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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正文16 月 下

娇养 荫下 4447 2024-11-16 07:20

  隆冬看不到章一的表情。他只知道她往那道身影走去了,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最后几乎是跑着投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这是钟闵第二次在章一最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第一次是在两年前。她根本没有料到, 她以为那辆黑色的汽车已经把他载走了。她踮起脚,伸出手去。他明白她的意思,把头往下低一点。于是,她抱住了他的头。他硬硬的黑色的头发被太阳光照过了,是暖暖的。仿佛正是缺少了那一点温度,她冰冻着的整个人开始溶化,那两个干涸的眼球下有液体形成, 先是一点点往外渗, 再蓄满了溢出来,最后终于挡不住地喷涌而出。

  隆冬如遭五雷轰顶。远远地看着那两个装在玻璃罩子里的人,美丽的,和谐的。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无法近身。他看见章一抱住了那个人的头, 哭泣。她的哭声远远地顺着气流传来, 不太响,但他却听得真切。然后,那个男人吻住了她。她没有反抗,甚至在微微回应。她的脚尖踮得越来越高,最后离了地。他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只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想转身跑,但腿怎么也迈不动。一辆汽车开过来了, 那个男人搂着她进去,车又驶开了。他站在那,空气里又传来章一的声音,“你怎么不去死?”“……于是我跟他亲热,跟他睡觉。” 他仿佛是痴了,不明白那两个词语的含义,于是就含在嘴里反反复复地滚,“去死,睡觉……去死,睡觉……”

  章一将头紧紧埋在钟闵怀里,仿佛是后怕。他们至始至终没有说话。钟闵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对方说了什么,他说,“马上开始,不用等我。”车子驶回宅子,她一个人下了车,再看着车子开走,然后进屋。

  章一回到自己的房间,有点恍若隔世。她往床上一躺,搂过了史迪仔,用根手指去刮它的鼻子,喃喃说,“大鼻子,我该怎么办?”史迪仔的大黑眼珠子上有亮光,也许,它听懂了,但它不会说话。它的小主人等不到回答,睡着了。

  短短的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个小人根本负荷不了。她睡得很沉,醒来时已经是半下午了。大脑一清醒,很多事情都能理得顺了。一个个的场景在她脑子里走马观花地过了一道,最后她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母亲将自己抛弃,并且彻底不回头。第二,在见到钟闵的时候,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贪恋他的怀抱。这两个结论让她悚然心惊。

  母亲为了她,受过多少罪,她是明白的,现在有了归宿,不正是这么多年来自己所期盼的吗。况且她早晚会长大,总有离开母亲的一天。她马上就成年了,难道还能像小时候一样缠着母亲?钟闵说得对,早与迟又有什么关系呢?一想到他,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只知道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否则有一天,她会连意识都沦丧在他的怀抱里。可是她又能去哪里呢?她拼命地回忆小说与电视剧,都指着一条出路,那就是离家出走。去车站,买一张车票,不知坐到了哪里,对哪个站名有好感,就在哪里落脚。对,就这么办。她对自己说,章一,拿出点勇气来,你要变得坚强成熟,不要以为这世上你是最不幸的一个。天生一人必有一路,不是吗?

  到底是孩子性,她已经将自己未来数年全部规划好了。她对自己说,让我再呆一天,亲眼见到母亲幸福,然后就离开,走得越远越好。这里的人也许会想起我,那时候他们会说,噢,那个勇敢的,成了谜的孩子。

  想到要走,就又想到钟闵。她狠狠地甩了甩头。她好像从没有为他做过什么,那就在这最后一天里做点什么吧。她去他的房间,实在想不出点子。最后钻进了浴室。

  她从没有进过钟闵的浴室,这下不免好奇。不论什么东西到手边都能拿起来看半天。想不到男人也要用洗面乳,他的剃须刀很干净,剃须水很好闻。她甚至连浴盐都翻出来了。最后她终于发现一个空瓶,是漱口水用完了的。

  太阳也许是累了,提起下了班,因此很快到晚上了。章一上床很久了,却始终没有睡着,她在等钟闵回来。她猜他会来看她的。

  她猜中了。他进来了,在黑暗里盯着她,她也大睁着眼睛盯着他。他“哧”地一声笑出来,拍拍她的脸,出去了。她把床头灯打开,过了一会,他果真回来了,换过了衣服,头发上还沾染着水汽的。

  她坐起身,身子往后靠。他也在床边坐下来,却不开口。只好她先说话,本来她也是打算好好同他说说话的。她说,“你瞧见那瓶漱口水了吗?”

  他说,“瞧见的。”

  她又说,“我见你原先的用完了,就出去替你买了一瓶。”

  他在那微醺的灯光里吟吟笑,“那谢谢你了。”其实家里的东西都有备用,没有时也自会有人补上的。

  她却有点邀功,“我怕买错,拿着空瓶去的。哪知到超市,问导购,她说没见过。于是我就拿了一瓶最贵最好的。”她想了下,又问,“你用过了吗?”

  他答,“用过了。”

  她有点不罢休的,“什么味道?”

  纱罩子里的灯发热了,让夏夜里沾着湿气的不安定连同光与影都在微微上浮,仿佛是有人正做着的酣然的梦。他就在这梦里说,“甜的。”

  她不信,“我拆开闻过的,说是水果味,却一点水果的味道都没有。”她把身子凑上去,“你再让我闻闻。”

  他没有张嘴,反倒将嘴角弯成一道弧线。她忍不住要说他一句,将头往上望,唇堪堪擦过他的嘴角。他楞了一秒钟,也许更短,然后狠狠吻住了她。

  他吻了很久,然后将她的两瓣唇反复地含在嘴里吸吮,甚至用牙齿轻轻去咬,留下了几个齿印。他点着她的鼻子,笑着骂一句,“小骗子。”她也笑了,漱口水其实是她用过的,她的的确确是个小骗子。一笑,那唇上的齿印就消褪了,他似乎不愿意看到,于是又吻上去。这一次,她以牙还牙,非要给他咬上几个才作数。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越是如此,她越是不罢休,他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直到身子往后一倒,后背一片冰凉,这才发现睡裙已经被他剥去了。

  章一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没有怕。她整个人赤裸的躺在那里,闭上眼睛,头微微往上扬。光从她身体的每一道弧线上划过,形成无数道流光,明的,暗的。她脸上有一种稚嫩的庄严神情,仿佛自己是个被置于祭坛献祭的,最干净最美丽的少女。

  那个时刻终于到来。她仿佛能看到天空中的月,还有满天的星。无数的星都在闪烁,一下子亮了,一下子又黯了,然后它们闪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阵风吹来,哗啦啦,无数的银光掉下来,落在她身上。她的身子是烫的,被冰凉的银光裹满了,变成了一层朦朦的水汽。那水汽是什么?是她所承接来的露与泽。

  结束了。她在他怀里喘息,钟闵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睡了一会,也不知睡没睡着,她蹭了蹭,咂咂嘴。他轻声问,“怎么了?想喝水?”

  其实她就是想喝水,但是不想动,又不好意思说。他既然问了,也就点点头。他把睡裤一套,去给她端水。坐在床边,递给她,她支起身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又“咚”一声倒下去。她用的是玻璃杯,上头没有一点花纹的。他明明不想喝水,偏偏喉咙里生渴。也许是因为看她喝。于是他也喝两口,微微俯身去放杯子,却发现她在轻轻扯他的裤子边。他回头去看,这一看,竟有些呆了。

  小时家里的嬷嬷养过昙花。因他小,总是被要求要早睡,因此花年年开,他年年看不到。直到稍大一点,硬是要在露天里守着。嬷嬷见他撑不住,叫他去睡,他不肯,非要等到昙花开。花是有灵气的,尤其是夜间,人气消退了,又有湿意。于是那天就在他面前十五朵齐开。花瓣和花蕊都在颤动,仿佛人和花之间有了一种恩情,知音的恩情。然而就是这样震撼的美都及不上现在眼前看到的。

  章一的眉眼上染着红,小红嘴唇是肿的。那红肿令人心痒难耐,仿佛该咬下来的才好。因为羞涩,她整个人的形态是蜷曲的,但又因着惬意,就在那蜷曲上头微微的舒展开来。见他痴痴看着自己,就丢开手,腿下意识地摩擦着蹬了蹬。她的眼珠子上裹着一层迷离。

  钟闵只觉得有东西在身体里蓬发欲出。昙花的美只一现,他却要让她的美永恒,而这美,他要一遍遍采撷……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是趴在他身上的,头垂在他颈间,这样居然能睡一晚上?他自然是醒的,有东西就在她体内苏醒过来。她装作睡着了不知道,依旧趴着不动。

  他却看穿她,哄她,“乖,动一动。”

  她自是不肯的。他就把她的头捞起来,亲她耷拉着的眼皮子,亲她的嘴。亲着亲着忍不住重重一顶。她尖叫一声,从他身上蹦起来,往一边躲。他捉住她,作势要用强的。她就有些生气,转过身不理他。他又凑过来哄,“恼了?”她反手去打他,赶他走,手一挥,他抽了口气。

  她赶紧转过来,“抓到了?我看看。”

  她捧着他的脸看,他却抓着她的手说,“你还留这么长的指甲做什么。”

  他眼睛下面被她划了长长的一道子。她问,“疼吗?”又说,“你看不顺眼就替我剪了吧。”

  他果真拿了剪子来替她一只只修剪,又把减下来的指甲拨到一块,用纸巾包起来。

  她见他那个样子,忍不住说,“笑死人,指甲也当宝贝。”

  其实他不过是怕落在床上硌着她。嘴里却不这么说。“指甲当然是宝贝,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干将莫邪把头发指甲扔进火里,就能造出绝世好剑?”又闲闲地说,“假如哪天你不见了,我有这些东西,说不定能找人做个法术,把你找出来。”

  她果然被唬住了,不是因为他骗她的话,而是以为他看出她要走的心思。她想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来,结果却叫起来,“呀,渗出血珠子来了,一会怕是要结痂。”竟划得这么深。

  他笑说,“你让我一会怎么见人?若有人问起,我就把你供出来可好?”

  她却忽略了后半句,抓住他前半句的话头,嗤道,“结婚的又不是你,怎么不能见人?”突然又想起什么,负气地往床上一倒,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听他哗哗地放开水,又故意过来撩她,“一起洗?”

  她烦躁起来,把头埋进枕头里,这样时间是不是过得慢一点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地球停止转动,否则她母亲的婚礼依旧会举行的。

  章一没有问钟闵为什么他会去参加婚礼。但钟闵却告诉她,他是作为男方宾客去的。他们到的时候,婚礼场已经很热闹了。如同定义中的婚礼,喜庆的,微笑的。

  章一见到了新郎。一身礼服衬得人如一棵松,苍郁虬劲,生气蓬勃。这就是她母亲要嫁的人,气质出众,客气有礼。新郎已经见到他们,走过来,只朝钟闵点个头,然后说,“是章一吧,你妈妈还在化妆间,你要不要去看她?”

  她想了一下,然后摇头。这是个大喜的日子。

  于是新郎又指着不远处笑着说,“你的同学都在那。”

  章一是很聪明的。见他两次想把自己支开,估计是有话要对钟闵说。因此就去找同学了。远远回头看,两人果然在说什么。新郎低下头,背影微微地往下塌。

  【添字,不然不让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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