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到来之时,人是躲不开,闪不掉,逃不脱的。
巴维尔的最后绝招,一如爱情的迸发,柳梦一连用了八种身法,五种步法,还有十三种应变之法,都来不及,都闪不开,都没有用!
漫天青色的星星点点碎刃,似千万滴伤心幻迷的泪激射四溅,莅临柳梦苍白而倔强的身前脸前。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斩金断玉的声音清喝道:
“使不得!”
这一声喝出,四面的空气树木,月华微风,乃至对峙两人的呼吸思想,都顿了一顿。
这一声喝,竟然能令天地运行,人身动息都为之霎那断续!
柳梦听到这个声音,心上仿佛被击了一记重锤,浑身都颤震了一震,一直都俏冷若冰的她心中的激动仿佛都在汹涌逆流上溯,全无可抑制!
正是因为这一喝后的一定,月华下柳梦的身前,忽然多了一道璀璨晶莹的华美镜子!
那是一面突兀出现的水镜。
冰镜!
巴维尔聚凝全身精力,劲力发出的那记与敌协亡,同归于尽的千百道杀着,几乎在同一时间若陨落的星子飞散着撞上了那面冰做的镜上!
这一切却是无声而微妙的,两人俱屏住了呼吸,只是从柳梦身后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所有的青色光点仿佛瞬间被冰镜吸纳得无影无踪,可是冰镜也在坚持了数秒后,发出清脆地碎裂之声,纷纷扬扬舞似落英。在月光下仿佛正下了一场晶莹而纷扬的雪,幻梦而旎丽。
柳梦玉颊苍白。然而她此时迷惘的模样看上去就仿佛正似一朵花盛开的样子,这使观者分外有一种只有梦境中才有的惆怅。她眼里忽然露出愤恨决绝之色,一翻腕,亮出了那柄汪汪若水的银色匕首向巴维尔一步一步的行了过去。
巴维尔是一个勇悍的人,他一向认为:无事不可操之在己,他的一把邪刀,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也可以改变自己地命运。甚至可以让人没有了命运,只因为他只要不让对方活着,没有了命,那里还有运气?在他而言,如果有什么可以算得上是“命定了”的事,那就是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时了。
然而他此时却生出了难以为继地无奈感觉。
他无力动弹。
面前一步步谨慎逼过来的女子,手中的匕首发出了青焰一般的寒芒,随着他的大量失血视觉的模糊。她地面目似乎都难以捉摸了,只能感觉到那女子的气质,气氛。还有一种美人才有的嗔怒风情。那女子行到了自己身前,举起了匕首,云袖滑落到了小臂上,那绚人地白皙,就似一截冰镇过的玉。他闭上了眼,等待着锐刃刺入胸口肌里的寒热感觉。然而他耳中传来一个声音。
…那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能以一己之力破去自己那必杀一击的人的声音!
“住手。”
虽然是闭着眼。但是巴维尔仍然感到死亡地滋味在空中略微顿了一顿,然后含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犹豫缓缓退却。
眼前是一张苍白而英俊的脸,这个男子的眉心正中闪耀着一点鲜活夺目的红痣,画龙点睛似的烘托出了他的俊秀与坚毅。他眼中神情复杂,缓缓摇头沉痛道:
“唉,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这男子一面说,一面仿佛不胜月色清冷也似的轻咳着。巴维尔在嘴旁勾勒出一道冷漠轻蔑的笑意,没有说话。宝玉却凑近他的耳旁轻声道:
“巴兄可记得那日助你逃出镖局天罗地网的黑衣人?”
宝玉说着在巴维尔的背上轻击一掌,顿时一股温润绵和的内力传了过去,裹住了他的伤处。后者精神为之一振,惊奇的睁大了眼睛,他惊奇的发现,这一掌中所含有的那股特有的内力,竟与那日在镖局助他脱出围困的神秘黑衣人别无二至!
这下子,他不能再无动于衷了,沙着声音疑惑道:
“看你的模样,你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贾宝玉?为何要助我?”
宝玉自然不会承认打算将水搅得越混对他越有利,叹息道:
“我在宗人府中曾目睹巴兄与德总管一晤,见阁下虽是杀手,却有一身傲骨,大生知己之感,实在有心结纳,因此才特意派遣人出手相助。岂知世事难料…再相见竟是在这等情形之下!”
他一面说一面摇头,言外之意不胜唏嘘。那巴维尔虽然平生甚是多疑,毕竟是出生山野中的草莽,心机城府哪里是整日都同朝廷中这些老琉璃蛋子打交道的宝玉的对手?当下也有八分信了,心里也立生知己之感觉。见宝玉火不顾自丹伤势不断输送真气过来为己疗伤,长叹一声道:
“不用了,只恨未早日与二公子相见。眼前我动用禁招,违背了门里刀在人在,刀亡人亡之誓,早已五内俱碎,便是大罗金仙来也是回天乏术,不过还有两事望二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宝玉黯然道:
“巴兄有事尽管吩咐。小弟无有不依。”
巴维尔呛出一口惨青色的血液——他的血的颜色仿佛在方才刀裂的那一瞬间已经蒸发挥霍殆尽,余留下来的尽被镀上了那柄诡秘刀鞘的色泽——举起左手中拿着的刀鞘惨笑道:
“此物乃是我师门历代相传的信物,我死之后,尸身也一并焚化,还望二公子将骨灰与刀鞘遣人替我送回师门。”
宝玉微微点头,涩声道:
“巴兄请放心,小弟一定做到。”
巴维尔闻言,似是再难支持得住,顿时一阵剧烈的呛咳,嘴角,眼睛,鼻孔都溢出淡青色的血液,他嘶声道:
“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在刺杀那位七皇子之前,也曾听他提起过一个关于二公子的秘密…”
宝玉目光略闪,微笑道:
“哦?”
“似乎六皇子手下的人,将会对京师中一…名薛…姓…女子…下手!时间就定在…”
说到此处,连他的耳孔中也沁出了若蜿蜒若一条小小青蛇也似的血液,宝玉眼中霍然闪过一道厉烈难测的寒芒,他紧捏住了巴维尔的肩头,一字一句地道:
“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只可惜后者已经不能再回答他了。他的眼角,还挂着一滴蕴藏了过尽千帆皆不是意味的血泪。在临死前的一刹那,这个杀人无算的杀手脑海里忆起的是不是故乡?
抑或是伊人?
宝玉深深呼吸。
他骤然觉得寒凉满天,漫山遍野的席卷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柳梦正站在他的后面。
像极了一朵苍白柔弱的小花。
宝玉定了定,淡淡道:
“这就是你报答救命恩人的方式?”
柳梦的话声清寒得似一缕雪峰上飘激的雪风。
“我此时已经蓄劲于这柄缠金断玉匕上,你知道这把镇教七宝之一的匕首是没什么东西能挡住它锋芒毕露的一击之势的。”
宝玉抿了抿唇角,分外有一种淡漠的倔强:
“我只是奇怪自己为何这般愚蠢,不在刚才坐收渔利,反而出手相帮,让大罗教中三圣女之一的柳姑娘轻易站在我背后,还站得那么之近。”
柳梦幽幽道:
“你虽然以本身至真至纯的真力凝聚成那张号称万物莫能撼的冰镜为我挡下巴维尔的濒死反击,但是我后来也依你之言放了他一次,你我可以说两不相欠,我为何不能借此良机除去你这个如骨哽在喉的心腹大患?”
软语与香风渐渐自后欺近,还带着一股清新的寒。宝玉叹息了一声,忽然转身后向前行了一步,两人顿时变成了面面相对——还是以一种极其暧昧的近距离姿势…宝玉甚至感受到了顶在胸口的玉峰的柔凝坚挺。
柳梦顿时大失常态的尖叫一声,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一般慌乱跃了开去,此时红着脸,羞愤瞪着宝玉的模样,几乎和被熟悉的人占了便宜的寻常女子没什么两样。
宝玉的眼盛着笑意,眼光停留在她左手捏着的一截树枝上。
“原来贵教的镇教之宝缠金断玉匕是这般模样,当真是反朴归真,令小生大开眼界。”
柳梦仿佛有些脸红,将胸挺一挺强道:
“对付你这种下流无耻之人,还用不着动用缠金断玉匕这等神物。”
宝玉仿佛已将巴维尔的临终之言抛在脑后,竟伸手去牵柳梦的那只纤纤素手,笑嘻嘻地道:
“好妹子,我方才救了你的命,是不是应该来点什么以身相许的佳话?”
柳梦又羞又怒: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