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王保公子(上)
“哦?看来这位二公子,还真是一位有趣的妙人。乐善好施,造福百姓,不愧是出身名望之族。”丁晋淡淡笑道。
“哎,谁说不是呢?高门贵弟,自有高风亮节之处啊。”王嘉宪感叹完,眼珠一转,紧接着又道:“嘿嘿,那保公子自然是非常人,不过,下官观大人身带虎威,举手投足间,又是飘逸潇洒,极具魅力,敬佩之余,不仅更是叹服:非常人,必有非常人之仪。这次保公子挚情相邀,非凡者惺惺相惜,使君大人或许能和公子成为良朋好友呢。”
丁晋笑笑,对他的良好期盼,不置可否,说道:“听说鄢城署钱政困窘,曾多次得公子慷慨解囊?”
王嘉宪得意道:“原来大人都知道了。嘿嘿,这却不是下官贪功,这两年征战频繁,鄢城作为近战之地,县库屡被掏空,虽说是支援了朝廷,尽了忠,没什么可抱怨的。可是对鄢城本地毕竟不美,没了钱,自然什么事都干不成。幸好下官和王保公子交情莫逆,迫于无奈下,拼着老脸不要,向他求助。公子二话不说,当即捐助钱粮布帛,车马牲畜,几乎旦有所需,只要开口,必能如愿。靠着公子的周济,鄢城署虽万般困难,也算是熬过来了。”
丁晋适时地赞了一句:王大人为民生计,不顾嫌疑,实在难得。引得王嘉宪更是得意,丁晋又道:“某听说,公子还曾支持县署开凿矿场,修护盐井?”
王嘉宪笑道:“嘿嘿,公子在磨盘镇帮助县署修护盐井,确实是有的。不过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对比公子的厚恩,些许小事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菩萨爷对咱们鄢城,可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丁晋疑虑道:“难道不是在古槐乡修盐井?怎么是磨盘镇?”
王嘉宪本来得意洋洋的表情一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哦,嘿嘿,王保公子多次帮助本署,太多了,磨盘镇是有的,槐树乡应该也有过吧。”虽然还在笑着,但他自己都感觉笑容很僵硬。
丁晋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直射王嘉宪,疑问道:“据本官了解,鄢城共有盐井十三处,在户部黄册登记造册,其中磨盘镇并没有盐井开凿,莫不成鄢城还有第十四处?抑或第十五?”
刹那间,王嘉宪汗如雨下,不停地用袖子擦着脸上的冷汗,强作镇定道:“也,也许是下官记错了,该死,该死,是记错了,大人稍等,下官询问一下,再答复大人。”
说完,王嘉宪便掀开车帘,大声对后面跟随的一位随从人员吼道:“李先生,你死到哪去了?快过来,本官有话问你。”
这位李先生,按照昨日丁晋的对薄点卯,并不是鄢城县署中人,看来应该是王嘉宪的幕僚亲信之类,不过这位王县太爷,对于盐井这样重大的事情,竟然也会记错,还要求教于幕客,实在是让丁晋暗暗摇头不已。
丁晋制止了王嘉宪的闹剧,如果让其在众目睽睽下询问这等敏感问题,即便王大人丢得起脸,他这个监临主官也丢不起。丁晋淡淡道:“看来是王大人一时疏忽,记错了。不打紧的,吾等公人,日理万事,出错是难免的。”
“是,是,是。”王嘉宪面色煞白,低着头不停擦着淋漓的大汗,他算是领教了这位刺史大人的辞锋了,在他面前,自己最好少说话、多沉默,否则一个不慎,就可能把自己兜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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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时候,庄稼都成熟了,庄稼可以割下来,人头也可以割下来。那么,用镰刀割人头是什么样子?
王保忽然有了这种奇怪的想法,可惜,他正要将这种念头付诸行动的时候,下面人报告:丁使君的车架已到五里长街外的牌门前。
王保只好打消了心血来潮的“探索”兴趣,坐上他的“锦榻”出府迎接丁晋一行。
五里长街,这一条街都是王府的产业,事先已经打扫过,一个闲杂路人都没有,为了显示足够的尊重,王保事先便吩咐去接丁晋的下人,让他们将马车停在长街口,然后自己亲自去迎接。
因为安排适当,丁晋乘坐的马车刚刚停下,前呼后拥的王保已经来到。他坐在由四个人抬着的锦榻上,一身特意穿戴的华丽衣裳,从头到脚装饰着许多金银玉饰,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随从恭敬地打开马车门,先下来的是鄢城令王嘉宪,王嘉宪下来后,一转身,弓着腰,撅着屁股,谄媚地请另一位乘客下来。
王保居高临下,看着车中下来的青年男子,此人头戴进德冠,身穿紫色的官袍,腰系蜀丝织品制成的腰带,容貌举止温文儒雅,目光有神,脸色端庄,浑身上下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新上任的襄州刺史丁晋。
丁晋下车后,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郡王府迎接众人,并马上被坐在锦榻上的年轻人吸引,这倒并非是对方位置最高显眼,而是这个人很“奇特”。
只见此人大约二十岁年纪,但是一点都没有年轻人朝气蓬勃、精力充沛的样子,好像有点病怏怏的,躺着榻上显得无精打采,唯有那双头颅,很高傲地竭力向上昂着,角度是那么夸张,显示着主人一种超越常人的不屈和执拗的性格。
再看长相,这位应该是那个传说中保公子的年轻人,面白无须,两眼突出,双颊均有一道“破坏和谐”的横肉毫无规则地横在左右,这让他看起来一脸凶相;但是他的身材却极度纤细,好像弱不胜衣,配合尊容,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丁晋马上想到两个字:“矛盾”。
这就是王保给丁晋的第一印象: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这位仪表堂堂的大人,可是丁使君?”王保两眼放光地盯着丁晋,激动地说。
丁晋知道王保身具残疾,于是对他高居榻上并不为意,开口道:“下官正是丁晋,不知这位俊彦,可是王保公子?”
王保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两只手下意识地拍打扶手,急道:“快,快,前,到前,前面。”
抬着锦榻的四名壮汉这才会意,忙移步上前,直到了丁晋跟前,王保迫不及待地要下来,壮汉们忙小心翼翼地将榻放下,王保跳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拖着残腿走到丁晋面前,执着他的手道:“请容卑下称大人为师,自阅贤师之大作天国志,世上再无书可读,幸甚!悲甚!”
丁晋被他这一番“忘形”的举动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快收摄心神,微笑道:“公子过誉,陋室之作,不等大雅之堂,实在是惭愧。”
王保却变色道:“大人不可过谦。古有天涯之国,飘渺海之角,其国之人,恩爱长随,永伴欢乐,尊严骄傲,自强不息,真可谓,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这难道是偶兴之作?小子认为,这世上某处地方,确实有一个天国存在,希望大人不要欺我。”
“这。。。。。”
丁晋苦笑,在动笔之时,他只是随兴而发,将时常在脑海盘旋的一些古怪场景和念头,付诸纸上。一方面是这些念头虽古怪荒诞,但也不乏可取之处,记载下来,难免有去芜存菁之想;另外一方面,就是丁晋是个书虫,曾以阅万卷书为荣,这爱读书的人或许都有个通病,书读多了,自然而然就想执笔而著,似乎心中有一些东西非发泄出来不可,倒也不尽然是为哗众取宠。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今日会碰到一位如此热情执着的崇拜者,看情形似乎非要和自己就天国之事存在与否,辩论个你胜我输,这却不是今日来的本意了,于是,丁晋开玩笑道:“看来公子是不准备让丁某到府上喝一杯茶了,哎,原来还想着趁机游览一番有襄州绿明珠之称的郡王府秀竹园,只怕今日是无缘欣赏了。”
王保听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太激动了,什么事都没顾上,众人现在都还在街上傻站着,顿时笑道:“使使使,使君提,提醒的,是,小小,子,莽撞,了。”
结结巴巴地说完,又赶紧举手示意道:“请,请大,大大大,大人进,进。。。。。。”这个“进”字拖了半天,也没说出后面的话来,王保急得脸色涨红。
丁晋没想到这王保竟然是个结巴,这倒是出乎他意料,在之前,也没人提起此事,可能是顾及安国郡王府的面子,不过,先前王保说话,怎么又不结巴?
和他有同样疑虑的,不乏其人,其中就有郡王府主薄王彦,先前就是因为惊诧公子突然说话利索,目瞪口呆的王彦才忘记了提醒主宾注意礼仪,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忙上前道:“丁使君,二公子请大人等进府一叙。”
丁晋努力保持着脸部的表情,不敢做出一丝一毫的异样神情。尊重别人,尤其是维护别人身体或者人格上的“缺陷”,这是他一贯的原则,在这个时候,任何讥笑或者是同情怜悯的表示,都是不合适的。
所以,在王彦说出“请”字后,丁晋没有多耽搁,对脸色依然涨红的王保点点头,似乎是根本没有发生刚才口吃的那回事般,脸色平静地举步前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