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悲无喜,无痛无伤。
似乎在亲眼确认大个儿真的背叛了自己之后,步云生也没有为此感到任何变化。
可一切.....真是如此吗?
“知~知~”
渐渐的,步云生鹰眼一般的瞳子缓缓放大恢复到了正常水平,可他眼睛的聚焦却开始了模糊、无神,似乎被响亮的知了蝉鸣声带入了另一重境界..........
................................
“知~知~”
北方乡村的原野是活跃而美丽的,天上白云缓缓的飘动着,晴空万里。
位居当空的太阳正小口的舔舐着广袤的大地,树叶被晒得发白,得起庇护的蝉虫们却欢快的唱着。
一处斜坡上,玉米的天花开得毕毕波波。
果实上红红的缨子,标志着成熟收获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再过个十天半月,这满坡满岭,都将是一片丰收的金黄。
而玉米地边的合欢树荫下,三两个农民正裸着上身,吃着窝窝聊着天,边上还有一只焉耙耙的老黄狗正无力的吐着舌头,眼巴巴的望着主人手头的棒子窝窝。
一丝粘稠的唾液从它嘴角流下,看样子它也饿了。
可是这个年代人都吃不饱,哪儿还会有什么东西给它?
感受着腹内几乎压抑不住的饥鸣声,老黄狗眉头上的三道褶杠似乎更深了。
老黄狗瞅了眼谈性正浓的主人以及他手中仅剩的半口窝窝头,无奈的摆摆首,纤瘦的四肢将露骨的身子站起,三步两步走到一旁的玉米地中,支愣起耳朵,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沙~沙~”
忽然,老黄狗眼神一凛,一个飞扑,两只前爪就按住了一只正在玉米杆子下唱得欢愉的蟋蟀,尖尖的狗嘴竟然露出一抹人性化的微笑。
这就是中华田园犬的生存之道,只要有块田地,在哪都饿不死。
当然,这东西的味儿肯定是没有主人做得好。
窝窝头、稀饭........还有那蒸得耙软的红薯坨坨,简直就是极致的美味。
记得上一次吃还是主人家的小崽子不小心拿掉了一块,滚落在屋里头,沾满了灰尘。
早已窥视已久的老黄狗,一个虎扑,就将它吞咽。
那滋味.....软滑,带有丝丝甜味儿......
“看呀!看呀!泥鳅!这还有个小蛤蟆!”
眼看着一丝透明的涎水即将从嘴角流下,老黄狗的白日梦随即便被远处传来的一阵童稚的欢笑声戳破了。
这叫声、笑声是从十多米外,静谧小河畔传来的。
还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啊!
“咕噜~”
老黄狗有些失落的咽了一口唾沫,无奈的低头将爪下按住的蟋蟀舔进嘴里,“咔嚓~咔嚓~”的咀嚼起来。
没见过太阳,就永远不知道黑暗有多可怕!
感受着嘴里微微爆浆的草腥臭,老黄狗忽然觉得生无可恋。
上天收到了它的愿望,一块人头大小的鹅卵石从天而降,“砰!”的一声正中它的天灵盖。
“咔咔~”
一阵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起。
不过狗这东西和狼一般,都是铜头铁尾豆腐腰,命也很硬!
这一下虽重,连浓白、殷红的不知名的液体都从脑壳处的裂缝流出了,但还是给老黄狗留了一口气。
“汪~汪~汪~”
凄凉的叫唤声似乎是在呼唤主人,想要求救。
那窝窝头、稀饭........还有那蒸得耙软的红薯坨坨它还没吃到,它还想活下去!
可老天爷这次却没有站在它的那边,一个身高1.5米,骨骼宽大却骨瘦嶙峋的半大男孩“唰~”的一下从后头的玉米地中窜了出来,伸出干瘦的双手捡起老黄狗身旁的人头鹅卵石,举过头顶,猛然砸下!
连它最后的咆哮也被响亮的蝉声盖住了,没人能救它!
“砰!”
“咔咔~”
在狗生的最后一刻,老黄狗忽然从混沌的欲望中苏醒,它忽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其实并不是那耙软的红薯坨坨,它舍不得的是它主人,还有主人的小崽儿,那个喜欢撸它头顶绒毛的小女孩。
“呜.....”
带着对人世间最后的眷恋,老黄狗流下了两滴清澈的泪水.......离开了。
“咕噜~~”
骨瘦嶙峋的半大男孩见老黄狗终于死了,肚子不禁传出一阵打鸣声,他面上随即露出一抹憨直的笑容。
只见他上前一把拽起狗腿,一甩便将狗尸扛在了左肩上。
做完这一切,男孩便转身欲走。
可谁知,他这一转身,却见着一位身高1.3米,浑身衣服湿漉漉,手上提着一个竹笼子的小辫女孩。
男孩见着女孩,露出一个尴尬不自在的笑容,他刚想打招呼稳住对方,殊不料,对方却先发制人,张开嘴就是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爹,狗杂种把阿黄嫩死了!!!”
“啥?!”
树荫下歇息的三位农民闻言,顿时一愣,随即“唰~”的一声站了起来。
居然都是身高1.8的壮汉,长久以来的农活为他们锻炼出了强大的体魄,一个个都有着一股彪悍之气。
当然,这也和北方人天生体格上的优势有关。
“铁锤,好像是你家的虎妞!”
三人中一个马脸汉子,对着身前的国字脸大汉道。
“嘎子,石头,走!”
国字脸大汉面色一沉,一个纵身,就跃进玉米地中,其后是马脸壮汉嘎子,以及一个体格敦实的男人石头。
“虎妞姐,俺娘还在屋头等我回去勒,等俺把阿黄给俺娘弄上了,俺就去你家给俺锤叔磕头赔罪!”
意识到不对的骨瘦男孩,扔下一句话,便扛着狗尸跑路。
可别看他方才举石头的时候那么有力,但三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的骨瘦男孩其实早就没什么力气了,这才一虚一实的跑出两步,就被一只满是黄泥的大脚丫子印在了背上!
“狗杂种,俺嫩死你个鳖孙!!!”
却是国字脸大汉见着自家满脸婆娑的女儿,以及狗杂种左肩上脑壳深陷淌着血的老黄狗,暴怒的咆哮一声,踹了过去。
“锤叔......”
骨瘦男孩被踹了一脚,自知理亏的他并没有愤怒,而是对着汉子们憨笑道:“等俺把肉给俺娘带去,俺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