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有那么一句话。
浓酒不如清酒烈,浅尝不及灌喉醉。
意思大概如此,若是烈酒,大家都是浅尝即止,反倒是清酒喝起来顺喉,越饮越畅快,喝醉的人就更多了。
清酒堂,遍布整个大疆国,人尽皆知。
此时陈东胜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要将今日之事往上报,他来到长陵是有任务的。
却没想到鱼市这一逛,让各大家族盯上了,任务执行难度也高了。
可是那位算命先生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浮现。
他敢肯定,哪怕自己暴露的身份,对方也不可能了解的如此深入。
陈东胜拿起信封,将自己疑惑的事情写了进去,然后进行自我批评与反省。
他的脚步来到了街头那条酒馆,然后将这封信塞给了喝的烂醉如泥的醉汉。
醉汉又灌了两杯,然后跑到酒馆门口开始吐。
过了不到一会,便出现一位妇人前来将这个烂醉如泥的醉汉带回去,这种情形简直是太常见了。
根本没人会怀疑,这竟然是一条成熟的消息链!
很快那封信,便传到了长陵某个人手里。
“鱼市?算命?”李君候好笑地扬了扬这封信。
穿着灰黑色斗篷的男子拱手道:“大人,从鱼市那边的探子传过来的消息,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嗯,有点意思!”李君候揉了揉鼻根,开口道:“这样吧!让他还是按计划行事,最后把锅丢给这个算命的。”
“是的!大人不愧是智候!”斗篷男子吹捧:“我这就去办!”
清酒堂之所以能有现在这般盛景,那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坐在椅子上的人,不好惹!
……
莫沉正在自己小屋里面恶补常识,他发现在这个鱼龙混杂的长陵,不懂大势很容易死在渭河边。
他在贩子手里买了一些情报,虽然可能是假的,但作为参考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长陵有六大诸侯,一院三司。
百姓接触最多的应该是六大诸侯,而三司往往更神秘,更靠近权利的巅峰。
这份情报里让他觉得最有趣的是,当初建立三司,竟然提到了分权制衡这个词。
还真是巧了!
初看三司的名称,神天司、刑罚司、监天司,倒是像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分权制衡的感觉。
打坐入定,莫沉今日要将所有经脉打通。
在他的认知里,能够打通任督二脉,那是武林大侠才能办到,有趣的是他目前正准备冲击这两个穴位的经脉。
沉下起来,他开始念到心法口诀。
然而今日,长陵注定没法平静。
大将军徐邵阳面圣,那是皇城里的盛事,胜仗归来,必定又是一番赏赐。
当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朝野,有些人则是死死盯着百姓的草房。
准确来说,那是一名退休归老的官员。
范德容曾经是一名七品礼部官员,如今年近六十,不得不退隐田园,他住在长陵非常不显眼的小巷里。
哪怕如此,还是有人盯上了他。
范德容前几日收到了一封威胁信,在他看来那是夺命的书信,他将膝下两儿一女送走,只留老夫人陪在身旁。
“老爷,我看要不我们也走吧!”范夫人一脸忧愁地说道。
“走?这天下之大,哪有藏身之所?”范德容笑着摇了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的太多了,总有人想要他死。
但他还是活了下来,并且活的好好的,因为有人不想他死!
起初,他以为是礼部有人在护着自己,毕竟这些年他一直为礼部尚书卖命。
结果讽刺的是,护着自己的人,竟然是那些想要撬开他嘴巴的人。
而想要杀他的人,才是他以为一直在保护自己的礼部尚书顾弘毅。
范德容闷着声喝了一口茶,他知道热闹的时候特别容易出事,他预感今日便要有人寻上门来。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让他心里像是憋了一口怨气。
他没想到自己卖命一辈子,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这要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爆出来,朝内必定掀起一番巨浪。
他有一本账本,记录着送礼的名单。
大抵到了正午,烈阳灼热无比,让人大汗淋漓。
一道身影走在小巷里,此时小巷里寂寥无人,那人脚步很缓,仿佛怕走快了会惊扰他人。
咚咚咚的敲门声。
范德容心里一怔,便是想落了空,他看了看妇人,妇人正准备去开门,他却摇头表示不要。
妇人皱起眉头,小声道:“没事!”
这门一打开,陈东胜的脚步便走了进去,他手里提着些许水果,笑喊道:“您好,我是来探访范德容老爷子的。”
妇人很是欣喜地将客人请了进来,以前范德容在位的时候,很多这种客人上门送礼。
只不过这一次,范德容的脸色却是直接煞白,他认得这人。
妇人一看自己丈夫的表情,顿时发现坏事了!
她呆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干什么好!
范德容又是叹了一口气,果然来了,他喊道:“冲杯茶吧!”
“好好好!”妇人这才会神,然后去沏茶。
陈东胜坐了下来,咧嘴笑道:“范老爷子还记得我?”
“记得,那日我去李府送礼时,见过一面。”范德容坦然地说道。
陈东胜微微一惊,然后笑道:“早闻老爷子心思缜密,据说这平日里,还有记事的习惯?”
范德容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查的一清二楚,这摆明就冲着本子来的。
“我这个人啊!总是范糊涂!”范德容摸着脑门子笑道。
陈东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都知道!”
此时范夫人给两人倒来茶水,然后有些不自在的坐在一旁,她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开门。
气氛一下子僵了下来。
“夫人,你去把我那小本拿过来。”范德容开口道。
陈东胜瞬间眼底带喜,这是终于愿意开口了?
“我万万没想到,顾大人竟然如此绝情!”范德容很是悔恨地说道:“我替他办事十几年,竟然还想拿我性命!”
陈东胜搭嘴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夫人将小本子拿了出来,范德容直接就给对方递了过去:“您看看,能用得着吧?”
陈东胜翻开小本本一看,顿时欣喜道:“好!要的就是这本账本!”
他完全没想到那么多人争破头皮都想要的东西,竟然被自己如此轻易就得手。
范德容喝了一口茶,然后笑道:“我可就指望你们!”
陈东胜仔细地翻看本子里面的内容,越看越是心惊,难怪要上头警惕自己绝对小心,不能暴露身份。
“实不相瞒,我这几日就等先生来,然后将这些交托给你,我便离开长陵!”范德容又喝了一口茶,还故意给对方的杯子斟满。
陈东胜正好口渴,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范德容眼底露出喜悦之色,开口问道:“我这茶如何。”
“淡了点!”陈东胜放下茶杯,继续翻看这本小本子。
忽然他的眼睛瞪大,发现自己犯了一件天大的错事,那就是不应该喝这茶,万一里面下了毒怎么办?
他猛然转过头看着范德容,正准备开口,忽然体内像是被无数虫子撕咬的感觉。
痛得他瞬间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口吐白沫。
范德容很知人心,他知道自己若是故意开口让对方喝茶,难免会暴露。
所以他特意把自己的底牌送出去,果真对方被本子里面的惊骇内容吸引住,他多次大动作喝茶,便是要给对方心理暗示。
最后给对方亲自倒上茶,这喝茶的机会自然就高了。
很快陈东胜便嘴唇发紫地倒在地上,再过一会直接断气!
范德容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实际上紧张得不行,只不过多年来的经验让他硬撑着。
他马上蹲下身子将自己的小本子拿回来,然后拉着妇人从后门里慌乱逃走。
范德容非常清楚,自己活着的价值就是守着秘密。
一旦这些秘密曝光,自然有人要他死。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把秘密交出去。
……
深夜,刑罚司的人来到这里发现了陈东胜的尸体。
郎同甫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尸体的迹象,然后开口道:“中毒身亡,应该是死亡半日已久。”
他搜了搜陈东胜的衣服,里面发现一些银票,还有藏着的小刀,以及一张纸!
“我看看!”湛弘伟伸手将纸张接了过来一看。
麻纸上面写着该处的地址以及范德容的名字,反面还印着“窥天机算人命”六个字。
湛弘伟皱起眉头,开口道:“周围找找,看看还有没有留下什么。”
郎同甫是郎中出身,成为修行者后便加入了刑罚司。
他开口笑道:“我倒是听说,在鱼市里这家伙跟一个算命的碰一起,还输了几百两。”
“算命的?”湛弘伟很是惊讶道。
“当时围观的人不少,这件事司里应该有备案!”郎同甫开口道:“我回去查查!”
湛弘伟倒吸了一口气,“这个范德容我们盯了那么久,没想到就连修行者也丧命在他手里!”
“不过是一个脱凡镜中阶的家伙。”狄鸿运眉梢挑起说道:“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
三人收集完证据便消失,尸体就这样躺在屋里头,等官府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