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四
光阴在飞逝,阳光从窗台上照进来,照亮一地光明。
他梦到了他的小时候,身子小小的他坐在床上望着空白的墙壁发呆。房间里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一张大床,四面墙壁刷得粉白,反射着阳光十分耀眼,以至于他看周围的景象也惨白得几乎看不清。
他就在这种空旷的环境里挣扎了很久很久,看似四周都是光明的,但是那种被惨白包围的孤独也格外地黑暗。他在绝望中挣扎,也大哭过,可是没有人来,只有他在绝望中淹没……
凌述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甚至小时候也没有过这种事情,可是他就是做了这样的梦,并且清楚得好像就发生在眼前。
他醒来,听到有护士说:“他醒了!”
又听到陆奇用英文呼喊杰克逊医生,杰克逊医生立马走进来。等凌述扬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看到杰克逊医生站在他面前了,并且用很无奈地眼神看着他说:“第三次了,凌先生您还认为您不该跟着我去美国吗?”
杰克逊医生对凌述扬已经没有办法了,这几天凌述扬都是这样昏昏沉沉,醒来又晕倒过去,而他也从之前的愤怒、暴躁到无可奈何了,他劝说凌述扬不成功,他已经无能为力。
凌述扬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这三天里几乎躺在床上,头疼反反复复,眼睛也看不见,或者觉得天旋地转。只要他一入睡就梦到刚才那个梦境,他不知道那个梦境代表着什么,为什么一直反复纠缠着他,难道代表着他这一生都是一个人吗?从小到大,哪怕到死去也是一个人,没有人陪伴在身边?
见凌述扬没有说话,杰克逊医生摊开双手说:“凌先生,我与你姑姑是朋友,看到你姑姑的死我很我惋惜,并且发誓一定要治好这种病症。我研究这种病症很多年了,如果在几个月前我觉得我有足够的把握治好你,虽然手术风险很大,但是不尝试怎么有成功的可能?可是你一再推拒,到了现在这个状况,您的身体已经吃不消,我可不敢保证还能治好你。如果您真的为你自己着想,就请马上跟我去美国吧!”
杰克逊说得很诚恳,这个时候发怒已经不是很好的办法了,只能一再恳求,用各种方式打动他。杰克逊很不能理解,凌述扬为什么不肯跟着他去美国治疗,真的爱她女朋友爱到这种地步吗?宁可拿自己的生命做代价也不愿意她看到实情?
凌述扬看了杰克逊医生一眼,依然是很平淡的语气说:“在容我等两天吧,过两天我女朋友就回来了,我会跟她做个了断,到时候会跟你去美国。”
杰克逊医生摇头说NO,并说:“总是说两天后两天后,可是两天后我也不能保证我还能治疗好你了,你现在已经是非常非常危险。”
凌述扬并没有理会杰克逊医生的话,因为上手术台就意味着有70%的可能死亡,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如果真的死了呢?沈倾颜回来怎么办,她找不到他,一定会四处打听他的消息,到时候知道了结果必定要伤心难过,以他对她她的了解,都不知她会悲痛成什么样子,说不定这辈子都为这件事而纠结了,这点是他最担心的。所以他一开始就打算跟她分手,宁可让她对这段感情失望,也不愿意她为他痛苦一辈子,只可惜她一直表现出对他的依赖和爱意,让他无法说出口,只能拖到现在。现在他不得不跟她提出分手了,所以他务必要导演一场戏,让她看到了彻底对他死心。
凌述扬转头问陆奇:“现在是几点?”
陆奇走上来看了一下时间说:“早上十点。”
凌述扬沉默。
杰克逊医生在旁边问:“凌先生,您在听我说话吗?”
凌述扬只是对他说:“对不起,我不能离开,请再给我两天的时间。”然后不顾杰克逊医生的反抗爬了起来,对陆奇吩咐,帮我拨通陈逸晖的电话,我要找他。
陆奇却说:“BOSS,今天早上抬头和表小姐来过。表小姐她……知道了你的事了。”
“语晴吗?”
“嗯。”
“她有说什么吗?”
“表小姐说,今天下午就和你去美国,如果你不去她就不担任你成立的基金会的副会长了。”
“她无理取闹罢了。如果她下午真的过来,你帮我拦着她,别告诉她我在哪里。”
陆奇推了推眼镜,却也诚恳地劝说:“BOSS,我也觉得你应该去美国了,至于沈小姐的事,我可以帮忙交代,您的身体要紧。”
凌述扬抬头,“陆奇,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了你最珍惜的人你就明白我的想法了。”多余的话他不多话,可是他心里很明白他这一辈子几乎没有特别牵肠挂肚的人,除了沈倾颜和安薇儿,安薇儿已经死去了,这段感情也随之埋葬,剩下的沈倾颜是他最珍惜的。他对自己的病没有把握,凌家祖辈下来,这么多人都死去了,就算是最近的姑姑,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疗都没法活下来,更何况他临时治疗的了?
竟然都要死,他就没必要再多为自己考虑什么了,只为心爱的人考虑即可。他最想做的是是怎么能让沈倾颜死心,对这段恋情死心,从此不会再惦记着他,这样,即便他死了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凌述扬说:“你帮我拨通陈逸晖的号码。”
杰克逊医生见凌述扬仍是不理他,大喊医生:“我的忍耐度是有限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执拗的病人,你要是不接受治疗我就回美国去,凌先生别说我没有管你!”然后哼一声甩手走了。
陆奇很担心,想对凌述扬说什么,凌述扬却反应平淡,“大胡子闹脾气,他要是真这么容易放弃早在姑姑死了以后就该颓废了,现在我是他唯一的病例,他是不会放弃的。你别理他,两天后我一定会跟他走的,到时候他又开开心心的了。现在帮我拨通陈逸晖的电话。”
陆奇只好照做,拨打了陈逸晖的电话。电话一连响动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最后好不容易同上了,却是一个秘书接的,秘书说陈总在开会,请稍后再拨,或者留下话语会代替转告。
凌述扬说:“挂了吧,我们直接开车去陈逸晖公司楼下等,反正总要过去,就先过去等着吧。”
陆奇劝说:“BOSS,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宜离开医院。”
“你就照我说的去做,不用劝太多!”凌述扬冷硬地说,拿出老板的气势。
陆奇就不敢反抗了,只是点头说:“是。”然后出去安排车辆。
开车去陈逸晖公司的路上凌述扬闭眼靠在车后座躺了一会儿,想了想这一年来的总总,就在七八个月前,他还没和沈倾颜确定恋情,沈倾颜还总是和他闹矛盾,最后为了摆脱他竟然和陈逸晖谈恋爱了。
当时他是很气愤的,其实很早之前他就喜欢沈倾颜了吧,也许从一开始就对她有好感了,从见她第一面起他就知道她和安薇儿不一样,性格不同,可是同样是个值得喜欢,能激起他的征服欲的女人。他把她强留在身边,日积月累,越发现她和安薇儿的不同,5年来只包容她一个女人,绝对不是因为她长得像安薇儿,而是因为她本身独特的魅力,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也不愿意说罢了。
后来她愤怒出走跟了陈逸晖,他才意识到这个女人还不完全是属于他的,随时有可能离开,他才想到用特殊的手段占有她,逼得她承认她喜欢她,逼得她意识到只有他这样的男人才能征服她。想起当初的手段,的确是很霸道很蛮横,虽然最终赢得了她的爱,可是也造就了他今日痛苦的源泉,如果时间能倒流,或者说让他早一点知道自己的病情他说不定就会放过这个可怜的女人了。
只是如果一开始就放过了她,也不会有这一场让人难忘的爱恋,这对于她和他会不会是一种遗憾?他和她早就认定了彼此是今生最契合的人,除开对方,再也没有人这么合适。她把他当成她的唯一,他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血脉,如胶似漆难以割舍,可是最终却无法相濡以沫。
也许他和她都是悲剧的命运,注定无法和最爱的人在一起,他当初爱上了安薇儿,安薇儿死了,后来爱上了沈倾颜,他无法给予她幸福。沈倾颜爱上了他,也无法得善终,她最后还是要嫁给别人吧。
想到这点,凌述扬又觉得心痛,挣扎了一圈,到头来他还是必须把沈倾颜让给陈逸晖。让给陈逸晖……即使再不甘心,他也明白唯有陈逸晖才能照顾好沈倾颜,而陈逸晖这样的男人,号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日积月累,滴水穿石,他会打动沈倾颜的。沈倾颜最后……一定会爱上陈逸晖,并且慢慢地淡忘他,从此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记住他的人了。他们的这段恋情也会随着她的遗忘而消散。
随着她的遗忘而消散……想到这一点,为什么他这么难受?这么难受!
陆奇说:“BOSS,陈逸晖的公司到了,我们是否要进去?”
凌述扬慢慢地说:“不用了,就在这儿等他吧。”
最终要把沈倾颜交给陈逸晖了,他不想这么快,就慢慢地等待吧,等着陈逸晖自己出来。
只可惜这场会议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这么慢,陈逸晖很快就出来了,陆奇提醒:“BOSS,陈逸晖出来了。”
凌述扬慢慢地睁开眼,心想这么快就出来了吗?他还没有从回忆中回神,与沈倾颜的种种还在眼前,可是陈逸晖已经出来了,看来上天也是帮陈逸晖的,这么迫不及待就让他把沈倾颜交手给陈逸晖了。
凌述扬下车,关上了车门,站在车边等他,双手插入裤兜,即使面色憔悴但是脸上仍是挂着述扬凌氏惯有的似笑非笑。
陈逸晖皱眉,停下了脚步,“凌述扬,你怎么会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们谈谈,关于沈倾颜的事。”凌述扬开门见山。
陈逸晖不悦,仍是皱眉:“我那天照你的要求把她送回家了,并没有和她发生什么,你没必要疑神疑鬼。”
“我不是说这件事,我说的是,关于她未来的幸福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