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山盟,三叶谷。
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声低沉的闷雷,大雨倾盆而下,天上乌云乱舞,空中北风呼号,三叶谷中站满了身穿黑袍黑衣的门人弟子,一把把黑伞汇聚成海洋,将整片山谷覆盖,众人皆不语,望着人群的中心,那道伟岸的身影。
葛鹧的脸色有些憔悴,从炎郡归来之后他就变得有些憔悴,他将手中的黑伞递给了身边的人独自站在滂沱大雨之中,望着眼前的雄伟建筑,默然不语。
观山盟大小头目,各个商队的首领,各行各业买卖的掌柜,八大家族的家主,友盟的代表,血盟的代表全部在场,甚至连星隐城的城主老爷都到了,站在人群之中面色复杂地望着葛鹧的背影。
大雨顷刻间将葛鹧打透,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了下来,他无暇擦拭,任凭大雨将他打得犹如落汤鸡一般,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那些岁月,那些无畏的时光之中。
葛鹧抬头望去,眼前的英灵殿清丽典雅,肃穆庄严,淡蓝色的琉璃瓦屋顶;洁白的玉石栏杆,精工细琢的青石基台,衬着白色墙壁,在庄严之中带着一丝沉痛。这是观山盟最高的建筑,用来供奉在历届战斗之中战死观山盟门人弟子。
英灵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位身披袈裟的大和尚走了出来,这是云游四海在观山盟安家的大和尚,唤作空了禅师,目前任英灵殿的主持,在这里供养佛法兼任安度晚年。
空了禅师的弟子们缓缓将大门完全打开,一股肃穆庄严的气息扑面而来,空了禅师坐在雨中,念起了佛教真言,雨水在空中化作一面水幕,映射着英灵殿中的场景,以便漫山遍野的门人弟子能够看清英灵殿中的一切。又有弟子搬来了半法宝扩音圭,将盟主大人的话传遍山野。
做好了准备工作,空了禅师来到了葛鹧身边,双手合十,低声道:“葛盟主,一切都准备好了,请入英灵殿。”一旁的禅师弟子吹响庄重的乐器,葛鹧面带严肃,缓步走入到英灵殿中。
迎面的大殿上供奉着司徒道的神像和灵牌,司徒道的神像笑容可掬,笑着注视着三叶谷中的一切,葛鹧默然,某一个瞬间仿佛看到了恩师微笑着站在眼前,伸出手来去抚摸,终究一切都是幻象。
葛鹧红着眼睛,低语呢喃的声音传遍山谷,
所有有资格参加这场祭奠的人都听到了盟主的低语和言语中的悲伤。
“所谓修仙,不过如此。终究还有遗憾,悠长的生命对应着更多的遗憾,也许这就是平衡。师尊,弟子要为天下执剑,兵伐乱世,这人间终究不值得。”
葛鹧说完跪在神像前的蒲团之上,依照古礼,三跪九叩,钟声悠扬,磬声荡荡,在葛鹧行完三跪九叩大礼之后,空了禅师引得他走入第二间大殿。
这间大殿里供奉着观山盟成立的过程中各大家族亡故的领袖,贺家家主贺土木,陆家家主陆千,诸葛家家主诸葛浪,赵家家主赵戬,姜家家主姜山河,李家家主李半山,阵法师库图,这几位观山盟的领袖多是在刘家来袭之时战死,其余数位均是此战惹上顽疾,先后病死。
早有弟子取来鲜花,葛鹧拿起鲜花给各位家主们献花,几位家主神像裹着金粉,闪闪发光,葛鹧沉默良久,深深鞠躬,随着空了禅师走入第三间大殿。
第三间大殿供奉着十几年来为了观山盟的发展,先后战死,病故,失踪的三千五十一名弟子,涵盖人族和妖族,密密麻麻的灵牌仿佛海洋一般,黑压压一片,每一块灵牌写着姓名,灵牌下则写着这些弟子的个人事迹,灵牌前一根根白色蜡烛不灭,香烟缭绕,葛鹧独自走入灵牌海洋之中,抚摸着灵牌上的名字,回响着和这些弟子相处的时光,渐渐地在灵牌海洋之中迷失了。
英灵殿外,一道紫色的人影急匆匆赶来,宋子初前去紫府汇报了观山盟即将出兵的情况,了解到紫府的立场,急赶慢赶了回来,还是没有赶上祭奠的开始。
“盟主大人,斯人已逝,请不要过分悲伤。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众生的幻象,您是七翅凫厌之主,是乱世之主,又何必踌躇?这些英灵必定会涅槃,会再次聚到您的羽翼之下,帮助您完成平定乱世的大业。”
空了禅师引得葛鹧走出了英灵殿,来到了英灵殿的后山,后上之上,漫山遍野都是坟墓,这是自从观山盟成立以来,在小仓山战役,狙击刘风战役,保卫观山盟战役先后阵亡的观山盟将士。
葛鹧慢步在后山之上,沉思,哀悼曾经的部下,如今的墓碑。
葛鹧走出英灵殿之后,以副盟主宋子初为首的大小头目依次穿越了三间大殿,给英灵们上香
鲜花,表达心中的哀思。
宋子初在空了禅师的指引之下找到了在后山踱步沉思的葛鹧,急匆匆地来到他身边,和他并肩一起踱步。
葛鹧闻到了一阵醉人的香气,知道是宋子初到了,低声问道:“军士大人你此行可曾见到紫府掌门?”
宋子初摇头道:“没有,据说蓬莱仙岛那里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几大仙门的掌门都去东海蓬莱仙岛了,故此没有见到紫府掌门。接见我的是紫府的代理掌门,是掌门的亲弟弟,颜华的亲叔叔,颜无崖。”
“那颜无崖怎么说?”
葛鹧踱步在一座座坟墓之间,注视着这些陌生的名字,随口问道。
宋子初面带讥讽之色,冷哼道:“紫府的这位代理人一听我们要对大楚大魏宣战,脸带惊恐之色,连忙劝说我停动兵戈,说什么如果有了矛盾,紫府愿意出头帮助调解,能不打仗就不打仗。我和他说了半天,他才听出我们的意思,又急忙撇清干系,警告我们如果我们进入楚国作战,紫府并不会支持,甚至会宣布观山盟的一切行动都是观山盟自己的行为,和紫府无关。”
“我和他讲明,我们出征楚国,无论胜负都和紫府无关,那颜无崖才放下心来,暗示我如果观山盟物资匮乏,可以偷偷和齐国朝廷做交易,他将通知齐国皇帝,观山盟在齐国的商贸并不会受到影响,但是齐国也不会出兵相助。”
葛鹧摇头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颜华那么痛恨他的家人了,不过也只有这样,紫气东来府才得以传承千年。齐国的朝廷怎么说?”
宋子初道:“我在齐国国都会见了齐国的宰相,齐国的宰相称观山盟在齐国的一切行动照旧,不过观山盟不能调动星隐城的部队,如果要打就要出了齐国边境去打。”
“齐国宰相还称,他们会派遣一个军团进驻在星隐城帮助我们守护三叶谷。代价是我们要允许齐国的商队进入到我们占领的城池自由经商。他暗示,只要价钱合适,我们可以租借齐国的部分军队入楚作战。”
葛鹧望着漫山遍野的坟墓,由衷地感叹道:“紫气东来府腐朽到只知道守护齐国的领土,齐国朝廷市侩到可以租借军队,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