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百轻骑处在江南腹地,竟然无人问津。
萧之言与车风商量了半天,决定让商盟护卫暗中护送范伊经杭州富阳县往浙东,以免惹人注意,引杭州守军阻击,混战中别伤了夫人和公子。
萧之言不放心,陪着范伊先走。
车风率军留在太湖周边,与商盟的信使联络,请示下一步的计划,他一直以为宁绍和杭州的兵马该北上了,再回去还要折返。
范伊离去三日,小雨不断,空气湿润,长荡湖被一层烟雾笼罩。
车风故技重施,往金坛县要粮草补给。县令在被用他刀架在脖子上,乖乖的提供了七日的军粮。
商盟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往江边探寻消息的斥候飞马而回。
“禀告将军,出大事了。”
这些斥候都是从草原南下的,经历的战局多了去了,今天竟然有点结结巴巴。
“怎么了?”
车风脸现愠色,他手刃过漠北大汗,射杀过女真贝勒,最见不得部下慌乱。
“清虏过江了!”那斥候镇定心神,先把这个惊爆的消息说出来,再细细解释,“昨夜我在临近江边的官道上见到有散乱的骑兵出现,今天清晨溃兵漫山遍野,我抽了个空抓了一个人拷问了,才知道昨日清晨清虏大军乘大雾过江,诸军逃窜。”
车风飞起一脚蹬在身边的柳树上,拔刀斜劈入木,骂道:“他妈的,什么一群废物。几十万人,没听说打过一仗。”
骂了一通,发泄完了,把长刀从树心拔出来,下令:“召集兵马,往江边去看看!”
汉部轻骑从萧之言训练而成,中间由季弘短暂执掌过一段时间,南下江南后虽然还由萧之言挂名统领,实际的兵权掌握在车风手里。这支骑兵从开始就有马贼那种桀骜不驯的气息,又有土默特人混编而成,是宁绍驻军中军纪最差的,也是胆子最大的。
一千两百骑兵从金坛往常州府进军,车风扯出宁绍镇的大旗。
往外三十里地,官道中全是逃难的官兵堵住去路,车风大怒,喝叫:“让开道路。”
这个时候哪里会有人听他的。
车风的心情很不好,所以有人要倒霉了。
“射!”
好久没有杀过人,稀疏的箭雨落下,每箭必中一人。
官道上的溃兵才发现迎面来的这些人比清虏还凶恶,调转方向四散奔逃,让开官道。
轻骑行走的极快,过常州府往无锡地界,路上行人逐渐稀少。逃难的百姓并不多,溃兵这么会也跑的差不多。无锡城门紧闭,车风驻马往城上看了片刻,催兵马离去。
眼看局势不济,势如山崩,北上的宁绍大军一直没见到踪迹,无奈之下,车风只能决定南下返回宁波府。
骑兵沿太湖而行到达苏州地界,斥候禀告前面有一列四五百人的骑兵正行军。
轻骑像狼群般围上去,湖边雾气重,奔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前面兵马的身影。
那些人反应迟钝,哪里是这伙狼骑的对手,等两翼快完成包抄了,那几百骑兵才反应过来。
几轮弓箭后,对面人仰马翻,有人呼喊:“都是大明的兵马,不要误会。”
车风举手命部下停止攻击,催马上前。
对面一个骑兵催马过来,喝叫:“这里是巡江督师杨大人的兵马,你们怎敢胡乱攻击。”
“不是逃兵吗?”车风装傻。
一个身材消瘦,脸色有些苍白的将军催马上来,问:“你是宁绍镇的骑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奉命北上守御江防!”车风摊摊手,“但现在不用了。”
“我是巡江督师杨文聪!”那将军长叹一声,“江防已失,你随我去苏州守御,我会向朝廷上奏你的功劳。”他见车风麾下骑兵精锐,突然像找到了依靠。
车风本想嘲讽他几句,听他说完后,心中一动,拱手答道:“大明尚有浙江兵马,请大人退向苏杭。”
前面死的那些人是白死了,两军合一,一千六百骑兵午后到达苏州城外。
杨文聪的旗号还是很管用的,城门打开,众军入城。
苏州城城防兵马只有五百人,浙江兵马全奉命集中在杭州防御翟哲北上。
苏州知府找不着,杨文聪命都司给士卒兵马准备粮草补给。车风一面派人往浙东禀告,一面打听南京方向的消息。
南直隶及浙江各地,都督找不到将军,将军找不到士卒,知府不见踪影,县令挂印离去。老百姓在家里把门关得死死的,全凭老天爷裁决命运,反正大明的皇帝不怎么样,换一个也许能好点。
清虏过江后六日,车风在苏州城内呆的第三天。
三天里,杨文聪在召集府衙衙役,贴出布告,分发军饷募集壮丁守城,只有三百来人起来****,其他人看完布告后立刻躲的远远的。
“这就是江南的民心!”杨文聪欲哭无泪。
第四日,南京城失守的消息传来,新朝的都城只守了三日。
若说扬州只守了十日让人惊掉了大牙,那么现在看来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大势已去!”车风与杨文聪对视苦笑。
傍晚时分,两个骑兵奔入苏州城,与守城的士卒交涉后,找到车风的兵营。等见到车风,那人从怀中掏出令牌:“奉大人将令,命你退回宁波府。”
“大人为何不北上!”车风急了。他入苏州正是为宁绍占据此城,没想到翟哲命他退兵。
那人是翟哲的亲兵,摇头说:“我只管传达命令!别的事我一概不知!”
“大人现在在哪?”
“驻兵钱塘江侧。”
车风看今日天色已晚,找来杨文聪,把宁绍军镇的命令告诉他。
“浙江总兵方国安不北上,你我在这里守不住苏州城,还是撤吧。”
杨文聪已经麻木了,南京失守,各地官绅都在暗地里与清虏联系,准备献城投降,没有车风这一千两百骑兵,他呆在这苏州只怕不太安全,极可能被人绑缚送往南京。
“库房的银子,我要带走。”车风直言,也算是有点收获。
“带走吧,不带走就留给清虏了!”杨文聪心如死灰。
“还有朱都司和那几个官绅这几日一直往南京那边派人联络,那几家留不得,也给后来人一个警告。”
苏州城这么大,车风没办法看住,只让人守住往北的道路,反正这个时候往南京去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抓了几个信使一审问,苏州城内准备纳降的那几人都浮出水面。
“该杀!”杨文聪咬牙切齿。
“请大人下令召朱都司议事。”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黑。
苏州城内的街道上黑呼呼一片,不见行人。自杨文聪进入苏州城后,宣布实行宵禁。亥时过去,再在大街上闲溜达的人抓住了一律斩首。
朱都司带着两个随从像是从地洞里爬出来的老鼠一般,走一步看两步,往府衙而来。他不想来,但不敢不来,往南京派出的家丁一直没有消息,现在杨文聪是苏州城最大的官,那些宁绍镇的骑兵看起来很吓人。
三人才往门外请示,守卫领着三人进了后花园,在黑漆漆的道路中走了几步,从厢房中冲出来一列手持火把的兵士。
“拿下!”杨文聪一声令下。
明晃晃的刀子立刻架在三人的脖子上。
“大人为何要抓我?”朱都司面如土色,还想争辩。
车风上前一巴掌打掉了他半边嘴的牙齿,“没问你话的时候别说话。”把杨文聪都看呆住了。
“这里面有一份名单,请朱都司带路,把这几家都辨认出来。”
车风狞笑,打开手中的纸条。
士卒把架在脖子上的刀刃往里使了使劲,脖子上鲜血滴在朱都司的手上,这些马匪出身带出来的人很直接。
一刻钟中,高举这火把的士兵走出府衙,苏州城中有四五处地方乱哄哄的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杨文聪在四牌楼前监斩,把三个暗通清虏的官绅并朱都司一柄斩首。车风装了整整八辆马车的银子和物资,又打开库房,把粮食全部分发给围观的百姓,午后一列骑兵往杭州方向退去。
苏州库房中存有白银十万两,抄家得到白银十三万两。事关紧急,众人根本没时间仔细搜寻那几家的银窖藏在何处,就凭那几个官绅,哪一家也不少于十万两银子的家产。
到嘉兴府地界,车风存了个心眼。
“杨大人,在下奉命要回宁绍,您准备去哪里?”
“不如先去杭州?”
车风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不去。”他带着这么多金银财帛,入了杭州岂不是羊入狼口。
“这些银子有大人一份功劳,我分两万两给大人,其余的我要带回宁绍。”
“此乃国库之银!”杨文聪心有不甘。
车风摇头,笑道:“若非我,这些都是清虏国库的银子了。”
看车风的架势,杨文聪知道强说无益。他还是想去杭州,找机会与首辅马士英和皇帝联系上。
当即两队人马分道扬镳,车风分了两万两白银给杨文聪,护送马车经钱塘江上游富阳县折返浙东山区返回宁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