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为将有,这肯定是弊病,是一个具有成熟政治制度的国家所不允许的。
但在中国,这个封建社会的残留,还是根深蒂固的,在短时间内很难根除的。
要策动新军起义,发展和渗透当然有很大作用,可要是长官一声令下,影响将更大。不仅仅是军队中的革命党人会积极响应,那些同情革命,甚至没有立场的官兵也会服从命令,成为革命的武力。
这就是陈文强要率先出发,趁着消息还没传出时,收服或控制沿途新军,直到在武昌策反黎元洪。这样不战而胜,革命也就算成功了一半。
入夜便出发,天刚亮,陈文强便抵达了长沙。这里有一标新军,标统姜明经,是张之洞安排的将领,算是政治可靠的亲信。相对而言,革党在这一标中渗透发展得并不是很好,这也是因为标统姜明经的关系。毕竟这个人不同于黎元洪,对革命不感兴趣,也不是那么心慈手软。
所以,陈文强带着何燧的一标新军,还有从郴州上车的五百多武装警察,以突然袭击的方式解决姜明经这一标部队,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何况,陈文强还有着湖南新军教练处帮办的官职,想着以擒贼先擒王的方式,以最小的武装冲突控制住这一标人马呢!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姜明经等军官早上便接到陈文强的通知,说是朝廷有谕旨,湖南新军将要有所调动,请他们至铁路巡警衙门开会商议。
谁也没有想到陈文强摆下了鸿门宴,谁也没想到陈文强的变脸会如此快,谁也想不到陈文强会扯旗造反。就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赶来开会的大小军官被一窝端,全部被控制起来。
“陈大人,你,你何必如此呢?”姜明经变了脸色,四周都是黑洞洞的枪口,只要陈文强一摆手。他们就会被打成筛子。
“没办法呀!”陈文强冷笑着说道:“朝廷要对我下手,我只好来个鱼死网破。西南革党与我已经达成协议,共同革命,推翻满清。广州昨夜已经光复,革命军已经由广西攻』∞』∞,入广东,大队人马正沿着铁路滚滚而来。何去何从,我在这里听你们的答复。”
姜明经等人面面相觑,这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们一下子脑袋里乱乱的。不知道该如何办。
“我带着三千人马,现在应该已经包围了你们的军营。”陈文强缓缓说道:“如果说我把你们都毙掉,再以帮办的名义告之军队,就说你们勾结匪盗,图谋不轨,已被就地正法。你们说,能有多少兵会为你们报仇雪恨哪?”
姜明经眨着眼睛,苦笑着说道:“陈大人。事已至此,兄弟是不会阻碍您干大事的。您也用不着拿我们的人头来立威吧?”
“我不想杀人,但对某些两面三刀的家伙——”陈文强突然抬手,呯的一声枪响,一个军官捂着胸口踉跄而出,颓然倒地。
呯,不待众人的惊呼声响起。陈文强转动枪口,再发一弹,又毙了一人。
惊呼声刚起便收敛,掩在枪声中似乎从来没有发出。姜明经等人目瞪口呆,额头都冒了汗。谁也没想到平素笑眯眯的陈文强竟是如此狠辣无情。
“还有谁想阻挡我的路。”陈文强沉声说道:“这两个家伙平素如何,你们心里清楚吧?他们曾杀过军中的革党,是满清的死忠。你们呢,现在该有主意了吧?”
姜明经低着头,两个倒毙于地的家伙确实是很敌视革命的,陈文强说得没错,杀得也没错。
“陈大人,兄弟想明白了,愿附骥尾,唯陈大人马首是瞻。”
姜明经知道再不表态,下一颗子弹就是给自己的,下面军官们保持沉默,还是在等他,看他的态度。所以,杀人立威的下一个就是自己。
陈文强嘴角抿了一下,冷厉的目光缓缓扫过众军官,一股寒意令人凛然而惧。
“兄弟愿革命,愿意追随陈大人。”
“满清无道,欺压汉人,应该造反。”
…………
七嘴八舌中,陈文强微微露出了笑意,缓缓地伸手指点道:“你,你,还有你,你。由我派人保护,前往军营传令,命令士兵们空手出营,前往城东换装。”
“是,谨遵大人之命。”被指点到的军官敬礼领命。
“诸位就先委屈一下,待大事已定,我再请各位出来效力。”陈文强对其他人可是不放心,摆了摆手,让手下把这些人押了下去,独独留下姜明经。
“姜老弟,你的家眷我已经派人前往保护,绝对不会有事。”陈文强眯着眼睛,对姜明经说道:“这一标人马的死话也全在你一念之间,莫说我不给你机会。如果你诚心归附,还不失为革命功臣。”
姜明经最后叹了口气,陈文强可算是把他捏得死死的,只能是无奈地躬身道:“兄弟愿作革命功臣,愿弹压士兵,不使生乱。”
“好。”陈文强招手叫过几个精悍手下,吩咐他们贴身保护姜明经,如果军营中生乱,便带姜明经出来喊话弹压。
……………
“大人,是不是等收服这一标新军再启程?”何燧有些不放心地追上来,想阻止陈文强登上火车,赶赴武昌。
“后续人马再有几个小时也该乘车赶上来了。”陈文强摇了摇头,说道:“我带一千人足够自保,你不用担心。兵贵神速,我已经派人知会黎元洪,要他召集部将开会。时间不等人啊,趁他们还没有得到消息,正是不战而取的好时机。万一哪里走漏了风声,可就要多费手脚了。”
何燧无奈地让开了道路,陈文强走过之后,他又快步追上,说道:“属下尽快整顿收服这一标新军,便赶往武昌协助大人。”
陈文强停下脚步。回头笑道:“记住,十个小时后便可以张明旗帜,不必再偷偷摸摸了。”
“明白了,大人。”何燧用力点了点头,敬礼,目送着陈文强登上火车。
……………
广州光复!广州光复!
经过半夜的扰攘。当又一个早晨来临的时候,人们都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现实,各家报馆加印的号外在人们手中争抢。军政府张贴的布告被人们围着大声的朗读。热血沸腾的青年则纷纷拥到广州革命军司令部即原来的水师提督府门前的招兵处,报名参军。
但城门继续封闭,城头的旗帜也没有换,电报局被控制着,消息只在城内传播,却很难泄漏到外面。即便传到了城外,各地电报局也尽为巡警和武装警察控制。靠人或马送信儿,根本就来不及。
街上巡逻的革命军的士兵、军官被人群围拢着,打听着革命军司令到底是什么样的了不得的人物。这些士兵脸上泛着骄傲的红光,胸脯挺得高高的,在街上巡逻的军姿更是越发的标准挺拔。就连昨晚行动的巡警也是一脸的自豪,向认识的同乡们吹嘘自己早就已经革命军的同志,如何里应外合,英勇战斗。一举光复了广州。
而宋复华等由崖州坐船赶来的广州军政府的高官,则忙碌着各自的工作。既要全盘接收广州的民事工作。还要维护市面稳定,更要安抚民心,在军政府即原总督署门前进进出出,实在是忙得四脚朝天。一份份布告被刻板油印,迅速张贴至全城。免除清廷的大部苛捐杂税;警告商人们不得妄提物价,扰乱市场;规劝藏匿的清兵尽速缴枪自首。军政府既往不咎……
有些胆大的小吃摊主已经听从了军政府宣传人员的建议,割下了自己的辫子,大声吆喝着,“辫子换云吞。”“辫子换包子。”诸如此类,花样繁多。摊子旁边摆着个大筐。乱七入糟地装着发辫,这些辫子最后由军政府人员点数付钱,摊主可得到两倍或三倍的赚头,为这,他们也干得分外卖力。
革命,在多年的宣传之下,确实已经很深入人心了,连水师提督李准的儿子都支持革命,中断学业毅然回国,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却并不在乎谁得天下,谁当皇帝,长久的封建压迫已经使他们麻木而怯懦,除非得到关系切身的实惠,那颗冰冻的心才能有少许融化。
而这些,广州军政府正在做,虽然步子很小,但却让人能够感觉得到。如狼似虎的胥吏、衙差不见了,军爷变得和气了,买东西也一分不少了……
革命军司令部门前的招兵处人声嘈杂,人头攒动,一个个青年张着嘴,我要报名我要报名的喊声混成了一片,弄得招兵处的几个军官满头大汗。
大门口突然大步走出了一个年轻的军官,带着几个士兵皱着眉头来到近前,严肃的目光扫视着人群,待到嘈杂声稍道:“大家都是有志革命的热血青年,就更应该有遵守纪律的自觉!请大家排好队,保持肃静,表现出一个未来革命军人的素质来。再有乱拥乱挤,大声喧哗的,那这第一关他就不合格,革命军不会收这样的人。”
“大家排好队,按次序来,不要大声喧哗,表现出自己的素质。”几个士兵吆喝着维持秩序,时间不长,人们都变得规矩了许多,嘈杂声也小了下来。
广州火车站,人潮拥挤,却秩序良好。在军官的口令声中,部队按编制一连一连地登上火车,然后在汽笛鸣响中轰然北进。
机车、车皮,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整个铁路在这一夜一天的时间里都由革命军支配使用。每三个小时便是一列火车驶出,装载着士兵,向前线挺进。
……………
光复广州,只是计划中的第一步,只有连续性的行动才能让清廷顾此失彼,才能激起全国性的反应。
正如一个形象的比喻:清朝是棵大树,还是三百多年的老树,要想拔这棵又大又老的树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专用猛力去拔,是很难把树根拔出来的,过分去扭,树又一定会断折。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左右摇撼不已,先使树根的泥土松动,然后,不必用大力就可以一拔而起。所以,拔大树,不但要有力气,还要懂如何去拔。
武昌胭脂巷,一所不起眼的房子内,一群复兴会干部正在热烈地商讨着起义方案,而其中的主脑赫然是已潜来武昌多时的黄兴。
“起义就在今晚,绝不变更。”黄兴斩钉截铁地说道:“广州首义消息刚刚由密电传达,清廷还来不及加强戒备,但是拖得愈久,形势便会越不利于我们。”
“我同意。”蒋翊武率先表态,“革命,就不能瞻前顾后,迟疑不决,广州光复已经给我们做出了榜样。”
振武学社社长为杨王鹏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那就开始吧,广州在一夜间光复已经说明清廷的力量并不象我们想象般强大,革命的号角已经吹响,我们就当不畏牺牲,为革命的大火再添一把柴。”
“是啊,清廷貌似强大,却已是腐朽不堪。”黄x笑着给众人打气,“我现在还要保密,因为有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将在这次武昌起义中发挥关键的作用。等到起义爆发,你们就会知道他是谁了。”
孙武点了点头,扫视众人,说道:“起义成败的关键便是在楚望台军械库,只要拿下军械库,则大事成功了一半。来,咱们将联络攻打楚望台的事情确定一下,行动开始便引领军队直接前往攻打,成功的希望极大啊!”
历史上的武昌起义全靠各营士兵各自为战,一夜之间,起义军竟把总督瑞澂、统制张彪赶走,占领武昌,创造了革命史上的奇迹。世人皆称偶然,但偶然背后却又有其必然性。
湖北新军在张之洞的要求下,所招士兵必须识字,后且命题考试,衡文以定去取。当时有一批思想进步的爱国青年志士如张难先、李六如、蒋翊武、刘静庵、江炳灵等先后加入复兴会,为了便于联结兵士,运动革命,都投身行伍,在新军中散布革命种子,他们成为组织各种名目的革命团体的中坚人物。
在这样的环境下,湖北新军不同于北洋军,革命潜力甚大,遇到机会成熟,便会轰然爆发。
……………(未完待续。)u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