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依静静站在屏风后,十分清晰的听着顾之衡的一番话,心底却是闪过许多讽刺和不屑,定定地听着外面二人的对话。
“回殿下,我家小姐是受了伤,已经请了大夫,现下已无大碍。”浮萍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侧过脸,眼角余光望向了房间内。
顾之衡则是循着浮萍的目光望去,远远地便望见了屏风后面似乎有一个人影,略略一思索,想来应是何所依。想到是何所依,顾之衡心中就有了一些小小的激动,云淡风轻的瞥了一眼浮萍,也不顾得什么,抬脚便朝着房间内走去。
浮萍这才反应了过来,忙快步入了房间内,挡在了屏风的前面,语速也是极为快,朝着顾之衡说道:“殿下,我朝规矩,大婚前的新人是不可相见的。”
浮萍见顾之衡顿住了脚步,心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儿。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条规矩可以拦得住顾之衡了。他若是非要见何所依不可,大抵也没人拦得了他,也只有拿祖宗礼法压一压了。
顾之衡听着浮萍如此说,也不恼怒,定定地站在原地,朝着屏风那边望去,隐隐约约地望见了何所依的身影,浅笑道:“如此隔着屏风就好。”
顿了顿,也再不去思索别的,微微一挥手,身后一直跟着的太医便上前到了屏风前面,躬了身子候着顾之衡吩咐。
“何小姐,你我二人的婚事本已定下,七日之期后日便至,父皇和母妃惦念着,本王这才带了宫中的御医来,好好为何小姐诊治,以免误了婚期。”
顾之衡说着这些,目光则是定定地望着屏风后的身影,等待着她的回答。
何所依定定的站在屏风后,听着顾之衡这么一席话,心中倒是觉得无比的嘲讽。 什么惦念着自己,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猜忌和怀疑罢了。
思索片刻过后,何所依微微一拂袖,透过屏风望着顾之衡的轮廓,开口道:“臣女自然知晓,只是殿下也知道,今晨出城遇了山贼,不幸受了伤,这几日又接连着疲软无力,这会子着实是不便见人。”
顾之衡听着何所依的话,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抬眸不经意瞥见浮萍的目光时,顿时便明白了过来。细想一番,何所依如此屡屡回避,指不定就是不愿与自己成婚,才故意以病相拖,延迟婚期。
思及此,顾之衡怔了一下,又想到反正圣旨已下,这病总会有好的一日,到了时候,也不怕她不与自己成婚。想着想着,嘴角勾起了笑意,眼底的深邃无人察觉。
“既如此,那何小姐好生歇养着,莫要过于劳累,本王便先回去了。”顾之衡说着,又深深地望了一眼屏风后面,转过身出了院子。
浮萍踮起脚望向院子外面,见顾之衡已经走远,心下这才舒了一口气儿,快步入了房门内,何所依也自屏风后款款走了出来。
“小姐,吴王走了。”浮萍目光扫了一眼院门外,面上的神情轻松了许多,转而将目光投到了何所依身上。
何所依随着浮萍的目光向外望去,却并不怎么轻松。方才本以为顾之衡会纠缠不休,没想到他此番竟然直接走了。莫不是适才表现的太过刻意,引起了他的怀疑?
思及此,何所依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总是格外的不踏实,却又不知该如何才好。
良久,何所依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眼前一亮,朝着身侧侍立着的浮萍吩咐道:“你去悄悄找一张何暖凉的亲笔来。”顿了顿,眸光些许凛冽,“再去她房间,细细查找一番,若是见到吴王的书信,拿来与我看便是。”
浮萍本心中疑惑,不知她要何暖凉的亲笔做什么,见何所依又要顾之衡的书信,顿时便反应了过来,茅塞顿开望了一眼何所依,道:“是,奴婢这就去。”
望着浮萍离去的身影,何所依端起了茶盏,心情这才舒畅了些许。看方才顾之衡走了那样子,想来他是察觉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准保会有所行动,这几日内,自己定然要先下手为强。
“子衿。”何所依轻轻将茶盏置于桌上,柔声唤道。
子衿见着何所依唤自己,应了一声忙上前,也未观察到何所依的神情如何,只是望着她侧脸开口道:“小姐,怎么了?”
何所依顿了顿,扶桌而起,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随我去外面走走。”语罢,淡淡瞥了一眼身侧的子衿,抬脚便出了房门外。
出了院子,走廊两侧的花草格外的清新,空气亦是好了许多,何所依只觉神清气爽,精神倒是好的紧。
深吸了一口气,手臂上的伤口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痛感,何所依眉心微低,望了一眼伤口处,终是微微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子衿自是将何所依的神态看在了眼里,心疼却又无奈,先前何所依似是一点也不在意,好像这伤口不是在她身上一般。大夫来了也只是草草的清洗处理,如今看着,倒是并没有明显好转。
“小姐,今日这天儿不大好,在外面竟有些热了,且小姐还有伤,还是回房中吧。”子衿微微蹙了蹙眉头,定定地望着何所依的侧脸,等待着她的回答。
何所依却是并不怎么在意,微微摇了摇头,“无事。”侧眼望向一侧的花草,眼中划过一抹笑意,“近几日的花,倒是开得格外好。”
子衿闻言,面上显现出了一丝自豪,笑着说道:“这是自然。往年里正是最近这些日子,府中各处的花,都是开得最好的。更何况,前些日子老爷才请人修葺了院落,更添几分风采呢。”
子衿话音刚落,却见着何所依身子一顿,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开口欲问时,何所依便已朝着她问道:“往年里赏花宴就在近日,这几日府里的花开的正好,估摸着母亲也要请京中众夫人小姐前来赏花宴了。”
子衿闻声,自是颔首,应声道:“是了,奴婢记着,前些日子夫人就说起过。”语罢,环顾了四周,继而又道:“这花开得的确好,也难怪小姐留连。”
何所依只不过心绪不宁,哪里是为着这花。听着子衿的声音,却也只是淡淡点头,随即一拂袖,轻声几不可闻,“回房吧。”
莲步轻益,不多时,便至江虚阁。入了房中,便见浮萍在桌边不知垂首做些什么,上前细看,原是几封信。
浮萍本未注意到何所依回来,只低敛了眉目,极其认真的查看书信。待何所依近前,这才恍然发觉,福了身子,“小姐。”
何所依轻抿了唇,拾起桌上的信笺,见是顾之衡与何暖凉的书信,顿时心中一紧。目光流转,望着浮萍笑道:“你办事倒利索。”
语罢,坐至位子上,提起笔便仿着书信写着些什么。浮萍和子衿侍立在一旁,看着信上的内容,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尤是浮萍,原不知何所依让自己寻二人的书信何用,此时自是明白清楚。心中不觉佩服何所依的手腕,先前那山贼便是最好的体现。
何所依向来习作书法,又擅长仿人字迹,故而没多大会儿功夫,两封信便已经洋洋洒洒写好。搁置下笔,将手中书信递与浮萍,吩咐道:“各自命人密送与二小姐和吴王,莫要走漏了风声。”
浮萍闻言,接过信笺,小心翼翼的藏在了袖子里,定定望了一眼何所依,颔首应下。
何所依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待着赏花宴那日,若自己的计划没有疏漏的地方,一切若是顺利,那日过后,自己便可推掉与顾之衡的婚约。
是花开季节,正值相府赏花宴。
拿到请帖,顾之衡只觉得热血沸腾,当即派人备了车马,前往丞相府。
丞相府门平日都是关着的,今日大开,难免有过路旁人侧目瞥一眼丞相府内。来相府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那些平民也不敢公然张望,只在远角看着,向旁人诉说相府的奢华。
顾之衡的马车摇摇晃晃到了相府门口。马儿慵懒的随马夫牵着在一旁,但那车内的人却早已迫不及待下了车。但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太过着急,仍保持着他王爷的风范,徐徐走了进去。
早有传闻吴王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却又不失大气。因顾之衡与何所依是有婚约在,因而赏花宴邀请顾之衡也不足为奇。倒是那些宾客,见了他无不唏嘘这太子之位非他的可惜。
从下马车,到进相府门,顾之衡走的不急不慢也目不斜视。走到偏角,便有一个小厮朝他走了过来。小厮满脸堆笑,开口便道:“王爷,您终于来了,大人等候您多时了。”
顾之衡并不语,只微微颔首。
“那王爷请随我来。”
小厮说罢,抢先一步走在了前面,为顾之衡带路。顾之衡满脑子都是信中“何暖凉”的话,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太过欣喜,大步前行。
只是让他有些奇怪的是,这一路花草越发多了,不像是丞相的作风。但想到丞相或许喜欢花草,又筹划着是否要给相府送些珍惜花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