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满堂和李秀琴担心架子床, 好几日都心情不佳。宝柱和七七见他们愁眉不展,两个小家伙上课时心神不宁。
课间时,两人嘀嘀咕咕, “我觉得家里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可大人不告诉我们。”
前面的小郎君比宝柱大三岁, 听到两人交谈回头, “你们上回不是说你大姐定亲吗?是不是缺钱啊?”
宝柱和七七对视一眼,“不能吧?我们家不像缺钱的样子啊。”
小郎君撇嘴,“怎么不能。你们家又没萧家有钱,要给你姐姐置办嫁妆,不得要花钱吗?”
七七歪着脑袋,“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宝柱勉强相信这个说辞。
等回了家, 两个小家伙把自己这些年攒的月钱匣子全部拿出来, 全部倒在床上数。
宝柱数完后,“我这边一共有四百三十四两。”
这是他所有月钱和过年红包攒的钱。他平时也没什么花销, 就一直存下来了。
七七比宝柱小了几岁, 自然没他多, “我这边有两百六十二两。”
两个小家伙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在云南府时,他们就去商铺买过东西,自然懂得这些钱是不笔不小的钱。
宝柱摸着这些银锞子, “有了这些钱,爹娘肯定能给姐姐置办好嫁妆,让姐姐风风光光嫁人。”
七七小脑袋重重点了一下。
两个小家伙一人抱着一个匣子摸到正房。
林满堂和李秀琴两人对着叹气, 当两个孩子将匣子交给他们时,还有点懵,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下意识打开匣子,待看到里面的银锭和银锞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
宝柱小大似地开口,“娘,您就别瞒我们了。你们大人总是这样,老把我们当小孩子,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七七奶声奶气点头,“对,这些银子是我们攒的。你们不是要给姐姐置办嫁妆吗?这些足够了吧?”
说完,小胸脯挺得直直地,显然也在为自己骄傲。
李秀琴和林满堂对视一眼,被两个小家伙逗得齐齐笑起来。
直到两个孩子恼羞成怒瞪他们,两人才收敛。
李秀琴拿着小银锞子逗七七,“你不是最宝贝你的银锞子吗?怎么舍得给姐姐花了?”
七七撅着小嘴,“陈言嶙说姐姐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人,我舍不得姐姐,我想为她做点事。”
李秀琴心里感动,但还是纠正她,“你姐姐嫁了人,依旧是咱们家的人。你这话可不对。”
七七歪着脑袋打量她,“真的?我以后还可以天天见到姐姐?”
李秀琴没话说了,“虽然姐姐不住在这里。但是你们想什么时候见到姐姐,就可以去看她。”
七七眼前一亮,“好。”
李秀琴将匣子推回去,“钱拿回去吧。爹娘不缺银子。”
七七疑惑地看着她,“那你们怎么闷闷不乐的?”
小孩子就喜欢刨根问底,李秀琴对孩子耐心十足,“因为你姐姐嫁人时需要床,但是咱家那时候没钱,所以没给你姐姐打。爹娘就犯愁。”
七七指指外面,“铺子里不卖吗?”
李秀琴摇头,“不卖。铺子卖的床不是成亲用的。”
七七还是不死心,“哪里有,咱们就去哪里买呗。”
李秀琴一怔,脑子好似被她打了一拳,是啊,哪里有,她就去哪里买呗。
她当即让郑氏把庄文叫来。
庄文这几日忙得不停,听到夫人叫自己,交待底下人好好检查东西,急急忙忙回了后院,“夫人,您叫我?”
李秀琴笑道,“你这几日就去给我打听,咱们这些大户人家,谁家有适龄闺女,最好是家里正在守孝的。这些人家里肯定为她们早就打好了架子床,她们一时半会也用不着,咱们可以花钱买下来啊,或者用东西换。”
庄文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他也不敢耽误,立刻叫了几个下人去打探。
林满堂啧啧,“亏你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李秀琴有些得意,揉了揉七七的小脑袋,“多亏我们七七提醒,娘才想到。你真是个小福星。”
七七乐得傻笑,将自己的匣子合上,“娘,您用不着,那我们就回去啦?”
李秀琴捏捏她的小鼻子,“你个小财迷。行,回去吧。”
七七抱着匣子,与宝柱一前一后出了主院。
两个孩子走了,林满堂问李秀琴,“赶上人家丧事,白事和红事相撞,你不觉得不吉利吗?”
李秀琴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不吉利的?那床又没人睡过。两者不相干的事情。”
林满堂敬畏鬼神,还是觉得不吉利。
李秀琴来气了,“那你给我找个合适的。”
林满堂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到,就只能退步了,“那成。你来定吧。”
李秀琴终于满意,“家里的事就交给我,明儿你不是要去上职吗?快点去歇着吧。”
别的新科进士还在考庶吉士,林满堂已经开始走马上任了。
林满堂头回当京城,就要上早朝,也不敢再熬着,只能先回房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林满堂天不亮就起床,吃了范寡妇做的朝食,带着顺安往皇宫赶。
今日也巧了,半道上遇到进宫待选的秀女,由家丁们抬着轿子往皇宫方向赶,将路堵得严严实实,马车根本过不去。
林满堂掀开车帘,“没事,让他们先走。咱们不着急。”
顺安只能在边上纳闷,“大人,您好歹也是三品,为什么要让他们呀?”
林满堂看着一顶顶轿子往前挪动,目光幽深,“不存在让不让的问题,是人家先走在前头,咱们在后面,总有个先来后到嘛。”
顺安嘀咕,“可咱们是马车,本来就该他们给咱们让道。你瞧他们把中间道也给占了。”
“行了。世上哪那么多应该的事呀。碰上皇家这种事,对的也是错的,错的也是对的。”
顺安一怔,瞬间明白大人的意思。他这是怕这些姑娘万一入了选,进了宫当上娘娘,回头再因为这点小事给他们吃排头。
大人这官也当得太小心了吧?
走到半道,双方就分开了。大臣们走的门和秀女们走的门自然不是一个。
林满堂起得早,他到时候,只有几个大臣到了。
第一天上朝,林满堂只当自己是个木头桩子,听上面大臣讨论,并未发一言一语。
下朝后,萧定安主动凑过来,“林叔,我听说林婶正在找架子床?我这边正好有个亲戚,她的……”
林满堂摆手,“不用了。架子床应该是我们女方准备的,你男方准备怎么回事?”
只有高门嫁女,出不起嫁妆,才让男方贴补。但那也只是面上好看。他要是接受对方的好意,以后女儿背地里就会被人嘀咕。
萧定安抿了抿嘴,“林叔,我不是要占您的资格。我是想帮帮您。”
“我知道你好心。但是你放心,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们。”林满堂拍拍他肩膀,“真的只是件小事。放心吧。”
萧定安见他胸有成竹,只能歇了心思,只是他心里暗自嘀咕:林叔林婶在京城也不认识什么人,他们上哪弄架子床?
另一边,庄文还真打听到有一位吏部官员家里正好赶上丧期,家里有个嫡女已经定了亲,要给母亲守孝,婚期要往后延三年。
李秀琴蹙眉。母亲没了,父亲肯定要续弦。要这姑娘的架子床会不会不太妥当?
李秀琴迟疑道,“就没旁家吗?”
庄文摇头,“只此一家。”
李秀琴一叹,也是,哪那么巧刚好就赶上人家守孝呢。
李秀琴挣扎再三道,“他家正在办丧事,咱们得等人家办完丧事再谈这事。反正还有半年呢,你再去打探,兴许就能遇到合适的呢。”
庄文点头应下。
两人正说着话,顺安从外面进来,过来传话,“大人说架子床的事可以晚几天。这几日不是宫中大选吗?如果有姑娘入选,那她们的架子床就可以省了,到时候咱们可以花高价买下来。”
除了皇后,位份低的主子不允许带太多东西进宫,就更不用说架子床这种大件了。
李秀琴眼前一亮,“真的?”
早就说要皇上要选秀女,一直没动静,她还以为要再过段时间呢。
顺安喜滋滋道,“是真的,早上咱们去上朝,还看到几个秀女入宫呢。”
李秀琴忙示意庄文,“你派人去宫门口盯着,等选秀名单贴出来,你记得抄一份下来,到时候咱们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把她们的架子床买下来。”
庄文点头应是。
这选秀可是喜事,入了宫就是主子,就算位份低一点,好歹也是喜事。
喜事加喜事刚刚好。
御书房里,皇上正在与萧定安下棋,“得了,按照你的要求,把选秀日子挪到今天了,你满意了?”
萧定安起身道谢。
他一早知道林叔不会同意他从中搭关系帮忙弄架子床,只能采用迂回一点的法子。好在林叔一点就透。
皇上揶揄道,“你呀,媳妇还没娶进门,又是保证又是给张罗嫁妆,你到底是娶亲还是嫁女儿呀?”
萧定安脸颊微红,岔开话题,“这次选秀由谁来担任呀?可别累着姑母。”
“放心,由薛贤妃主持。不会累到阿娘的。”皇上笑道,“阿娘现在就指着你早日成亲,给萧家添丁进口呢。”
萧定安再次脸色爆红,又岔开话题,“薛贤妃?可是薛侍郎的女儿?”
“对啊。”皇上现在想起薛侍郎还万分可惜,“她与她爹有几分相像,都是纯朴之人。”
这薛贤妃刚进宫时位份很低,但凭借她父亲的关系,在皇上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渐渐升到贤妃。又因为太后没了,皇上暂时将六宫协理之权交给她。
在后宫里,她算得上一位宠妃,可惜她运气不好,入了宫,只诞下一位死胎,再没怀过孕。
而其他宫妃也陆陆续续怀孕,却只生下公主,没人再生过皇子。
皇上想到自己子嗣单薄,心里也越发焦躁,“李天应还没找到吗?”
萧定安摇头,“自打入了京,他好像人间蒸发了,微臣不敢惊动百姓,就只能明朝暗访,速度慢上许多。”
皇上点点头,“那你再慢慢打探。”
萧定安试探道,“皇上找他有事吗?”
皇上点头,“朕想问他点事。”
萧定安蹙眉,提了条建议,“皇上有事可以问护国寺的住持,他佛法高深,兴许能为您答疑解惑呢?”
皇上苦笑,“朕不是没想过,可那住持嘴巴太紧,问不出,朕又有何办法。”
萧定安见皇上不肯透露,以为事情不太重要,便不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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