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时钟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下意识的翻身坐起,数着,时钟敲了十二下。
耸了耸已经有些麻木的肩膀,我慢慢挪下床,走到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楼下寂静的花园。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形态各异的花木盆景,默默伫立的石榴树。
若是平常参观做客的话,我想我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个花园的设计……
可惜……现在囚犯一样的身份……
以及……前不久才听到的往事……
夜色深沉。
沉得让人心里发疼。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忽然听到房子另一面传来车子的响动以及隐约的人声。
心里惊了一下,我下意识地转身,看向那紧闭的房门。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扇门却像被人遗忘了一般,一直没有人来打开。
整栋房子仿佛陷入了无边的寂静。
我拼命的吸气,突然有种被这种寂静捂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钥匙开锁的声音。
我三步当作两步地扑过去。
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像一个濒临绝境的垂死之人,我希翼地抬起头……
莎士比亚说,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马丁•路德说,希望是坚强的勇气。
几个小时前。
因为怀揣着——希望,所以……
被人用丝带反绑住双手,我默默承受。
被人用胶布封闭住嘴巴,我安静等待。
因为怀揣着对那个人的希望,所以……
即使在听了关于王雪关于我跌宕起伏的往事,即使心情五味杂陈悲喜交加,即使被孤独地关在这个房间……
我仍然不感到绝望,因为我,怀揣着对那个人的希望。
而现在……
看着门外已经获得自由的王雪,看着仍然对我严阵以待的保镖……
我的心划过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选了谁?”微微的喘着气,我低低地问,可发出口的却只是一片嗯啊唔支吾声。
王雪僵硬地站在门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又怜悯。
“走吧,王小姐,”跟在她身后的一个保镖开始催促,“林总还在下边等着呢!”
我紧紧地盯住王雪。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摇着头,手脚开始发颤,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愤怒。
“妹妹,”王雪的眼里划过一丝不忍,“保重!”
我踉跄了一下。
全身开始发抖,从下往上。
他选了她!
选了王雪!
选了我血缘上的孪生姐姐!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虽然……理智上……我应该释然,毕竟……王雪遭遇了那么多的坎坷……可感情上……我真的接受不了……
林宇浩!
你喜欢的到底是这副容貌?还是这副容貌掩盖下的……个性?
难道……
所有的一切……
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我突然想起来,在上海的那几天……
李冉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神,偶尔复杂又怜悯。原来,作为贴身的秘书,她也知道……
心,像要裂开了一样。
我知道自己在大肆流泪。
可我控制不了。
因为,这一次,这样的选择,已经证明了……林宇浩,他在乎的不是我!
…………
……
“……我们是孪生的姐妹……”
……
“……为什么二十八年前被抱走的是你,不是我……”
……
“……我才十六岁啊,就为了三百块钱的彩礼,陈凤霞(我亲身父亲后来娶的女人,王雪的继母,伦理上也是我的继母)竟狠心地将我嫁给了一个傻子……”
……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
“……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
“……你都已经离开他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
…………
冷凝的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盘旋在我的脑海中,像无数条凶狠的毒蛇,一点一滴地啮噬着我的神经……
我捂着胸口,冷汗沁沁地从睡梦中惊醒……
窗外,巍峨的大山,在星光下显得挺拔而深邃。
而不远处,如花一样盛开的人间灯火,就像心底深处爱人的眼睛,明亮、温暖,在我们为它陶醉沉迷时,没有告别,就抽身离去。
鼻子里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我走下床,倒了杯水喝。
离开廖培宁的那栋别墅,已经半个月了,可我的心仍然还时不时地沉浸于那些复杂的情绪中,痛苦、绝望、矛盾、悲伤……
在林宇浩接走王雪的第二天,廖培宁派车将我安全地送回了家。
是是非非,分分合合,绕了一大圈,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去了一趟上海,回来后我和林宇浩会是这样的结局。
父母一直以为我在上海出差,所以对于我的回家,除了高兴,没有其他。
而我,也不想让那些烦恼去打扰父母平静的晚年生活,所以,对于自己这次奇异的经历,丁点也没有提。
写了辞职信邮寄给公司,换了手机号码,在家里待了一天,我以缓解压力放松心情寻找灵感为由,来到了这个偏远小镇。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来这么个不知名的偏僻小镇呢?
因为曾经有人在我耳边说过,说这个小镇很美,美得让他每次回家都有种寻找到归宿感的安宁。
我需要平静,需要时间来沉淀心绪,所以凭着记忆里的描述,我恍恍忽忽地来到了这个三面环山一面邻水的小镇。
小镇确实很美。
水像眼波横,山像眉峰聚,有种人杰地灵,钟灵毓秀的清隽。
找了家看着比较干净整洁的小旅馆,我住了下来。
白天,不是踏着柔润的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四处转悠,便是支着画板在那绿绸一般的河边作画,偶尔在窄窄的小弄堂里还能寻找到一些独具匠心的花纹凋刻。
这样的日子,平和而宁静。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能治愈我的心绪,延续到我离开,没想到……
那天,从早上开始,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湿意。
在旅馆隔壁的小饭馆里喝了碗豆浆,我背着画板,爬上环围小镇的三座山当中的一座。
因为再过一天就要离开这里,所以我想为这次的散心做最后的挽总,画一幅小镇的全景俯瞰图。
天阴阴的。
将画架支在一个斜坡上,我一笔一笔将黑瓦白墙充满水墨气息的小镇绘入画中。
临近中午,天开始下雨。
怕雨水淋湿画板,匆匆下山后,我仓促地跑到山脚下的一个农家小院门口躲雨。那家人的院子里栓着一条大狗。见我一个陌生人抱着一摞东西,站在大门口徘回,那大狗顿时狂吠不止。
屋里的女主人听见狗吠声,打着雨伞出来查看,见我一身湿意狼狈地站在大门口避雨,便好心地邀请我进屋去。
见她年龄与我母亲差不多,且面容善良,言语朴实,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犹豫一瞬,我跟着她进了屋。
屋子收拾得很整洁,虽然家具老旧,但擦拭得很干净,只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墙上那个油漆都已经掉光了大相框里,我会看到一张曾经看到过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