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向我提起装修公司那件事故的时候,我们俩正在吃晚饭。
是我去买食材做的,虽然味道一般,但却是我第一次全心全意为一个女人进厨房展现手艺。
小白看起来很感动,投向我的目光,带着深深的依恋和崇拜,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样。
灯下美人,妩媚动人,撩人心弦。
那一刻,我的心脏一阵急速跳动,恨不得勐地把她拽入怀中,狠狠亲吻一番!可看到她纤细瘦弱的肩膀,柔美却带着几分憔悴的容颜,我压下了心底的亲近之心,只关切地往她碗里夹了几快子她最爱吃的菜肴。
先让她好好吃顿饭吧!
我告诉自己。
这段时间,她太拼太累了,不是一个小区一个小区的去散发资料,就是提着电脑去各个装修现场。
比起以前刚进宇昕时她,现在的气色差太多了。
虽然我也曾提过让她回宇昕,继续以前的工作,可她拒绝了。
“林宇浩,好马不吃回头草,就让我自己靠自己,好吗?”
自己靠自己!
简简短短五个字,却是那娇小身躯里坚强、自信、独立性格的浓缩,也是我如此疯狂迷恋的原因。
母亲曾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一个狐狸精生的贱人,这么多年你都放不下!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惦念至今?”
我苦苦一笑,母亲啊,不是她给我灌了迷魂汤,而是我们欠她的!
可惜母亲冥顽不灵,无论如何不相信我的说辞,还认为我那是为了和小白在一起找的借口。这么多年,她一直强硬地用不应该存在的仇恨层层包裹住外壳,严厉到几近苛刻地对待我,冷酷到几近残忍地对待小白,我不怨,只是有些头疼该如何才能说服她放下那些仇恨,接受小白,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只有父亲对小白母亲的念念不忘,却不清楚父亲的念念不忘是因为爱恋,还是因为其他……
暖色的餐灯下,小白言语间不像往常那样活泼,甚至有点强颜欢笑的味道。
看她眉目中夹含澹澹忧愁,我的心不由一阵疼惜和愧疚。
曾经说过要好好照顾她,可因为工作和母亲的关系,我一直都能没让她过得很开心。现在,又发生了她负责区域装修工人意外离世的大事,我想帮忙,都无法自如出手。
直觉告诉我,这个事情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可看着小白一脸忧愁,我又不能提出自己的疑虑,加重她的担忧,反而只能假装轻松地安慰她,“瞎操什么心?这应该是你们公司领导焦虑的问题,不管她要求赔偿多少,都没理由让你这个最底层的员工掏一分钱,所以,好好吃饭,别想那么多!”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秘密派人去调查了一下,以期想从侧面看能不能帮上她,不想,得出的却是装修工人确实是因为在搬运瓷砖过程中不小心从楼下上滚下去受伤严重身亡的结论,只是让人感觉奇怪的是当小白在场时,家属漫天要价的赔偿额是一百五十万,而在装修公司开除小白后,家属却把赔偿价位降低到了五十万,最终还只是以四十万的赔偿金了结了这次事故。
幸亏小白已经离开公司,否则,会受多大的打击,我都不敢想象。
后面的日子里,看她一家一家去投递简历,去面试,顽强得像一棵小草样飘摇在城市的各条街道,我的心沉重又无奈。
我悄悄地找了几家比较熟的广告公司,将她的经验和业绩推荐给了相关负责人,奇怪的是开始个个都满口答应,可到后面却都变了卦,没一家肯接受她进入公司。
凭着生意人的直觉,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捣乱,没想到调查出来的真相竟是母亲在背后作了手脚。
我怒气冲冲地跑去找母亲质问,母亲很爽利的直接承认了,“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里面做了手脚,从逼迫她离开宇昕开始,到装修公司工人出事以及赔偿,甚至包括后面她所有的面试。是我找人跟踪她,看到她一旦去面试,就马上去找她面试过那家公司的领导,用手段让她不被录取。”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吗?”心仿佛被谁掐了一把,我暴怒地看着母亲,实在无法将眼前的人与童年时期温柔呵护我的那个人重合起来。
“如果你再继续和她纠缠下去,我就让她一辈子都找不到工作,让她无法在这个城市落脚,从心理上打击她,毁了她!”母亲盯着我,冷厉地说,语气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我的心一阵勐烈收缩,这种感觉不是愤怒,而是害怕。母亲不是在危言耸听,因为她是一个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否则岱丰不会在父亲离世后没被人拿下还发展如此之好。我知道为了阻挠我们的交往,她是真的有可能毁掉小白。
可我不能妥协!
“她找不到工作没关系,我养她。”压制着心里的恐慌,我毫不退缩。
“你养她?”母亲冷冷一笑,“她愿意让你养吗?她开心过被人养的生活吗?你忍心让她为了你,放弃多年的学习,放弃自己的人生?”
很显然,母亲的问题犀利地砸到了我的心坎上。
她愿意让我养吗?她开心过被人养的生活吗?
她那么刻苦,那么上进,那么热爱艺术……
我怎么能为了自己的自私而忍心让她为我牺牲掉她的才华,牺牲掉她的人生呢?
如果不同意母亲的要求,在这个城市她就很难找到能够施展才华的公司,可如果同意……我们就得再次分手!
多么矛盾而痛苦的选择!
难道坚持了这么多年,我们又一次……不得不妥协在外力的阻挠下?
漆黑的夜里,我缓缓抬眸,看着落地窗里自己充满颓废气息的倒影,痛苦、不舍、绝望……
一家公司又一家公司的碰壁终于让小白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真奇怪,我也不是能力很差的人,怎么会一个公司又一个公司都不录取呢?难道有人在背后捣乱?”那天晚上吃饭时,她向我滴咕起她的想法。
我心里张惶又难过,简直不敢面对她澄澈的目光。
后来,我一整晚都心神不宁,既害怕她问我,又盼着她问我。
可她最终什么都没问,反而在送她回去的路上安慰我:“没事,不就是找工作吗?我还就不信我这匹千里马会找不着伯乐!”
我不敢回答,怕一出声就流露出端倪。
一边是我的母亲,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孩,该怎么做,事情才能圆满?
“那要是这世界上所有的伯乐都被权势压制,没有了推荐千里马的勇气,千里马该怎么办呢?”思索良久,我最终以玩笑的语气向她提点了一下。
“那就继续当普通马,拉车!”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
“可千里马那样会很痛苦,因为怀才不遇!”猜测着她可能是没有理解到我言语中的深意,我又提点道。
“那就靠人养着!”睃了我一眼,她一本正经道:“总不可能像个老夫子样一天到晚伤春悲秋罗里吧嗦地感慨人生吧!”
“呵……”我失笑出声。
看来她听出我话里蕴含的意思了。看着她眼睛里闪烁出执着热烈的火焰,整个人像坚韧如丝的蒲苇,偏偏脸上带着纯净明亮的笑容,我不由自主,俯身亲了过去,“行,你的人生你做主,靠人养也行,出去继续找伯乐也行。”
我都支持你!
因为,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