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灯火昏昏。
金水市东区,某个标榜时尚的高档社区,开发商是家本土企业,却给这个社区起了一个非常欧洲化的洋气名字:普罗旺斯。
普罗旺斯社区门禁森严,威武雄壮的保安穿着气派华丽的特色制服,敬岗敬业地杵在岗哨上,英姿飒爽,成为社区一道别样的风影线。
但是,他们并不是摆设,他们有自己的岗位职责,对出入社区的来往车辆和行人,敬礼检查,业主出入凭证,访客出入登记。
岗哨前面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了下来,后车门打开,一个妙龄美人探出一条修长美腿,踩着纤细而又高挑的黑色鞋子,优雅地从车里走了出来,走到车前还不忘回头跟开车人挥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社区入口处的岗哨走去。
黑色轿车一直等到那位妙龄美女登记后顺利进入社区,方才调头离去。
而在黑色轿车刚才放停的位置后方数米处,还停靠着一辆非常普通的黄蓝相间的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望着少女一个人进 了社区,不禁皱眉对坐在身旁的年轻乘客说道:“她一个人走了,会不会是个误会?”
王笑微微一笑,对这个自言自语哆嗦了一路的司机大叔说道:“一开始你就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包麻烦你先帮我收着,明天你跑车路过我的住处时,给我打个电话我来取。谢谢啦!”
他说完,不待司机答应。便推开车门。迅速跳出车外。快步朝前方走去。
王笑并没有直接朝这个封闭式社区的入口处走去,却反其道而行之,走到一处跟岗哨有一个距离的围栏下,四望张望片刻,趁无人注意到这里,一手抓住涂漆铁栅,纵身一跃,身轻如燕。非常洒脱地跃过一人多高的铁栅栏,隐身于社区内的绿化林中。
不远处,还没有回过神儿来的出租车司机,看到王笑这般出神入化只能在武侠小说中才有机会看到的矫健身手,不禁惊得直乍舌,揉了揉略显沧桑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我的天,原来这小子是高手啊!”出租车司机呆了半晌,这才激动地喃喃自语道。
普罗旺斯,9号楼60号房里。身材高挑的刘静美,穿着一身宽松的纱质睡裙。慵懒地窝在沙发里,无精打采地看着电视剧。
忽然,门铃响起,她立刻来了精神,趿拉着棉拖,迅速跑去开门,看到门外有气无力地靠在门框上的陆美姬,上下打量一下,惊讶地道:“你个疯丫头,不会真的这么做了吧?”
陆美姬今天头一次露出疲惫神态,进门后立刻甩掉那双高跟鞋,跑到沙发前,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似的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伸展着早就酸痛得不行的双腿,痛苦地叫嚷着:“姐,帮放我一池热水,我要好好泡个热水澡,今天可累死我了,长这么大,第一次遭这样的罪。”
“活该,放着光明大道你不走,偏偏要走这不靠谱的泥泞小路,你还能活着回来,已经算你走运了。我劝欠还是别玩了,这女人呐,跟谁都可以过不去,可就是不能跟自己过不去,等你累了、伤了、老了,在你最最虚弱和疲惫的时候,能有哪个男人是你靠得住的?”刘静美虽然嘴上这责怪着,可是她见陆美姬这副惨样,也真心疼,扭着圆润紧致的美臀,朝浴室走去。
刘静美跟陆美姬两家本是世交,只是后来刘静美家道中落,两家的长辈才渐渐疏远。
她们俩从小就是最好的玩伴,以姐妹相称,哪怕是他们两家的长辈在后来形同陌路,但是这并没能阻碍这对小姐妹的感情,她们依然经常相聚,现在更是最亲密的闺中密友,也是双方唯一可以相互掏心掏肺说真心话的姐妹淘。
刘静美放上热水,便迫不及待地跑来跟陆美姬一起窝在沙发里聊天。
“跟姐说说,那个卖保险的臭小子,是不是你猜想的哪样,是个高深漠测的家伙儿?是个隐藏很深的富二代、官二代?”刘静美的语气里,多少透着挖苦的味道。
她根本就不相信陆美姬那些玄之又玄,比一些诡秘电影中的桥段还要玄乎的分析和猜测,一个出生在农村的穷小子,大学毕业后也只混了个卖保险的工作,能有什么值得陆美姬这么豪赌一把的资本?
“姐,你猜猜,他这一天都带我去了什么地方,做了哪些事情,对我是什么态度?”陆美姬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神秘兮兮地反问道。
刘静美轻蔑地讥笑道:“就他,撑死了也就是带你去看场廉价电影,去吃两顿廉价的洋快餐,你两手空空的回来,肯定 也没有带你去商场购物,该不会是在人民公园那种地方转悠了一天吧?”
“姐,你以为他会卖力讨好我?”陆美姬得意地笑道。
“妹妹,就凭你这姿色,不是姐夸你,在金水市不管他是权高位重的大官,还是富甲一方的巨贾,只要你能拿出这番心劲儿,也没有哪个男人是你迷不倒的吧?那小子再怎么装,也就是一个穷得连个电动车都没有的家伙儿,别说是你这样的美女,估计连像我这样中等姿色的女人他都没有碰过,怎么可能会受得了你的勾引?估计你要是让他牵下小手,就是让他肝脑涂地他也愿意。”刘静美讥笑着调侃道。
“哈哈,姐,你可能想不到,他不但没有讨好我,没有带我看电影,也没有陪我逛公园。他处处刁难我,让我替他跑腿,午饭逼我吃路边摊上五块钱一大坨的卤面,下午又逼着我去汽配大世界让我发传单,他简单是虐了我一整天。”陆美姬说起这些。眉飞色舞。一点儿也看不出她生气地样子。
刘静美听得是目瞪口呆。盯着陆美姬看了半晌,郁闷地道:“妹妹,你也太傻了吧?他这样羞辱你,你竟然还忍了一天?看你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你可别告诉姐你骨子里其实是个受虐/狂啊!我可受不起这般惊吓!”
“姐,你不懂,他这样做我才高兴。正明我没有看走眼,证明我的分析是对的,证明我赌对了。这男人在美女面前,大多都会情不自禁地炫耀或者不停地往自己脸上贴金,能像他这样赤/裸把他最阴暗的一面展示给我,说明他心里有着不一般的东西。敢将阴沟将明月,定有乾坤藏丹心。这是一个不寻常的男人,不能不寻常眼光去看待。”陆美姬笑盈盈地道。
“我看呐,你这是自作多情,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无论他做什么你都会自动脑补,认为他这样做有更高深莫测的用意。其实啊。以姐这个局外人看,他就是一个又穷又痞的穷小子,还是个同/性/恋。”刘静美忿忿不平地道。
“姐,人家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我的初吻都被他给强夺了,能会是你说的那种男人?”陆美姬现在想起那一刻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不过此刻她倒是比在公交车上坦然多了。
“疯了,你们都疯了。”刘静美惊讶地道,觉得陆美姬这个妹妹忽然变得好陌生,变得不可理喻。
“姐,水、水……”陆美姬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指着浴室的方向大声喊道。
“啊——”刘静美这才想起来,浴室里的浴缸还放着水,估计这会儿早已经水漫金山了。
她立刻趿拉着拖鞋,慌里慌张地跑进了浴室,却惊奇地发现浴缸上面的那枚亮银色的水龙头,不知何时已经关上,而浴缸里的热水也不多不少,正好是她想放的那个水位。
“奇怪了。”刘静美想了半天,确认自己自从开了水龙头后就没有进来过,肯定不是她关的,更不可能是陆美姬关的,一时觉得毛骨悚然,环视一圈,宽敞的浴室里没有任何异样。
她还是不放心,惊慌地跑回客厅,对仍然慵懒地窝在沙发上的陆美姬道:“太吓人了,水龙头不知道被谁给关上了,水放得不多不少,正好够用,屋里一定还有其他人。”
陆美姬以为她在开玩笑,可还是被她给强行拉起来在各个房间里四处搜寻,结果一无所获。
陆美姬只道是刘静美在开玩笑,或者是因为她近来精神压力过大,时常疑神疑鬼,一时过度紧张出现了幻觉。
“姐,我看是你最近精神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吧?走,咱俩去好好地泡个热水澡,减减压,那么大的浴缸让我一个人泡太浪费了。”
陆美姬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刘静美一起进卧室脱了衣服,拿上一盒干燥处理过的玫瑰花瓣,一起跑进浴室里泡澡去了。
刘静美此时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最近她和陆美姬都承受着空前的压力,这些天她一直精神恍惚,出现幻觉也是有可能的。想到这里,紧绷的神经便松驰下来,和陆美姬一起跳入硕大的浴缸里,往热气腾腾的水里撒上一层玫瑰花瓣。
花香、体香,混合在氤氲的雾气中,朦朦胧胧中透着别样的意境。
陆美姬和刘静美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里,闭目养神,完全没有发觉刚才还紧闭的浴室房门,此刻微微地推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刘静美微微睁开眼睛,用白嫩的手臂搅动着浴缸里的水面,看花瓣在乱流中随波飘荡聚散,无处安放。
“妹妹,你说,咱俩这命苦命人,像不像这池中的花瓣,在生活的洪流中,也只有随波逐流的命。”刘静美心事重重地道。
“姐,人非草本,只要还有一颗跳动的心,就算是身在这跌宕的汪洋洪流之中,也会激发出人类的本能,不管是悲壮的逆流而上也好,还是看不到希望的苦苦挣扎也罢,那都是一种拼搏和争取。我们可能主宰不了这场洪流。至少我们可以主宰自己。又怎么会甘心像草木一般随波逐流?”陆美姬意味深长地道。
她知道刘静美想说的是什么。目前她们两人的处境都很尴尬,只是两人对等这场尴尬的态度大相径庭,至少她陆美姬还在挣扎,还没有放弃。
“那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苦苦挣扎,最算终其一生,又能有怎么一个结果?等你再过几年,相信你就能理解我了。”刘静美黯然地道。
“姐。你这么样就不对了,我这么挣扎,这么冒险,不是想要一个结果,只是不想像这无心草木一样随波逐流,任人摆弄。我在乎的是过程,不管是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不管是甜也罢苦也罢,那都是我的生活。前二十年我是过得无忧无虑,甚至可以说是锦衣玉食。可那不是我的生活,那是我爸的生活。现在我爸管不到我了。可是,我也不不能容忍那帮孙子肆无忌惮地摆布我的生活,有生一来,我第一次有机会做我自己,姐你就别再劝我了。”陆美姬道。
“你在乎的是过程,可我在乎的是结果。可是,偏偏这个结果无论我们怎么挣扎,都是一样的。我们华夏的文化里,从根子里就透着腐烂味儿,缺乏包容性,虽然嘴上高喊着仁义道德,高举着善字大旗,但是往往行着恶的事实。一个被强/暴的女孩儿,本就是受害者,可是那些与事无关的路人,却又常常歧视甚至是讥讽挖苦这个本就受尽折磨的受害者,这些人对受害者的二次伤害往往超过施暴者。在美国,这样的受害者可以成为歌后麦当娜,而在华夏,却只能隐姓埋名地低调求生,甚至是跳楼了此一生。除了这些,还有就是诛连文化,父母犯下的罪孽,往往又会顺延给他们的子孙辈,永远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不管何时拨拉出来,都能把你多年的努力打回原形,不是你有错,错的是你有一个犯了错的爹。这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又那么真实、残酷,对你的打击摧枯拉朽,不留余地。”
刘静美恍惚地道,与其说是向陆美姬倾诉,倒不如说她是在呢喃自语。
“姐,你太悲观主义了,这个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糟,你这是自己吓自己,早晚把自己吓出病来。”陆美姬很同情刘静美曾经遭遇的不幸,但是对于她这种消极的态度也快要无法忍受了。
“妹子,姐问你一句,就算一切都如你所愿,当你通过那个卖保险小子达到了目的,风光无限的时候,如果有人挖出你父亲的老底,毫无遗漏地展示在世人面前,那岂不是摔得更惨?父辈们的罪孽,是我们永远也摆脱不了枷锁,你我都逃不掉的,还不如随波逐流,顺其自然,过几天安稳日子。等年华老去,找个不起眼的养老院,天天晒晒太阳,一边等死,一边打发无聊的时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不会自讨苦吃。”
陆美姬无可奈何,真后悔拉她过来一起泡澡,只能佯装听不到,任其在那儿自言自语。
这一夜,陆美姬睡得很安稳,一个多星期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也许她今天是真的太累了。
刘静美却没那么幸运,虽然吃了一片药,仍然处在半睡半醒的浑噩状态,直到第一缕晨光透过浅色的纱质窗帘,柔和地洒入卧室的时候,她才昏昏睡去。
手机闹铃响起,陆美姬一骨碌爬起来,抢在把身边的刘静美吵醒之前将它关掉,然后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出了卧室。
她匆忙洗漱一番,挎上那个香槟色的包包,又蹑手蹑脚地还回卧室,确认刘静美仍然安稳地睡着,这才退回客厅,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缓缓地关上了房门。
“呼……”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一转身,立刻又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吓得哆嗦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王笑伸了个懒腰,玩味地笑道:“昨晚你睡得挺香嘛,可苦了我这个睡沙发的,现在腰还酸着呢!”
“啊?”陆美姬惊得目瞪口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