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李恪摆摆手让众人起身,进得厅中,上下打量着王二,“常听九弟说起王将军,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呐!”
王二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九弟”是指太子李治,不尊“太子”只呼“九弟”,虽说是他兄弟间的事,却不难体会到其中含义。王二听他言词虽平和,但“英雄”二字刻意重音,情知是有所不满,也难怪,自己近日所为明面上和吴王李恪无关,实际却是得罪他了,太子李治对他恨之入骨,如何会跟他提及自己,此话从他口中道出,分明是在讥讽。
王二打醒精神,小心应道:“不敢!太子爷谬夸,让殿下见笑了。”所谓来者不善,人多言吴王李恪精明强干,为今之计也只有死死抱着太子李治这棵大树了,是以王二亦故意将“太子”二字加重声调。
房遗爱从旁大喝道:“大胆!”
只这一声便让王二有些瞧不起了,心虚之人才喜欢有事没事呼呼喝喝,难怪常听人说自招为附马以来,高阳公主还没让他进过闺房,果然是草包一个。心思转动,不由忆起李援义之言,说起来自己和这吴王李恪倒是同根同源的叔伯兄弟,下意识的偷眼观瞧吴王李恪,见他相貌堂堂,鹰视狼顾气宇轩扬,单从外表上来看,太子李治确是颇不如他,怪不得人说他最似当今圣上,隐有帝王之资。
李恪却显得平和,示意众人坐下,居然对王二道:“听闻王将军今日乔迁新居,本王不请自来,讨杯酒水,将军不会在意罢。”摆手招人呈上一尊玉雕福神像,“来的匆忙,权当是个见意思,将军莫要嫌弃。”
王二见他客气,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忙使频儿接过玉像,拱手谢道:“殿下说笑了,当真折煞小的!”
二人各怀心思,相互又客套了几句。
自打方敬业进了长安,吴王李恪便已知晓,好在也无甚真实把柄在他手中,李恪虽是怒火,倒也不怕。再使人查探,才知道一切都是个叫“王二”的经手操办,不免暗笑李治手下无人,竟使街头混混行事,又有手下来报,说镇国公常有乾连夫人带宅基对他拱手相送,这才对王二有了兴趣,看来此人有些不简单,便趁了日子,前来见识见识,真要是个人才,倒不妨拉拢一二。
初初一看,王二这厮神色顽劣,吴王李恪并无甚好感,只是李治既对他信任有加,想来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一场来到,免不得要客套几句,旁敲侧击打探点底细。
李恪打死也猜不到太子之所以看重王二这厮,一大半倒是起因于当初与武媚**,对王二与任仁瑷之情惺惺相惜,跟才华机智实在是毫无关系。
是故东拉西扯了大半天,李恪也没搞清楚眼前之人有何出众。
最后,李恪得到的结论是,此人要莫是大智若愚在跟自己装疯卖傻,要莫就根本是个啥也不懂无赖之徒。
看来今天是白走一趟了!
吴王李恪素有心机,终是不甘,眼见着已经起身要走,却又停住身形,道:“王将军,本王府中前些日子新来了一班歌姬,王将军几时有空,不妨同乐一番。”
王二正自宽慰,好歹见他要走了,不想临了来了这么一句,只得含糊应道:“殿下美意,卑职定当择日拜谢!”
李恪道:“择日之说甚为推搪,王将军若真有心,不妨定个日子,本王也好早作准备。”
王二本是随口应和,打心眼里就没想过要去他吴王府,没想到李恪居然有此一说,看个歌舞还要定日子?再说了,就算是去,就我王二区区一个宜威将军四品散职,还用得着你堂堂吴王千岁早作准备?准备什么?
“这个。。。。。。”王二支支唔唔不敢作答,明知太子爷和他势不两立,自己怎敢私下与他订日相交,虽说是逼不得已,也难保太子李治会有看法,可眼下话赶话赶到这份上,不答也是过不去这关。
正是要命当口,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公主驾到!”
王二如闻天籁,也顾不得诧异,虽不知哪个公主,总算是有了借口不接李恪的话了。
众人慌忙出厅接驾,呼啦啦又在院中跪成一片,王二暗道晦气,好端端搬个家摆桌酒,却三番二次要跑来院中下跪,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来的正是附马房遗爱之妻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与吴王李恪同出一母,生母杨妃乃前隋公主,吴王李恪也正是因此才无望于储君之位,空负文治武功,也只能眼巴巴看着长孙皇后嫡传的李治册立。
王二自是不识,不过一看附马房遗爱那副德性,却是不难猜出,更何况偷眼看去,那公主步调轻浮举止张狂,大唐金枝怕也只有她高阳如此了。只是不知她莫名其妙来这干甚,照理不会是来找老公的,谁都知道他房遗爱这附马如同自己的宜威将军一般,不过是个散官。
想及太子李治所说“挂职闲差”,王二暗自好笑。
高阳公主向来叼蛮,李恪对她也颇为忌惮,陪着笑道:“妹妹怎的来了?”
高阳道:“今儿个天气好,本想邀三哥你去跑跑马,听人说你到了此处,便过来看看。”却把房遗爱晾在一旁。
李恪素知她任意妄为,纵马来此也不出奇,应道:“好!一会就陪妹妹去。”
王二跪在地上心里直骂娘,你们要聊天须去别出聊,却跑来我家让这一干人等跪着算他娘的什么意思。
总算高阳公主还记得这满院的人,吩咐众人起身,扫了一眼却是一个都不认识,料来官职都不甚高,便有些奇怪三哥李恪怎么会无端来此。
李恪见她眼色狐疑,指着王二替她介绍,“这位是宜威将军王二王将军!”
王二恭身道:“见过公主千岁!”
“宜威将军”在她高阳眼中那自是和平民百姓没什么区别,倒是“王二”这名字挺好玩,高阳公主不禁乐道:“怎的取了这么个名字?”
此话自是无法回答,王二只得讪讪道:“公主千岁见笑了。”
频儿与王二同命相怜,在一旁抵不过她的取笑,喃南自语道:“这名字又怎的了。”音量极低,高阳公主自是听不见,却是瞥到她嘴角蠕动,看她神情料来不是什么好话,登时大怒,瞪着频儿喝道:“此处也有你说话的份!”
频儿本能地应了句,“我没说什么呀。”
王二暗叫不好,一把拖过频儿,连声告罪,“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却是为时已晚,高阳公主几时听过有人敢当面跟她顶嘴,断喝一声,“放肆!给我掌嘴!”
话音未落,便有侍卫上来“啪啪”扬手就是两个耳光扇过,单说身手,频儿是决计不能让他轻易打到,但此时此地,频儿再天真也知不能躲闪,否则王二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便一气不吭硬生生挨了这两下。
直把王二痛得,心里像被人割了一刀。
按说打也打了,这口气也该消了,偏偏高阳公主见频儿小小年纪,被身高力沉的侍卫着着实实刮了两巴掌,嘴角血丝缕缕居然闷声受住,不叫痛也不求饶,恼她倔强着令侍卫再打。
王二慌忙跪倒,拖住侍卫,冲高阳公主直呼“高抬贵手!”
吴王李恪也有些看不过眼,却有心要出方敬业一事之气,另一方面倒是想等事儿再闹大点,逼得王二来向自己求助,方可显出人情以收其心。
赵更年等人亦纷纷替频儿求情,乞求公主宽恕。
高阳公主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头竟这么多人护着,今日要收拾不了她,传出去岂非让人笑话了,想到这,越发的恼怒,尖声喊道:“反了!反了!”
就听有人笑道:“妹妹想要反谁?”却是太子李治带着两名随从进来。
这话说得倒是高阳公主要作反了。
吴王李恪大吃一惊,这话要传到父皇耳中,高阳女流之辈自是没事,自己身为吴王,置身其中,免不得又是一场训斥,不由得暗骂李治狡猾,作势见礼,却被李治托住,“三哥免礼!”有摆手唤起众人。
高阳公主仍自不甘,向李治撒娇道:“太子哥哥,你可得替妹妹做主。”
李治温和地笑着,指着房遗爱打趣道:“做什么主?难不成你还想再嫁别人?”
李恪怕她再闹下去不好收场,也顺着李治的意思笑道:“这的问问咱妹夫同不同意。”
高阳公主情知这个面子在这是找不回来了,一顿足转身恨恨而去,可怜个附马房遗爱尴尬在场,又不敢去驳他兄弟之话。
李治瞧瞧众人,又看看李恪,道:“三哥怎的来了?”
李恪道:“刚刚路过此地,看到王将军设宴,便进来讨杯酒喝。”
李治“哦”了一声,转首问王二道,“王将军,宴席可曾结束?”
王二心道,他娘的还没开喝呐,就被这几个王八蛋搞的一塌糊涂,嘴上自是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回道:“酒菜刚准备好,这不吴王千岁和公主就来了。”
李治装着什么也不明白,“好极!好极!既如此~”将头转向李恪,“平日老撞不到三哥,正好聚一聚,三哥,请!”
王二自是在一旁极力相邀。
李恪看着他们君臣二人一唱一和,直恨得牙根发痒,这酒要是跟他们喝下去,还不得气个半死,当下堆着笑容道:“本是最好不过了,可惜刚刚府中来人,说有点急事等着回去处理。。。。。。”
李治一脸的惋惜,“真的这么急?”
李恪连声道:“甚急!甚急!”
李治应道:“可惜!可惜!”
兄弟二人笑容灿烂,相邀“他日当好好饮一番”,李恪才引着附马房遗爱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