人,放弃了独自带领一支部队的机会,死皮赖脸的要求继续跟在鲍里斯身边——这是个聪明人。
车外的小雨依旧下个不停,第聂伯河低地的气候有其自身的规律,如今已经是9月中旬了,季节上已经进入了秋季,每一场雨过后,气温都会下降几度。昨天作战部测定的最高气温是1.7度,而有了这场雨,明天傍晚的时候,气温很有可能会降到10度以下。
10度以下的气温,已经会让人感觉到阴冷了,相信这对仅穿着夏装的德军来说,肯定不是一件好事,而对于明天即将发起攻势的4旅来说,这却算是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
现在,鲍里斯希望这场雨能够再下大一点,持续的时间也最好再长一点,如果到明天下午,这场雨还不停的话,那么别列兹诺以北的近郊地带,路况将会变得极其糟糕,那就意味着德军将会失去高机动性这个最大的依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