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皇上批阅奏折去了荣寿堂用午膳。
荣华夫人身边的宫女来禀告,说夫人今儿见了广德县主,便一直待在书房没出来。
往常荣华夫人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待在书房,皇上闻言蹙眉,“她怎么来了?”
那姑娘说话没个把门,可别说了不中听的惹怒了他娘。
皇上大步进殿,到了书房门口,示意其他人退下去,自己推门进去。
这一进去,就有些傻眼,只见荣华夫人正端坐在书案前,执笔抄着什么。
这副场景以前在齐王府时,他日日见。齐王妃为了压制庶子,总是找各种理由磋磨后院的女人。唯一有区别的是那时候抄的是府规和《女戒》,现在抄的是佛经。
皇上很快缓过神来,走近几步,才发现他娘鼻子上架着一个框子。
“老夫人?”
荣华夫人抬头,看到来人是他,在他脸上逡巡一圈,关切道,“你眼底一片青黑,最近劳累过度,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啊。”
自打他娘眼睛模糊,皇上已经很少看到他娘这样的眼神,他不由睁大眼睛,伸手在他娘面前挥了挥,声音都有些发颤,“娘?”
荣华夫人拿下眼镜,爱怜地摸了摸金色的眼眶,“前几日,晓晓给我递了帖子,说是有好物件送给我。我今儿才有空见她。这孩子真是贴心,知晓我眼神不好,特地做了这眼镜给我。你不知道我戴上后,看东西有多清晰。”
皇上是个好奇宝宝,他接过眼镜,先是左右看看,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稀奇的,就戴在鼻子上,发现刚刚还清晰的东西瞬间变得模糊。
荣华夫人被他这动作惊住,随即又哭笑不得,“你眼睛好好的戴上去会模糊。这眼镜专门给眼睛模糊的人用的。”
皇上拿下来,正想仔细看眼镜,却发现自己脑袋有点晕。
荣华夫人赶紧扶他坐下,“没事吧?哎呀,我忘了跟你说,晓晓说没近视的人戴上会头晕。你休息一会儿,揉揉眼睛就好了。”
皇上摆手,“无事。”他有些惊奇地看着眼镜,“您戴了看东西很清楚?”
“对。”荣华夫人接过来,指着书架几本书念上面的书名。
皇上啧啧惊奇,“这东西要是卖到海外又能给国库增添一笔。”
荣华夫人点头,“她说每个人眼睛模糊程度不一样。戴的度数也不一样。她今儿做足了准备,拿了好几种镜片,给我挑了好一阵儿,终于挑了对合适的。她还说如果用眼频繁,也会加重度数。”
皇上点点头,想到许多大臣眼神也不好使,想着还是先卖给自己人,等这些人都有了,再卖到海外也不迟。
没两日,暗卫就来报,京城有家铺子正在售卖眼镜,售价并不便宜,一付眼镜要五十吊钱,这个价钱可以买一匹马了。
当然这东西用的是玻璃,本身也不便宜。也能给玻璃司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
皇上揉了揉眉心,心里暗叹,家里有这么个招财猫,林爱卿应该能带领重德县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吧?
有了眼镜,铺子里生意又空前鼎沸起来。这几天光上门定制眼镜的官员就有上百个,更不用说那些没踏入官场的读书人。
生意好是件好事,但李秀琴也发愁,磨镜需要大量人手。闺女是不屑做重复劳动,李秀琴便让葛有福的两个儿媳留下专门打磨镜片,至于两个女儿打算带到云南。
眼镜生意步入正轨,李秀琴又问闺女,“既然你能弄出眼镜,应该也能做出望远镜吧?”
林晓摇头,“望远镜的原理很简单,就是一个近视眼镜加上一个老花镜镜片,然后调整两者之间有距离就可以望远,但它的视野很有限。想要视野清晰,镜片就不能有杂质,要很清晰才行,如果想去除里面的杂质,就得花费时间研究。”
经女儿这一提醒,李秀琴也想起来了,好像望远镜的镜片确实比眼镜要清晰。
每天数钱的日子太爽了,李秀琴迫不及待问闺女,“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做?”
林晓摊了摊手,“等我研究完司南吧?八月份咱们就出发了,我得在这段时间好好向秦祭酒讨教学问。要不然以后有问题就得写信,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
李秀琴也就是随口一说,听到女儿有正事要做,她也就没强求。
林晓这才反应过来,“娘?您做望远镜是不是想放在店里卖啊?”
李秀琴理所当然点头,“是啊。咱们现在生意多好了,要是有了望远镜,咱们家的铺子生意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林晓摇头,“娘,这望远镜可不能卖。咱们不说那些纨绔子弟拿了望远镜会做什么龌龊事。咱们就说它在军事上的用途。你觉得能卖吗?”
李秀琴怔愣了下,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她光想着挣钱了,竟忘了这是冷兵器时代,望远镜完全可以当千里眼,要是军队有了望远镜,再建个哨塔,就能刺探敌情,这是多么好的侦察工具。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李秀琴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忙道,“那不着急。以后再说吧。”
既然他们不能用这东西赚钱,那就得用在刀刃上。
林晓也同意她娘的意见,为了避免其他人率先发现望远镜,她还叮嘱她娘,“店里先紧着近视镜来做。老花镜暂时不做。”
李秀琴很爽快答应,“行。”
且不说京城,就说林满堂,他带着三个下人跟着镖师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府城。
还没等他到了自家院子,迎面就遇到一伙穿着孝衣的车队。
刚开始他还没怎么注意,直到他走了几步,发现送行的人竟是他熟悉的关青及庄哥几人。
林满堂下了马,又回头望了几眼,“你们这是?”
关青看到林满堂也有些惊讶。
无论会试或殿试名单都会张贴全国,但选官却不会张贴。
所以关青自然不知晓林满堂为何会回来。
关青上前回答,“大人丧母,已经向皇上请折子丁忧了。”
林满堂恍然。
庄哥低叹,“年初秦知府给他写了请官折子,皇上已经批准,升他为通判了,谁能想到,竟然……”
这就是时运不济,这通判还没正式上任,竟遇到丁忧,等他起复,估计又要花重金打点。
关青看着他身后,“你不是去京城读书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满堂笑道,“我这不是被任命为重德县县令,所以回乡找帮手吗?”他细细打量面前这三人,“你们为何没跟大人回去?”
关青摇头,“大人说等起复之后,自会找我们。”
林满堂细细一想,“不如你们跟我去重德吧?三年之后,要是他再找你们,你们去帮他。”
关青和庄哥对视一眼。说实话两人也正在为生计发愁。
这几年,他们跟着大人,为了名声着想,不敢贪钱,拿的都是死钱。
现在没了收入,就得吃老本。
他们正琢磨过几日回乡下,另谋前程,没想到遇到林满堂。
关青自是当仁不让,“好,我们跟你。”
林满堂哈哈大笑,让他们回去收拾家当,过几日他过来找他们一块走。
关青知道他要回老家,也没有耽误他时间,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
一直没吭声的庄二哥回头看着自家大哥,“谁能想到呢?咱们竟然又沾了林子的光。”
庄哥皱眉,冷着脸道,“以后他就是大人,切不可再叫他林子。”
庄二哥停止嬉笑,点头应是。
关青见他又教育二弟,也笑了,“是啊,身份到底不同了。咱们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否则咱们在他身边可待不了太久。”
庄二哥点头,“我知道了。”
这几年,庄二哥到底是长进了,不再像以前毛毛躁躁,变得沉稳许多。
“有了这差事,咱们对家里也能有交待了。走,回家喝一杯。”
庄哥颔首。
话说,林满堂到了小庄村,吃了一碗刘翠花下的面,回答老娘的问题,“娘,我真没犯事儿,我可是好事。我要当县令了。我想接你们跟我去重德县享福。”
林老太一听二儿子当了县令,眼睛瞪得溜圆,“真的啊?重德在哪儿啊?”
林满堂一边吃一边道,“在云南省,那儿可美哩。”
“离咱们这儿远不?”林老太耳朵有点聋了,说话声音大了好几个度。
林满堂也不嫌弃,扯着嗓子喊,“远,大概有五六百里。”
林老太一听,头摇成拨浪鼓,摆手,“太远了,我不去。”
林满堂好说歹说,林老太就是不愿去,问就是“老了,我不想折腾。”
林满堂无可奈何,只能找大伯来劝。
林昌盛不仅不劝,反倒劝她,“你娘故土难离,她呀,在咱们村过惯了。我看还是你带着大利几个去吧。左右猪也不值钱了。”
林福全也跟着劝,“是啊,咱娘身子骨一向不怎么好,哪受得了去那么远的地方,可别耽误你的事儿。”
林满堂叹了口气。
林昌盛让大儿子林广源带着一家老小跟他去。
林广源的两个儿子一个十三,一个十二,还没定亲。年龄也够了,去了能帮得上忙。
“广源这孩子心细,你有什么事就让他们办。”
林满堂倒是没拒绝。
林福全这边让二儿子和二儿媳跟着一块去。
大利已经和张姑娘成亲了,现在还没孩子,去了刚好。大吉和枝秀还没成亲,到时候还得回来成亲,来回太麻烦。
林家这边确定了人选,许成祖这边又来了。
他带着二儿子过来,想让二儿子跟着林满堂混,“我这儿子也不是种地的料,你有什么事就让他去办。他到底识字,还是有点用的。”
是了,大利和林广源识字都不多,真涉及到文字,还是许二郎更有用。
林满堂好奇,“他没有孩子吗?”
“有,孩子太小,就不去了,让他和他媳妇跟你们一块去吧。孩子就留着我们老两口照顾。”
林满堂想说,孩子最好是跟着父母,可看着他殷切期盼,他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要是他真拒绝,对方肯定会介意吧?
林满堂点头应了。
过了没多久,关屠夫带着关小郎也来了。
林满堂当了官,前程无量,哪怕儿子跟去见见世面,也比窝在乡下种地的好。
各家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林满堂也不好拒绝,更何况他也确实需要人手。
林满堂收下了关小郎。
关小郎带着妻子和六岁的儿子。这孩子倒是跟宝柱和七七不一样,壮得跟牛犊似的。
接着王高家也带着二儿子来了。
他二儿子刚成亲没多久,还没孩子,没有拖累。
林满堂需要信任的人手,也问他们想不想让儿子当正式衙役。
关屠夫和王高想让儿子端衙役这个铁饭碗,林昌盛和林福却不同意。显然也想让后代走仕途。
林满堂心中有了数。
确定好人选,林满堂又去刘家村,帮刘轩送信和包裹。
刘二郎看到他,脸色都变了,得知是大哥让送回来的,又客客气气请他进了屋。
刘族长气色已经比之前好了些。
许是被二儿子办的糊涂刺激太多,他反倒不敢死了。他怕自己这一撒手,刘氏就被别村彻底踩到泥底。
靠着顽强的意志,他撑了过来。
但他依旧不理事,由着二儿子折腾。许是被老爹这无所谓的态度所影响,二儿子渐渐不再紧张,最近也办了两件好事儿。
虽然不算尽善尽美,可好歹没出岔子,已经不错了。
二儿子将林满堂请进来,刘族长也能平心静气请他入座,先是开口询问一番,又问及大儿子在京城的情况。
林满堂自然报喜不报忧,只说一切都好,刘轩在凤梧书院读书云云。
刘族长松了一口气,又问及林满堂情况。
林满堂也没隐瞒,一五一十说了。
刘族长再也控制不住神色,露出一丝惊愕,似是没想到他竟然有门路当了官,“你花了多少钱?”
林满堂也没瞒着,一五一十说了。
刘族长对村里姑娘的定位,向来就是给挑个条件好点的婆家,最好是嫁长子。
将来日子过得好,也不至于拖累他们刘家。
但他心里其实没想过沾这些女孩的光。
他没想到林满堂竟然因为生了个好女儿沾了如此大的光。
这人可真是命好。
刘族长心里难掩嫉妒,夸了几句,就兴致缺缺送他出去。
林满堂又顺道去了岳父家。
李广角正在屋里算账,听知女婿来了,自是起身招待。
一通询问,得知女婿当了官,自是恭喜一番。
末了,李广角期期艾艾问林满堂,“能不能让松节跟你一块出去见见世面?”
李松节今年已经十六了,定亲的人家姑娘年纪小,要五年后才能成亲。
李松节眼巴巴盯着他。
林满堂到底还是应了,“行啊。”
留在岳家吃了顿便饭,林满堂就回了自己家。
刚进院门,林广源就告诉他,家里来了客人。
他推门来,原来是刘文麟。
刘文麟此次前来自是恭喜林满堂当了官,顺便告诉林满堂,他也要考举人。
林满堂有些惊讶,“你要考举人?”
刘文麟抿了抿嘴,“是啊。大人也支持我,我想试一试。如果不行,我再回来当师爷。”
那就是退路都有了,这孩子到底年轻,试一试也没什么不好的,林满堂拍拍他肩膀,“行啊,那就试一试。”
说起来,刘文麟虽然比弟弟天份差,可人家是真勤奋,再加上年轻,说不定还真能中举。
送走刘文麟,林满堂带着亲人和下人们去了府城,又稍带上关青一伙,浩浩荡荡往云南府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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