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到底是哪门哪派的秘籍?”
少年使劲瞅着巨石上的符箓,满脸迷糊,转眼看向一旁正儿八经的师父:“师父,你可认得上面的文字?”
“哼,为师自然认得。”鸦道人翻眼一瞪,随后轻抚胡须,装模作样道:“徒儿,这是上古时候的文字。”
少年一喜:“师父,这上面刻的可是仙家秘籍?”
“这个......”鸦道人打了个马虎眼:“上古时候的文字为师认识的不多,既然是仙家秘籍,且带回去考究考究。”
“原来是空欢喜一场。”跟了师父这么久,小宝岂还不知道他师父的性子,一眼便看出师父又在不懂装懂:“那师父慢慢考究吧,徒儿先回宗门准备吃食。”
抬头看了眼渐黯的天色,鸦道人沉吟道:“时候不早,罢了,且将这石头抬回宗门,日后再考究。”
说完,鸦道人口中念念有词,手捏剑诀:“疾!”
飞剑插入泥中,将巨石挑起。
“师父!”
鸦道人正全心全意的施法,耳边忽然传来小宝的尖叫,手一抖,巨石轰隆砸落在地。
“乱叫什么!你这个小......”
鸦道人气得全身发抖,可转眼后,他和少年一样怔怔地看向脚底。
在巨石原先躺着的地方,露出一截手臂。
师徒俩面面相觑,沉默半晌,随后小心翼翼的挖开泥土。
“师父......他是谁?”
看向躺在泥土中一动不动的男子,小宝颤抖着问道。
鸦道人故作镇定,不屑道:“看他的模样不似妖魔,也没有仙神的羽衣鹤冠,想来是百多年前战死的寻常修士......只是没想到埋了这么久都被没发现。嗯,也幸亏上层的泥土都被那些个无赖宗主挖光了。”
眼中渐渐浮起兴奋之色,鸦道人看了眼同样有些激动的小宝,师徒俩心有灵犀,二话不说便扑向尸身。
“好穷的修士,身上竟然什么都没有。”翻了半天,小宝吐了吐舌头,失望的说道。
“找到了!”
鸦道人面露喜色,高呼一声,却是从尸身下的手腕处捡起一串珠链。
小心翼翼的扫视四方,眼见无人,鸦道人欢天喜地的翻看着珠链,啧啧称奇。
“师父,这是什么?”
小宝凑上前问道。
“这应当是一种储藏法宝。难得保存得这么完好,竟没在战事中被毁坏,品秩定然不低。”
“这么厉害!那岂不是可以换很多很多铜精?”
“真笨!岂止是铜精,哼哼,将它带到法宝交易会,起码能换到两柄四重天往上的飞剑。”
鸦道人苦了大半辈子,今日或许是他最幸福的一天,激动了老半天,他将珠链揣入怀中,看了眼地上那人,想了想还是作揖一拜:“道兄已逝,留此重宝也无用。日后我忘心宗起势,定不忘给阁下烧一柱高香。”
说完,鸦道人手捏剑诀,带着小宝飞出大渊。
夜穹高处,群星璀璨,忽然间风云涌动,一声雷响遥遥传开。
鸦道人打了个趔趄,惊讶的望向电闪雷鸣的天头,随后不作停留摇摇晃晃的向远处飞去。
匆匆离去的他并没注意到,躺在大渊底部的那具“尸身”正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深邃的眼睛中闪出一道雷光,足有十丈,粉碎虚空后,又将从天而降的天雷劈成两半。
直起腰,安伯尘盘膝而坐,身体稍一舒展,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骨骼的每一次颤栗都在空气中震出一丝波痕。雷光闪出后,安伯尘眼中一片混沌,周身氤氲着白气,皮肤鼓胀,肌肉隆起。
被埋在渊底的漫长岁月中,安伯尘时睡时醒,即便清醒也是神游神仙府,在空冥状态下修复好了破损肉身,且早早炼化完五重天的元气,聚满经络。迷迷糊糊中,安伯尘继续炼化元气,雷劫未至,他的经络只能储藏五重天的元气,炼化出的元气无处存放,一半融入血液皮肉,另一半则存入七颗雷珠。
天雷虽被劈成两片,却还是顺着安伯尘的头顶向下滑落,转眼融入他的肉身。
两柱香后,安伯尘眼中渐渐恢复清明,长吐口气,气如白练,奔入天云。
“轰隆”一声,天头又聚满天雷,却是五重天罢了,六重天雷劫到来。
仙人者,移星换斗,斡旋造化。
安伯尘早早便知道仙人境的玄奥,奈何当年才突破四重天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施展仙人境种种神通便被东岳王算计,对于四重天也不甚了解。然则今日迈过四重天,进入五重天,安伯尘恍然发现四重天仙人境不过如此,能变化,能瞬移,能断头不死,却也只是刚刚踏足仙神之道。
移星换斗,斡旋造化所为何用?正是收服藏于天地间的那些最强大的源力化为己用。
真人境时五行之类的力量仅仅是后天之力,阴阳降,五行生,衍化世间万物,内中虽蕴藏着不可小觑的力量,却非天地穹宇间最本源的力量。
直到仙人境,方才能够移星换斗,斡旋造化,去追寻天地间那些古老而悠久的力量之源。
如星辰天斗,如气运造化。
这种力量已非真人境时那种直来直去的力量,力量中饱含玄奥,玄奥中参杂力量,博大精深,便如蜉蝣与人类,俨然是截然不同两种层次的存在。所以说仙人能变化,能瞬移,能断头不死,皆因收服了源力。
然而四重天仙人对于源力只是初涉皮毛,刚刚发现罢了,到五重天又是全然不同的感觉,神魂能看得更远,发现得更多。若说四重天对于源力的发掘有七八之数,五重天则有半百之数,光凭气势便能完全压倒四重天。
“我这只井底之蛙终于跳到井口了,可喜,可悲。”
仰头而笑,安伯尘并没去看天头转眼便降的雷劫,深邃的双目中含着一抹深深的怅然。
目光逡巡在渊壁间,安伯尘细数着流逝的光阴,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却是在这将近两百年的岁月中,大渊中所发生过的往事。直到一百八十年前,通天柱倒塌,他纵身跃入深渊。
曾经沧海化桑田,只在他一场大觉中。
这一百八十年里发生过什么,五镇海渎如何,洞天福地如何,大匡又如何,安伯尘一概莫知。
可这么多年过去,如今的世界又岂会像从前一样,故往的那些人和事,圆井村里的爹娘,恐怕都已不在。
风云涌动,呼呼一阵长风刮过,将安伯尘身上的泥沙卷走,长发飏于身后,瑟瑟寂冷。
安伯尘抬起头,遥望向天空,目光越过厚厚的雷云,射向周天深处。在那里安伯尘看到了一丝希冀,那是属于他的力量,周天源力。
酝酿到饱和的雷云终于撕裂,漫天雷潮轰然而下,仿佛倒流的洪水将安伯尘淹没。
安伯尘一动不动,静静承受着雷劫的冲击。
藏于皮肉血液以及雷珠中的元气渐渐融化,漫入安伯尘的经络,他的气息飞速提升着,每涨一丝,他的目光便深远一分。
身体一振,安伯尘抬手握住最后的雷花,六重天巅峰的气息从他头顶射出,直撄周天。
故往已成故往,却并非无法挽回。
既已知道路在何方,安伯尘心中再无半丝羁绊。
气息回落,飞飏的长发落回腰际,安伯尘的气质变得淡然而洒脱,飘逸无形。
“那对师徒倒是有趣......忘心宗。”
看向只留下一道白痕的手腕,安伯尘低声说着。
星光璀璨的夜穹下,长风打了旋,钻入大渊,泥沙扬起间,渊底空无一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