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最热闹的酒楼当属羽仙楼,晚间的时候最热闹。
三楼雅间幽篁馆有人治了一桌酒菜,跑堂的送上酒水,这里的伙计认识京中绝大部分的达官显贵。
这屋子里的人也不例外。
坐在上首的是智勇公卫宗镛,另外几个人官职都没有他大,自然奉他为首。
这桌酒席是刑部令使吴念泽做东,邀请了卫宗镛和部里的几位同侪。
卫宗镛这些日子闷闷不乐,原因是他前些日子百般钻营极力求,想借着六部调动之机谋求更高的官职,却不想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几个人坐下之后,边吃酒菜边闲话,卫宗镛始终闷闷的,众人也不能尽兴。
吴念泽是东道,自然要极力撺掇,倒了杯酒对卫宗镛说:“公爷家风清正,真不愧智勇二字。今日里咱们京城出了一桩大大的新闻诸位可都听说了?”
“可是韦家的小王被人从虎口救起这件事?”座中有人附和道。
“正是正是,你们可知道这虎口救人的正是咱们公爷的侄女,卫家的五小姐!”
众人赶紧纷纷说道难得,又说什么将门虎女。不过是为了奉承卫宗镛罢了。
他们当时都不在场,虽然听了传闻。出于男女偏见,也认为这件事自然是钟野的功劳大。
卫家的五小姐不过一介弱质女流,能有几分本事?
卫宗镛听了这个话,也并不怎样自豪。
一来卫宜宁不是他的女儿,二来卫宜宁救的是他不看好的韦家,若她救的是燕家子弟,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用别人提醒,卫宗镛早就已经亲自登门去套近乎了。
卫宗镛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天生下来只会往上看。
韦家现在虽然号称王府,可谁都知道其势不久,慢说那小王爷不是个正常孩子,便是他生的龙精虎猛,可年龄太小在朝中没有职位,依旧帮不上卫宗镛什么忙。
在座人中有一个新上任不久的书令使,名叫张良俊,这人最会察言观色,更兼一张巧嘴,见吴念泽的话没有撞到卫宗镛的心坎上,他便从旁插话道:“公爷且请满饮此杯,我见您印堂有彩,想是不日有大喜事。”
卫宗镛听了气哼哼的说道:“能有什么喜事?我这阵子都快倒霉透了。”
张良俊笑着说:“听闻建安侯一家就要回京,侯爷在梅州任上极有政声,如今任期未满就被皇上召回,一定是要委以重任的。侯爷与您有郎舅之义,岂有不带挈您的道理?”
卫宗镛听了他的话,在心中琢磨了一番,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邵天资出身不低,为人又干练,数次获得朝廷的赞誉。
如今六部中官职变动,还有几个该致仕的老臣依旧在任上,显然不合情理。
原因无他,只是在等人回京接替职位罢了。
想到这里卫宗镛忍不住暗暗欢喜起来,鼓起兴致饮酒作乐。
直到夜深,才乘了家中的马车回府去。
包氏也已经脱了外头的衣裳,坐在椅子上洗脚。见他喝了酒回来,就打发春莺拧了热手巾把子给卫宗镛擦脸。
又问跟着的小厮老爷在酒楼里是否喝了醒酒汤?
卫宗镛呵呵笑道:“妹妹妹夫一家回京,咱们也多了帮衬,等妹妹回来,你好歹要留他们在府中多待些日子。”
包氏听了说道:“正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放心,我丝毫不敢怠慢的。”
卫宗镛满脑子想的都是邵天资提携自己升官发财,往常他吃醉了都是往小妾柳氏的房里去,今天特意来包氏这边,就是和她说这件事情的。
卫宗镛妻妾不多,一是本朝风气如此,二来也是因为包氏管的严。
如今他醉酒之中见走到跟前伺候的丫头春莺红唇妙目,很有几分动人的姿色,便忍不住就势捏了捏春莺的手,因为包氏背对着他,所以没看见。
卫宗镛见春莺虽然缩回了手,却只是羞惭惭的,没有跑开,心中更加得意。
伺候包氏洗脚的小丫头蟠桃端了脚盆出去倒水,春莺和春蓉一个去外间拢茶炉子,知道老爷喝了酒,夜里要喝茶。
一个去吩咐灶上明早老爷早饭在夫人这边吃,屋里没有别人了,包氏一边解头发一边说:“今天老太太带着宓儿他们逛去,五丫头救了韦家的小王爷,这事你可知道?”
卫宗镛听了有几分不耐烦的说:“京城早就传遍了,我又不耳聋,怎么不知道。”
包氏就说:“这五丫头好大的胆子,若只是平常的泅水救人也还罢了,那里头还有一只猛虎呢!”
“不是钟漫郎最后打死老虎吗?”卫宗镛醉眼迷离,只想要睡。
包氏看他一眼,有些无可奈何的说:“老虎自然是钟漫郎打死的,可那小王爷却是五丫头救下的。”
“那有什么用!”卫宗镛打了个酒嗝说道:“韦家如今就好比胶底的画船只剩下外头好看,撑不了多久了。”
说着往后一躺,就打起呼噜来。
包氏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映着窗外黑沉沉的夜,心也止不住往下落。
她早就知道卫宗镛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当年若不是婆婆和她百般帮衬,一力抬举,卫宗镛哪有可能袭爵?
他文不成武不就,也不可能像别人家的庶子那样通过科考获取功名。
包氏之所以跟他说这些,只是觉得卫宜宁似乎真的很不简单。
假设当初卫宜宁不是个五岁的孩子,她们当初的那番计策只怕不会那么顺利的进行。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先下手为强。
如今卫宜宁虽然长大成人,却已经失了先机,不能再拿他们怎么样了。
“多亏婆婆叮嘱我们要斩草除根,否则的话,只怕又是一番好厮杀。”包氏在心中暗暗想到。
卫宜宁命大活到现在,但她的弟弟和哥哥却都已经不在了,只要没有男丁,就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一个女子,再怎么能干也有限。
卫宗镛鼾声四起,并且已经做起了美梦。
在梦中他又娶了一位姨太太,身段窈窕年轻貌美,粉红头纱下的面孔既熟悉又陌生。
卫宗镛上前掀起头纱,新姨娘含羞带怯的一笑,是春莺那小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