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带系上。”大老板又发话,紧抿的嘴唇忍不住往上浮。她发现这纪安有时候模样特傻特呆,估计被人卖了都会没反应。
纪安慌忙把安全带系上,然后看见大老板踩下油门,把车驶出了停车场,朝公司的路线开去。咦,她不是说不回公司的吗?
萧言缄一看纪安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在心里轻哧一声,我载你出来再送你回去不好吗?怕你这迷糊样子被人在半路上拐走卖了,被警察怀疑到我头上。不过,她觉得纪安这呆呆的样子特好玩,嗯,很有趣,特别是刚才那表情变化,哇,说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绝对赶得上川剧变脸。
纪安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对于老板的举动有些忐忑。后来,她干脆扭头看窗外的风景一点点的消逝于身后。鼻息间,还是那沁凉清新的香水味,只是这味道似乎更加好闻。
或许是闲车上太过于沉闷,萧言缄按下汽车音响,音乐的旋律在空气中回荡,是beverley craven的promise me。纪安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默默地望着音响喇叭处,喇叭震动中传出一句句音符,静静地聆听。
等红绿灯的时候,萧言缄扭头看了眼纪安,便见纪安盯着汽车音响发呆,眼眸不像往日朦胧飘缈,也不像是工作时的认真,透着另一种她说不出的滋味,似茫然又似空寂,像灵魂空了似的。
萧言缄的心抽了一下,赶紧扭过头去,盯着前方,想了想,顺手把音响关了。
纪安看了眼萧言眼,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把歌关了,但人家是老板,这是老板的车,爱开爱关她管不着。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扭头继续望向窗外。很好听的歌,才听到一半呢!
初听这首歌的时候,是半夜在天涯的一个论坛看贴子,见有人举荐,便试着搜来听。曲子很寂寞,歌词似乎很无奈,衬着夜的黑,更添伤感。那天晚上,她听着这首歌,坐在窗户边,等到天明,本想等来阳光,却没想,等到了清晨的细雨。
人与人的爱情很复杂,也很不可理喻。
那一天,母亲在客厅开着灯等待父亲的回家,等了整整一夜,可等来的却是离婚协议。原因是,不爱了。父亲爱上了另一个女人,而那女人还有了他的孩子。半过半百,老来得子的父亲走得很坚决,宁肯让出房产净身出户也要离婚。
她在想,爱情是什么?
当年父亲为了求得爷爷答应娶母亲进门,在院子里淋着雨跪了整整一夜,指天发誓非卿不娶。他们的爱情,当年打动了很多人,可歌可泣。十几年共同走过的岁月,恩恩爱爱如胶似漆。可,就是那样一份轰轰烈烈的爱情,在她十八岁那年就那样结束了。
母亲很安静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没有做任何的挽留,只是静静地说了句,“原来爱情可以战胜死亡,却无法战胜时间。”到现在母亲仍在爱着父亲,仍然在等着父亲,只是,两个人的爱情,走了一个人,另一个人还能等得回来么?可母亲依然执着的等着,她说那是一份念想,一份执着,明知道无望,但舍不得放开。母亲说感谢父亲,感谢父亲曾经那么深刻的爱过她,感谢父亲让她那么深刻的爱他。
那一年,她也爱上了,爱上了一道风景。清晨凤凰花树下的一道亮丽风景!那是冲破黎明的黑暗带来的希望,那是如天使之翼般的美好。她迷沉在自己想象的美好中,痴迷地恋上凤凰花,恋上清晨,如母亲一样不愿意放开。因为,那一幕,纵然只是存在记忆里,纵然只是回忆也是那么的美好,舍不得放开,舍不得忘记。
纪安将车窗放下,放松身子,轻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放散思绪,然后她又看到了那闪着光泽的阳光下的凤凰花,凤凰花树下的清丽身影。那女孩子仰头看那绽开的凤凰花,微风拂来,满树的凤凰花随风飘下,她迎着风,闭上眼睛,任花飞落在她的身上。突然,那女孩子转过头,纪安看到一张清晰而熟悉的脸!大老板!
纪安一惊,蓦地坐了起来,一脸惊骇地朝萧言缄望去。
萧言缄觉察到动静,也扭过头望向纪安,眼里布满疑惑。
纪安心虚地避开萧言缄的头,把脸转到另一边,看向窗外。她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暗叫一声,疯了!那人怎么可能是大老板!那天,那女孩子根本就没有回过头,而她也没有看过那女孩子的正面。
“怎么了?”萧言缄轻声问。她把车靠在了路边,停下。
“没……没什么。”也不知道是天热还是心虚,纪安的额头上直冒汗,心脏跳得自己都听得到动静。她不敢看萧言缄,也不敢看别的地方,只能僵硬地盯着前方。
萧言缄的手搁在方向盘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纪安,一动也不动地盯着。
许久,纪安被萧言缄盯得极不自在,不得不放弃,低声回应了一句,“真没什么。”她抿了抿嘴,回过头,抬眼朝萧言缄回望去。这是第一次她与萧言缄对视,这么近距离的对视,但只是对视一秒她就心虚地别开头。那双眼睛太利太亮,像要把人看穿似的,而她很不喜欢。纪安靠在椅子上,继续盯着前方,尽量去忽略大老板探索的视线。
萧言缄怒了,油门一踩,猛地朝工厂方向飙去!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漠视!可这纪安简直简直就是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纪安坐在那里,手紧紧地抓住身下座椅,可身子还是左摇右晃!她就只看到两旁的车子一一被超过,甩得老远。她坐在那里,被晃得头晕眼花只想吐。法拉利跑车的速度和威力她总算是见识到了,用眼睛瞄了一下仪表,居然跑到了二百。纪安顿时吓白了脸,这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跑这么快做什么,又不是赛道,飙车也不要拖着她啊。身子晃得越来越厉害,纪安只觉得头眼花晕像坐上了海盗船,只盼望着快早到厂区。
终于,纪安觉得自己死去活来了好几回,车子才猛地刹住,在工厂的大门前停下,在等着保安将大门打开。
纪安顾不上许多,一把扯下安全带,推开车门冲到边上的垃圾筒旁边就猛吐,把午饭连同胃酸和胃液全部倒了出来,吐得她差点虚脱到地上去。
终于,吐完了,舒服点了,可还觉得头重脚轻,然后听到引擎声响,一扭头就见到大老板的红色法拉利像头野牛一样冲进了厂里面扎在了大老板的专用停车位上。
纪安黑着脸,一脚深一脚浅,像踩在棉花上似的感受着天旋地转的滋味晕晕呼呼地爬回写字楼。刚爬上去,又好死不死地见到大老板从电梯里出来,那紧绷的俏脸啊,冻得像南北极似的。大老板昂首挺胸,直从纪安的身边飘过,连瞟都没有瞟纪安一眼。纪安像只死狗一样爬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再漱了口,又再用冷水浸了一会儿脸,总算是回过魂来,然后突然觉得肩膀上少了些什么,扭头一看,顿时暗叫声,“坏了。”她的包落在大老板的车上了。可刚才把大老板惹毛了,她没胆子去要回来,再说现在也没有这力气。
昏头昏脑地爬回办公室,纪安一头趴办公桌上就不想动了。
十分钟后,有人来敲她的桌子,“纪安,萧总通知,三点半开会,二号会议室,你也参加。”纪安应了声,伸手摸过桌子角边上的台历,她想看看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今天不是星期一而是黑色星期五!
“纪安,你没事吧?”那来通知她开会的人还站在旁边没走。
纪安摆了摆手,“没事。”猛地一呆,听这声音好像是经理,她抬起头,望去,果然是销售经理,正用一种很莫测的眼神盯着她。纪安僵了下,扯了扯嘴角,摇了摇,说,“没事。”
快到三点半了,纪安准备收拾东西进会议室,然后猛然发现自己的记本事和笔之类的东西全放在公事包里落大老板的车上了。她翻遍桌子也没有找到第二个记事本,而时间马上就到了。没办法,纪安只得翻出唯一的一支2b铅笔从打印机旁边拿了几张空白a4纸冲进会议室。
比大老板前一步冲进会议室,赫然发现公司高层和各部门的经理、副经理都在,而普通职员就她一个。她僵了一下,目光扫视一圈,找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把a4纸和二b铅笔摆桌子上。
“哗”会议室里众人的视线华丽丽地落在纪安的面前,人家都是搬笔记本电脑摆在面前,她倒好,几张a4纸摆在那里,说有多寒碜就有多寒碜。
纪安的脸一红,只觉得头皮发炸,很没脸地垂下头,作鸵鸟状。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最后在主席位上停下,清冷的香水味飘入鼻息尖。纪安的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马上化为无形消失。
一张签到表传到纪安的面前,纪安看看手中的铅笔,很尴尬地在上面落下自己的大名,然后,抬起头就见到那张签到表最后传到了大老板的手中。大老板紧绷着脸,拿起签到表一看,眼眸里迸出愤怒的火花,然后直直地杀向纪安!“纪安……”伴随着一声含着轻怒的喝叱,还没有开会,当着公司所有高层的面,纪安就被大老板削得皮肉不剩。她伟大的表哥罗圣明先生频频用眼神招呼她,眼中满是询问。
终于,大老板的怒气发完,会议回归到主题上,关于美国xx汽车公司第三方审核的事情,要被审核的项目已经列成审核对方早电邮给大老板,而大老板也转发给各部门。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求各部门必须将相关资料准备齐全,然后大老板交待如果部门出岔子,就等着被公司炒鱿鱼吧。而纪安,负责监督各部门的进度,若出岔子,第一个拿她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