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领导,您贵庚啊?
唐瑾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片刻后睁眼,已经恢复了平静。
如果这些怪事和七杀格命局有关,那么这里应该有记载有自己的资料。可是接下来,他几乎将所有文件盒都过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只言片语。
视线落到角落一个与人同高的保险柜,依旧是电子式保险,可惜这次连郭明明的芯片卡也没有权限,他没办法看到里面存储的资料。
不过了解到当年发生的怪事,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只是他还是不明白,离奇出现又消失的瑶水池、西域沙漠中的古城和仙境、岛上神秘失踪的学生以及绵义县山脉的异常,确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并没有造成大规模伤亡,至少没有产生不可预估的影响,为什么汪淳会那么紧张。
而且,这些真的和七杀格命局有关?一个人能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带着无尽的疑惑,唐瑾从档案室走了出来,慢条斯理的将手套脱下,随手丢进走廊上的垃圾桶里,插着兜往外走。
夜里的办公大楼非常安静,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嗒-嗒--
突然,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摄像头,嘴角勾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继续往前走,转弯,下楼。
一楼,紧闭的玻璃大门口站着个人。
唐瑾嘴角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异常平静地继续往前走,到了他面前,勾起唇角,掏出芯片卡递过去。
“喏,还你。”
郭明明目光复杂的从芯片卡移到他脸上,几个小时前,他们还一起吃饭喝酒,唐瑾说起在北湼城的见闻,还说等莫希回来就要求婚,让他赶紧开始攒红包钱,因为最近没什么任务,他们都放开了喝……
如果不是那位提前打过招呼,他说不定真的着了道,让这小子钻了空子。
郭明明暗叹了口气,从他手里夺过芯片卡,凌厉地说道:“盗取上司物品,私自闯入非权限禁地,你可知要受什么处罚!”
唐瑾目光微闪,勾唇笑道:“谁不知道郭处千杯不醉,我还以为这次的行动你默认了呢。”
郭明明冷哼,“可我没想到你会在酒里下药!”
“哦。”唐瑾低低笑了一声,清浅的眸光从细碎的刘海中露出来,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也有很多没想到,看来咱们都不够坦诚。”
郭明明心里一咯噔,他果然都知道了!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他的心还是犹如被重重锤了一下,脸上也随之呈现出极为复杂的表情,愧疚、难受、无奈……最终化为无力的三个字,“对不起。”
“郭处,我想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三个字。”唐瑾平静地看着他,笑得晦涩,“不如来点实际的,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对不起我了。”
“我从来没有对……”郭明明似乎被激怒了,脸色十分难看,胸口上下起伏着,声音从牙齿缝里蹦了出来,“唐瑾,我虽然有些事瞒着你,但这些年来,我也是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的!并没有想过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亲弟弟”三个字让唐瑾眸光软了下来,但片刻后,他低头一笑,再次抬头还是那副疏离带笑的表情,“你可能不想伤害我,可郭处,他可是从我出生起就想要我命的人,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郭明明蓦地瞪大眼睛,呼吸都停了下来,“怎么可能,为什么?你什么都没做!”
唐瑾抿了抿唇,从郭明明的反应来看,他确实知道的有限,应该只是听从命令报告自己的一举一动而已,而且这些年,他确实没有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这话你应该去问他不是。”唐瑾笑了笑,语气倒是放松不少,“现在你暴露了,也失去了监视的意义,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他呢?”
郭明明怔怔地看着他,见他似乎还和以前一样,并非刚才表现出的那样计较,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现在就可以,我带你去吧。”
“所以,这也被他料到了!”唐瑾瞥向门口的摄像头,揉了揉后颈,语气慵懒,“一举一动就在人眼皮底下,真是可怕啊。”
郭明明神色再次浮山愧疚,却什么都没说,带着他上到二楼,来到最里面一间屋子。
门并没有锁,只是微微掩着,门缝里透出明亮清冷的白色灯光,门牌上写着“部长办公室”。
郭明明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一个男声,“让他进来吧。”
郭明明看向唐瑾,神色依旧复杂不明,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还是忍住了。
“你去吧。”
唐瑾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很宽敞,布置得庄重大气,黄花梨木打造的桌椅、书柜,其中装点着名贵的绿色植物,处处透着低调地奢华。
沙发上坐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轻松闲适地泡着茶。
唐瑾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郭明明没有跟进来,并将门关上了。
这人就是稳坐特别部门第一把交椅长达半世纪的汪淳?不可能吧,莫非是他的秘书?
见唐瑾左右看着,似乎在找什么人,泡茶的男人笑了,放下茶壶道:“别看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唐瑾顿住,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这人看上去三十七八岁,五官周正但十分普通,虽然是坐着,但看得出来并不高,身上也没有上位者迫人的气势,就像某单位碌碌无为的大龄青年,普通、不起眼,毫无特色。
“你……是汪淳?”
男人将倒好的茶往对面一放,缓缓道:“于公,我是你的领导,与情,我也算是长辈,你就这么直呼其名,不妥吧。”
唐瑾噎了一下,眸光闪了闪,立即笑道:“领导教训地是,是我冒犯了,请您见谅。那么,重新来一次,请问,您真的是当年那个想要我命的部门老大汪boss吗?”
“伶牙俐齿。”男人又笑了一下,伸手示意,“坐下吧,茶要趁热喝。”
“你不正面回答我,那是默认了。”唐瑾“啧啧”两声,在对面坐下来,“我还以为就陈夜御驻颜有术呢,没想到你也是,领导,方便透露么,您贵庚啊?”
汪淳慢慢地品着茶,淡淡道:“如果我有孙子,大概和你爷爷年纪差不多吧。”
呃--唐瑾扯了扯嘴角,这话听起来怎那么膈应人。
也是,这人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可也是活了一把年纪的老怪物,又在这个位置那么久,能力绝对超凡拔群,不能掉以轻心啊!
唐瑾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就开门见山吧,领导,你直接说目的吧!”
汪淳看着他,“不是你主动来找我的?”
好像也是。唐瑾眉毛微挑,往后靠去,说道:“为什么要找人监视我?”
“部门每个职位都有监管,并非针对你一人。”
“哈,这么说是我自作多情了!”唐瑾觉得好笑,“堂堂部门老大,敢做不敢当么!”
“我说的是事实,监管你并非出于我个人意愿,也是部门工作的一部分。”汪淳直视着他,“若是你表现出危害国家安定的举动,我有权作出处理。”
唐瑾微微侧头,也严肃起来,“那我倒是要请教了,不说我对部门的贡献,单从动机上讲,我为什么会做出危害安定的事!就因为我是七杀格命局?”
“唐瑾,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七杀格?”
“愿闻其详。”
“七杀格,是一种命局,天命所定,不可违。”
唐瑾心里一跳,这话他听过的,陈夜御和夏老在提及太阴命的时候说起过。
汪淳继续道:“七杀,偏宫格,非正宫!对于这样的命格,自古以来都是‘有杀先论杀,无杀方论用。’‘格格推详,以杀为重。’此命局乃大贵之格,王侯将相多存七煞,若控制得宜,尚为我用,否,即便有惊天动地之功,忽焉而就。”
这话他说的掷地有声,唐瑾神色冷了下来。
汪淳同样冷眼相对,浑身散发出迫人凌厉的气势,好像之前的平淡无奇都是错觉,“如果你听不明白,我可以直白一点,在你乖乖听话的时候,我可以留你一条命,一旦你脱出控制,我只能为了大局着想先下手为强。”
“好一个为了大局着想。”唐瑾冷笑,“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吧,害怕失去所谓的掌控权,我才出生的时候,什么都没做,你不也照样下手!”
汪淳的视线透过镜片盯着他,折射出偏紫的光,看上去有些诡异,“看了那些档案,你还认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吗?”
唐瑾一怔,似笑非笑地说道:“怎的,莫非我是神仙转世,自带天降异象?何况那一天出生的又不止我一个,你怎么证明那些怪事和我有关。”
“你说对了,七杀格,乃是贵格,此命局之人降生时,精通命理的高手都会有所感应,提前预测到降生时间以及大致方位,也就是说,我们早就预知了你的出生,也会持续关注你的成长,那时候,并没有想过要对你做什么。修道之人讲究因果,又岂会因为一个命格随便杀人,只是……很多事情超出了预期。”
气势变了后,汪淳目光也变得锐利迫人,“你并非单单是七杀格,还具有十分特殊的体质,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导致了一系列的怪事发生,弄得我们措手不及,权衡之下,才决定将‘极凶之煞’杀死在摇篮里。”
夏老的师父也说过他体质特殊,还在他身上下了保命符,唐瑾问道:“特殊体质是指什么?吸引鬼吗?”
“关于你的体质,我们也只是猜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总之,是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体质。”
关于这个问题汪淳没有多说,唐瑾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奇怪,眼底似乎带了一点不容易看出的艳羡。
羡慕什么?招鬼么!
“那后来,为什么你又改变主意不杀我?”
“因为部门里的一个人,金成才。”
“金成才是谁?”
“夏民戊的师父”
夏老的师父,那位老前辈,原来是他!不过这名字还真接地气啊!
“就是在我身上下保命符的那位金前辈?”
“不错,他说七杀主权威,主要看日主能不能担,若能担,极凶之煞亦可化凶为吉,且七杀格清之则贵,混之则贱,你生在唐家,自带贵气,故清,长大后必文武兼备,功勋粲然,不如留你一命,堵那二分之一的化凶为吉。”
这些拗口的话听得唐瑾头都大了,但也算是明白了,自己这条小命确实是夏老的师父给保住的,抿了抿唇,他说道:“所以你堵了,那现在……算凶还是吉?”
汪淳身子往前倾着,手指摩挲着紫砂茶杯,目光晦涩,神色凝肃,语气轻缓却压迫十足,“半年以前,我一直当年赌对了,你在特情科的表现非常优秀,可是现在,我就说不准了。”
唐瑾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我做什么碍到你了?”
汪淳直起身,整个人陡然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你不该……遇上莫希,更不该和她在一起!”
唐瑾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思维被他这句话轰得炸成碎片,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额上的青筋不断跳动着,他想过很多理由,比如唐家势力的扩大,让某些人感到不安了,比如这个命格是不是会克着谁之类的,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原因!
深呼吸一口,唐瑾阴沉着脸说道:“我和小希两厢情愿,既不偷也不抢,我们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可以!”
“因为她是太阴命。”汪淳推了一下眼睛,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她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你不行!”
太阴命!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你不行!
唐瑾在心里将这话重复了一遍,彻底火了!
心里冒着火,外在却更加冰冷,清浅的琉璃瞳仿佛染上了寒霜,语气寒凉淡漠,“能否解个惑,什么是太阴命?”
“太阴,亦指月亮,极盛之阴,夫妻宫格中比较特殊的存在,比你的七杀格命局还要罕见。拥有此命格的女子,大多命途多舛,父母缘薄,但也拥有非凡的本事,对另一半极有助益,夫妻宫若入主太阴命,人生气运会得到极大的加持,不管做什么都会很顺利。”
“这样啊。”唐瑾勾唇笑了一下,语气玩味,“既然太阴命这么好,我又怎么会放过。”
“因为我不允。”汪淳逼视着他,“自从你和她相识后,很多事都超出了掌控,从最初的饿鬼洞,到现在秘境出现,不稳定的事件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而且……因为这样,玄门和世俗的平衡很有可能会打破,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唐瑾一惊,终于明白在得知三大门派的存在后,为什么他会觉得不安了。
超出世俗的规则,凌驾于法律之上,这种存在必然是不受国家所喜的,只是因为各种考虑和目的,双方约定俗成的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而部门就是维系双方的中间人。
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势必会造成诸多的不稳定,自然是部门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我不懂,即便我是七杀格,小希是太阴命,我们都遵纪守法,热爱和平,怎么会让你如此忌惮。”
“不要小看命局对大局的影响。”汪淳说道:“万千世界就是一张大网,人是其中一个节点,通过这张网联系着整个世界。若只是一个小小的点,破了无关紧要,甚至都看不出来,可若是那个结点很大呢,大到足以使周边的结点随之崩盘。”
“再和你举个例子吧。二十多年的双十行动,金成才以绝对的号召力,带着各界人马进到西域,结果……你也知道,行动失败了,死了不少人。可那次行动最大影响绝非如此,而是导致玄门中人对部门产生了信任危机,原本就损失巨大,又有十三名高手退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部门里无人可用。”
“可鬼物作祟以及一些棘手的事件还是得进行处理,那段时期,因为缺乏专人人员相助,造成特警人员大量牺牲,部门工作举步维艰,虽然后来慢慢缓了过来,可即便过去那么久,如今部门的玄门人士依旧不足当年的一半。”
汪淳看着他,缓缓地说道:“现在你知道了吧,玄门圈中无小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我已经疏忽了一次,断然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唐瑾听后一直没有说话,眼睫微微垂着,只能透过睫毛看到细碎地冷光,却看不清他的神色。
半晌,他才抬起来,直视着汪淳,说道:“我懂了,你认为那些怪事发生,是因为我的出生,现如今,那些怪事再次重现,你还是认为是我的缘故,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一了百了。”
汪淳面色平淡,“当初没有当断即断,现在杀了你会很麻烦的,何况,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唐瑾眯眼,目光冰冷,“总之,你是一定要阻止我和小希在一起了?”
“是。”
“那好!我也明确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放手的!相信小希也是,被人棒打鸳鸯什么的,只会发生在单身狗一厢情愿的剧本里!”
唐瑾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刚才说过吧,天命不可违,我既然是七杀格降世,自然带着天命而来,就像当初你错失了杀死我的机会,现在你也绝对阻止不了我。”
汪淳并未受其言语激怒,平静地看着他。
唐瑾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不再多留,转身就走,打开门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冷冷说道:“修道之人讲究天道自然,你却妄断天机,逆天行道,其中牵扯的因果之重,望好自为之!”
从他进来到现在,汪淳一直都很平静,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直到听了这话才瞳仁骤缩,脸色微变。
这话似曾相识,当年的金成才也说过类似的话,让他打消了对付七杀格的念头,没想到二十多年后,这话会从唐瑾嘴里冒出来,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只是,在其位谋其政,逆天之果再重,他也得担着!
说完那句装逼十足的话,瞧着对方变色,唐瑾心中大爽,关上门往外走,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汪淳所说的话,让他震撼之余,丝毫不怀疑这人有阻止自己的能量,可是要他放弃心爱的人,那绝对做不到。
莫希说过,命是上天强加在身上的枷锁,可怎么走,依旧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那劳什子的七杀格又怎样,这么多年不知情还不是照样走过来了,也没见他煞了谁,唐家从上到下都好好的,身边的伙伴多次出生入死,也没缺胳膊少腿,什么极凶之煞,他分明是福星下凡转发有好运的锦鲤之神才对!
只是,关于莫希的太阴命,汪淳显然隐瞒了部分实情。
金成才前辈曾经告诉过唐老爷子,自己以后会遇到贵人,显然,他口中的贵人是莫希,也就是太阴命。夏老也知道太阴命,并且从没有反对过他们俩在一起,那是不是说明,夏老师徒和汪淳的意见是相左的。
从各种渠道了解到的金前辈深明大义,绝对不会置民生于不顾,可是,他却希望自己和太阴命在一起,显然不认为这样会造成汪淳所说的那种后果。
可汪淳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要咬死他祸国殃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走出办公大楼,唐瑾抬头望向夜空,明天就是玄门聚最后一天,不知莫希那边情况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