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如果我说我爱你2
阿雅感觉双手和双腿都在空中摇晃一样,失去了重力,那原来是发软的感觉。
她走到对门,打开第五间,又走回来这侧,打开第六间,第七间...
那个时间很安静,那个时间也漫长,她恍惚的想起多年前,爹地出事的那一年,她也是被叫到医院,也是这样一间一间仔细地找。
好像捉迷藏。
镜头都一样,天旋地转,眼泪迷蒙,心脏渐渐地承受不住,因为那越来越快到走廊尽头的距离...
他与她玩什么捉迷藏呢?
席城,你在哪间病房?
别玩了。
我好累。
我没告诉过你,你的怀抱有多安实迷人,有多宽阔温暖。
好想趴在你怀里,一动不动,被你抱着,睡一觉。
假如你主动站出来,噙着一丝促狭的笑容,那双深浅蛊惑的眼睛看着我,对我说,怎么样,找不到了吧。
我会屏住一口气,我会走过去,靠在你怀里,我闭着眼睛,轻轻地,斩断前生地,我告诉你,我不恨你了。
只要你活着。
只要你活着...
最后那间的病房门,原木色的门板离开了阿雅的手指,房门吱呀敞开,宽阔的视角呈现在她眼底。
空的床,洁白的床单,空无一人。
简轩仪就在她身后。
张梓铭也在。
不知什么时候,左龙也来了。
阿雅反过身去,看到了左龙,她甚至笑了笑。
她开始固执的循着走来的顺序,一个一个地返回去,再度打开那些病房的门。
她的手一下一下克制不住力气,其实她还剩几两力气。
她腿脚打颤,摇摇欲坠。
她眼角,渐渐地,被雾深深地困住。
是冗长的走廊,头顶的灯格外的白,照着这个森冷的地方,这个没有丝毫人情味的地方。
天旋地转。
她手指甲抠着白色的墙,扣下来一些石灰,努力站稳。
身后左龙眼圈沁红,步伐沉重地走过来,深深抹了把脸:"何小姐,何小姐...城哥他..."
"我再找一遍,我眼睛刚才瞟得太快了。"
"阿雅。"简轩仪上前,攥着的拳头一松,慢慢擒住她的手臂。
那么细,这十多天她已不成人形。
"城哥他没能..."
"你闭嘴...闭嘴!"阿雅反身,睁着漆黑的瞳孔,血色弥漫,逐渐浸红了的瞳孔,她需要慢慢地呼吸,才能讲出接下来的话,她微微一笑,"我自己找,自己找...我自己慢慢找,这么大个人,怎么会找不到,不就在这里吗?就在这哪间房里..."
她说给自己听,呼吸一下一下缓慢的进入窒息,也许是眼睛被水蒙的看不清楚路了,也不知道到底哪里那么痛,好痛,好痛啊...
好像千刀万刀齐齐割来,她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她脸抵着地面,她望着地面,好像下雨一样越来越多的深色水花,冰冷地覆盖了她的视界。
这么冷,你的怀抱在哪里?席城,席城...我要那副灼热坚实的躯体,我要那双坚毅沉邃的眸,藏着无言深爱,我要那望着我时,满世界只有我的迷人微笑。
如果我说我爱你,从十年前打定主意在监牢外面等你,至死不变。
你不要再跟我玩捉迷藏了,好不好。
阿城。
...
三天后,秦穆之第二次手术,术后麻醉,成功在预计时间内醒来。
整层楼静如永昼。
两个守在病房外面的女人,形如枯槁。
当护/士出来通知,最先反应过来是简轩仪。
席子琳一动不动,还是阿雅推她,"秦先生醒来了,你快进去看看。"
席子琳空沉地与她对望,阿雅从那天到现在,都是安静的,处在一种诡异的安静镇定中。
席子琳忍不住摇晃她的肩:"阿雅,你别这样子,我哥他...左龙说了,左龙都说了。"
阿雅站起来,走向病房,"怎么会呢,我要听秦先生说,左哥不在现场的,那人九条命,他自己说的,从前那是他口头禅,你们谁又相信他死了?没有他搞不定的事,你们都知道的!"
她回头,嘴角带着不信的讥笑,眼角掉着透白的液体。
那副样子,叫谁看了都心惊。
秦穆之微微地睁着眼睛,混黑的视线先看向妻子,然后移动到阿雅的脸上。
他的瞳孔紧紧地一缩,霜白的唇齿几番阖动,主治医生查看过监护仪,叹着气点了点头,又说:"不许时间过长。"
席子琳将秦穆之口鼻上的呼吸罩摘掉,搁在一旁,她微侧了侧身,看向阿雅。
阿雅上前。
秦穆之望着天花顶,沉毅的眼睛闭了闭,吐出沙哑极低的声音:"对不起。"
阿雅的身子很顿,思维也是这样,她仿佛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所有的房间,翻来覆去找不到他,阿雅心里就想,找不到就找不到,瞎找什么,等秦先生醒来就知道他在哪了。
她怀有太大的希望。
这一刻,听见这三个字,她却不知道作怎样的反应。
旁边的席子琳呜咽一声,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了,喉头滚动,痛哭出声。
秦穆之沉哑的嗓音艰难吞吐:"开头几乎可以说是顺利的,席城驾驶的技术超乎寻常,由香港向西北而飞,艰险地夺过大大小小的高射炮,越过中欧几个国家,在黑海被击落,我在暗,张敬伟说过,若让他发现有人相助,这一路会更艰险。我和我带着的人没有急于出手,他也有那个能力,沿着黑海边沿一路战斗,抵达乌克兰境内,他身上受伤就有些严重了,我与他在基辅会和,跟踪到了嘉舒的位置,我们有作战计划,并且抢人成功。但他觉得不对,我仔细想了一通,也不对,这一路还是容易了。果然,返回的途中,张敬伟才开始发力,知道他带着儿子战斗力会下降不知多少。那些一路上瞄准了他的仇敌,也很有耐心,我们从基辅返回到敖德萨,有人在黑海区域接应,伤势累累,眼看成功,那一日俄罗斯的黑手党实在难缠..."
他咳嗽连连,席子琳忙安抚他混重的情绪。
"我不清楚他早年和俄罗斯黑手党的恩怨,本来的计划是我带部队来拖住,他带着嘉舒先上船,但他擅自改变,港口的混战里,他跟我说,那群混蛋的目标只是他,两千年出头,东欧经济复苏期,很特殊,那几年生意好做,他常与俄罗斯那边来往,一次大的交易,他杀了黑手党教父的手下,后来才知道那手下是教父的儿子..."
"港口的轮船上,混乱中他把嘉舒扔给了我,一枪逼着我带人跳下海,我不放心把嘉舒给属下,亲自护着上了岸,把孩子藏好,出来就碰上一队杀手,那是张敬伟的请来的毋庸置疑,各国面孔,世界顶级杀手,我的精锐全部被灭,我也身负重伤,拼着一口气杀回港口,可什么都迟了。"
秦穆之疲惫地闭上眼睛:"港口漫天火光,轮船烧尽,黑手党无数,他只身一人,纵然铜身铁骨...我冲进火里,尸首散堆,仔细辨认找寻,却有奄奄一息的对方带头人笑着同我说,他不在船上,死前时分,他被注射高纯度海螺因,人体血液循环一周只需要二十秒,毒顺着支脉侵蚀四肢,心脏,大脑,他陷入及时迷幻,丧失筋骨反抗能力,是被那群人一拳头一脚残杀到再无回天之力,扔下那片海。"
秦穆之伤势惨重,后援及时,他一路上意识昏迷,醒来时已经是此时。
房间里,沉寂似乎是一道迷障,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左龙沉如白霜的声音低低响起:"二零零一年,事件我没参与,城哥亲自走的俄罗斯那一趟,那一趟是大获全胜的,枪火不知交易来多少,他在善后时提过,错杀了一个重要的人,用一支针剂毙命,就是从缅甸进的级高纯度的海螺因。"
有因有果。
秦穆之心中闪过这四个字,席城此人,狠戾至深,他这条命在道上混,每多活一天都是上天偏爱。
迟早要还。
他某日毙命,谁都不会觉得意外。
可谁也觉得不能置信。
绝非他人,是席城啊。
他能十六岁手握香港,近三十年稳如泰山,道上的传奇不多,他是第二,无人第一,黑色帝王,邪路上的神祗。
没了。
也许从他拖家带口那一日起,注定无法再坚不可摧。
席子琳哭倒在地上,她是特工,她很清楚一个人战斗力的底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