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
夜公子神情凝重,漆黑眼眸,邪魅面容里,有见猎心喜的兴奋。
宁风摇头失笑,觉得自个儿和夜公子,就好像两只即将迈入蛐蛐罐子里的青背大蛐蛐。
更好笑的是,蛐蛐罐子是其中一只蛐蛐弄出来的,它还为踏入蛐蛐罐子里而兴奋,这叫什么事儿。
在场其他人可没有宁风那么多念头,猛鬼王离座而起,白发老魔束手而立,一众鬼将离席两侧。
皆,神色肃然。
戏台阴宅,重楼鬼域,尽随着猛鬼王动作而显得朦胧,似由阳间,沉入冥府。
唯独猛鬼王让开位置后露出的阴阳镇门户,愈发地清晰起来,如一扇真实大门在洞开,宁风甚至能从中闻到另外一侧传来的味道。
到了这个地步,一切言语都是多余。
宁风与夜公子两人对视一眼,一步步地走向阴阳镇。
嗯。
在踏入其间一瞬,宁风闷哼一声,皮肤上有冰冰凉凉的感觉在滑过,就好像走入了水中一般。
他眼角余光看到,夜公子深吸了一口气,一样毫不犹豫地随着他,踏入其中。
开始了。
阴阳镇,我来了。
宁风刚在心中对自己如是说,滑过皮肤的冰凉感觉消失,仿佛他经过的是一道厚一点的水
膜,一穿而过。
冷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同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闭上了眼睛。
好古怪的感觉。
宁风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楚了这个让他觉得寒冷的地方。
夜,无星月,有寒风,阵阵吹过。
前面是若隐若现镇子,一切皆笼罩在浓雾当中,只能隐隐地看见一个个红点在闪现,好像是一个个人在提着灯笼夜行。
好像不太对。
宁风下意识地又紧了紧衣服,这回不是冷的。是瘆的慌。
这个地方,无论哪里,都让他觉得发瘆,从骨子里往外透出来。
目之所及,四面八方,尽是一片混沌,好像镇子所在的地方,以及他脚下的镇子外头,是这片混沌虚空中唯一真实的存在。
往外一步,会被混沌气流扯成碎片;往里一步。又是一片雾蒙蒙地看不真切。
七夜哪里去了
宁风奇怪地左顾右盼一番,不曾看到跟他一同走入阴阳镇的魔宗七夜。
不管了。先过去看看。
宁风耸了耸肩膀,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再次一紧衣服,向着有灯笼红光闪烁的镇子方向走去。
到这会儿他已经明白了,他感觉到的冷并不是寒冷之冷,更大可能是阴冷的冷。
阴阳镇,阴冷得过分。
随着宁风耳中听到自己第一百个脚步声响起,他豁然止步,面露骇然之色:不是吧
眼前的阴阳镇依然笼罩在雾气里面,但有些东西已然能看得清楚了。
其中,最清晰的是两者。
一是他脚下一块一人高低石碑,古旧残破,惟独上面三个大字殷红如血:阴阳镇
一是不远处,远远看来似是夜行人挑着灯笼放出的红光。
灯笼,的确是灯笼,偏偏不见那挑灯的人。
看着那些灯笼,宁风的目光瞬间就直了。
那是一个个寻常灯笼大小,后面依然如猴子尾巴一样有一根挑杆在,灯火在厚纸掩盖下昏暗。这些都不算什么,要命的是这些灯笼分明就是自个儿悬浮在空中,向着镇子方向飘飞过去的。
灯笼上画着人面 ,眼睛歪斜,嘴角裂开如笑,顶上还在披散开来发丝笼罩。
人头灯笼
宁风心中咯噔一下,浮现出这么四个字来。
其实除了飘飞发丝,没有什么能跟人头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但看着这些灯笼飘飘荡荡地向着镇子里去,他就忍不住往这块联想。
要命
宁风本能地就向着墙角方向哧溜过去,天知道挡了这些人头灯笼路会是什么下场,那张画出来的嘴巴会嗤啦一声张开啃过来吗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那些人头灯笼在向着阴阳镇里面飘飞过去的过程中,只要离宁风近一点儿的,都会转动方向, 拿画着人脸五官的那一面对着他,好像是在好奇地端详这个陌生人。
咦
宁风忽然惊疑出声。
循着墙根儿的方向望了过来,看到在镇子外墙拐角,进入阴阳镇的必经之路上,有让他很诧异的情况。
有阴阳镇的心理准备,人头灯笼的洗礼,原本宁风就是看到再是异常的东西也不会觉得奇怪才是,至少反应不会这么大。
可眼前情况例外。
不是它太异常,而是太过正常。
在镇子墙角处,距离宁风数十丈距离的地方,有昏黄的灯光,伴着融融火的暖意袭来。
在灯光与火光辉映下,有一个老者,弓着身子在忙碌。
老者面前有担子,灶台,他正在往沸腾的锅里面加着什么。他的左近有桌椅板凳若干,看上去与凡间卖小吃食的寻常担子没什么区别。
宁风沉吟一下,举步向前,所前行方向,正是老者所在。
事出寻常必有妖。
在这个哪里都不正常的阴阳镇里,出现这么正常的一幕,本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还是过去一下为好。
宁风心中想着,脚步不停,走到了担子前。
噔噔噔~
当他止步时候,耳中恰好听到一声声有韵律的脚步声音,从另外一端的黑暗里传来。
宁风头也不回。突然向着那个方向甩过一句话:你来了。
你不也来了。宁兄。
说话声音传来的同时。一个英俊得不似男子的身影,从黑暗中踏出,正是与宁风一同进入又不见了影踪的魔宗七夜。
宁风缄默不答,脑子里却在飞速地转动着:七夜与我一同进来,却不曾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看来当是阴阳镇本身玄机故。
我们进入阴阳镇是在不同所在,现在又几无先后之分地来到这个担子前面,看来其重要性。还更在我猜测之上。
宁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明明没有一个客人,却始终在忙碌不休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衣服上缀满了补丁,手上尽是龟裂伤口,尽显生活之艰难。
他在宁风和七夜对话结束后,仿佛才发现两人的到来,抬起头来,用迟缓的语速问道:两位客官,可要用一碗馄饨面
宁风霍地一下抬头,才发现在担子和简易灶台边上。有一杆子旗幡插在那里,上面白底黑字写着:馄饨面。
咦。是刚刚不曾存在,还是我大意没有看到
这个问题,任凭宁风搜遍枯肠,都不曾找到答案。
只要馄饨,不要面。
宁风按照自家习惯,应了一声。
不约而同地,魔宗七夜也开口了:只要面,不要馄饨.
两人声音重叠在一起,下意识地对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是一脸的古怪之色。
还真有点巧
可惜他不是女子,不然大家分食一碗,倒也正合适。
这个念头闪出来时候,宁风自个儿都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安慰自己一定是为阴阳镇上阴冷侵蚀之故,脑子都不听使唤了。
好玩的是,魔宗七夜也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让宁风很是好奇他又想到了什么
得到两人答案,馄饨老人一脸木然,机械地动作,开始煮一碗馄饨,一碗面。
等着也是无聊,再加上之前宁风目光实在让七夜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望了一眼馄饨,突然冷笑出声:
宁兄,不知道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
什么问题
在这阴阳镇上,哪里来猪肉,馄饨里是何馅
七夜这话说完,目光盯视在宁风脸上,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
宁风心中的确咯噔了一下,好像有道理啊。
馄饨馅里是什么
东西还没有吃呢,宁风就觉得有酸水在往外冒,蹭蹭蹭地,压都压不住。
他连忙深吸一口气,一扭头,看到夜公子一脸不怀好意,脑子一转,立刻反戈一击:夜公子,不知道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
什么问题
在这阴阳镇上,哪里来米面,面是何材料
宁风觉得自己实在是坏人,在说话时候,他极其具有暗示性地,目光随着一个披散头发的人头灯笼飘来,荡去。
人头灯笼的发丝如飞瀑,摇来,晃去。
看着好像是一根根黑色的龙须面。
七夜脸一下子就绿了。
嘭的两声,一碗馄饨,一碗面,分别摆在了两人面前。
馄饨漂浮在乳白色的汤里面,沉沉浮浮,颗颗饱满,更有肉香扑鼻,醇厚美味,显然是皮薄馅多的好馄饨;
面细如牛毛,看似一团在乳白色汤里面飘散,实则只是一根从头到尾,哧溜一声,当是无上美味。
前提是,没有之前的对话。
宁风和七夜眼巴巴地看着眼前馄饨和面,对视一眼,开始后悔挑起的话题。特别是七夜,很有搬起石头砸在自家脚面上感觉。
冷了,须不好吃。
馄饨老人的话传入耳中,宁风和七夜不知是不是错觉,都感觉到有一股冷意在里面。
好像不吃会很不好
宁风一咬牙,一跺脚,一闭眼,端起馄饨,往嘴巴里面一倒,来了个囫囵吞枣。
呃~
馄饨什么滋味他是没品尝出来,然而体内升腾而起的一股暖意却骗不了人。
宁风诧异地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整个世界都不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