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终于想起小新哥儿和元娘姐弟来了?
王绮芳站在堂下,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森然。
她不是笨蛋,赵永年在这个时候当众提出,让哥哥将三个孩子送回赵家,原本就是打着威胁、报复的主意。
很好,非常好,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对于赵家会拿三个孩子说事儿,王绮芳早就预料过,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赵永年首先提出来。
说实话,王绮芳对赵永年的印象还算不错,尤其是他大方的把天字九号儒商的铭牌交给她,她多少还是承情的。
只可惜,王绮芳心底那一丝对赵永年的感念,被他刚才的话全部抹杀掉了。
“对呀,王家姐姐已经和赵天青和离,但元娘姐弟三个却是赵家的子孙,尤其是小新哥儿,还是赵家的嫡长孙呢,哪能在外家养着?”
静薇公主见事情虽然不怎么完全如意,但好歹也把王绮芳赶出了赵家,日后苏氏扶了正,她们郑家也算是正式和儒商会搭上了关系。只见她笑盈盈的站起来,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要告辞。
“没错没错,公主殿下说的没错。哎呀,说起来妾身还真是想那几个孩子呢,”赵太太见大势已定,自家老爷和公主都表了态,她也就没有太多的顾虑,满脸慈爱的笑道,“也不用麻烦王给事郎了,我这就让郭妈妈套马车去接三个孩子回来。”
那神情,就像所有宠爱孙子、孙女的老祖母一样,只可惜那笑容并没有延伸到眼底,她满是深意的对王绮芳说道,“七娘呀,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宝贝金孙的。”
“赵老爷,赵太太,我看孩子的事儿倒不急,”九公主看了大半天的戏,也有些累了,她莹白的小手掩在鼻下,优雅的打了两个哈欠,道:“这和离手续不是还没有办成吗?对了,王家的嫁妆可曾清理完毕。我可是听老太妃说,当年王七娘嫁进赵家时,王家足足陪嫁了一百二十八台呢,绝对称得上十里红妆呀,本宫还真想见识见识!”
“这个……”赵太太窒了下,她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赵永年,然后勉强的笑道,“哎呀,几个月前七娘分产别居的时候,不是已经清点了嫁妆吗,也都把东西带走了呀,怎么、怎么——”
“哥哥,拿嫁妆单子!”
王绮芳闻言,缓缓的抬起头,她并没有直接回复赵太太的话,而是转头跟兄长和赵嬷嬷说,“赵嬷嬷,你也把当初咱们离开赵家时带走的东西详单拿出来,我的嫁妆到底有没有清点,暂且对一对!”
“好,”王锦瑜也没有迟疑,直接从袖袋里摸出一打有点泛黄的白纸,转手交给一旁作证人的坊正,客气的说,“劳烦坊正核对一番。”
坊正并没有急着接嫁妆单子,但是小心翼翼的觑了不远处坐着的京兆府一记,见老大人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这才分别从王锦瑜和赵嬷嬷手里接过两份清单。
“怎么样呀?对完了没有?”
静薇公主本来都打算要走人了,哪成想九公主又出了这么个幺蛾子,既然‘皇姐’不走,她这个做妹子也不好提前离席。
再加上,她也想看看王绮芳还有什么花样。
唔,对嫁妆单子?
难不成赵家挪用了王家的嫁妆不成?
“回、回公主殿下,单子上的物件儿比较多,小的、小的还要核对一会儿。”
坊正只不过是最最莫等的小官吏,哪里见过这么多大人物。
如今一听到公主殿下责问,吓得噗通跪在地上,额头冒出一串串的冷汗。
赵永年一看自己老婆心虚的模样,便知道她肯定克扣了王家的嫁妆,而且价值不菲。
暗地里只骂这个没算计的混账娘子,他们赵家又不是那寒门窄户,贪墨媳妇的嫁妆,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呀。
不过,眼下不是抱怨的时候,他要想办法把这件事圆过去。
“呵呵,既然东西比较多,想必耗时也比较长。两位公主都是千金之躯,府上更是要事繁多,小官实不敢因家中的这点小事,浪费公主殿下的时间,不如——”
九公主听了这话,眼皮都没有抬,随意的摆摆手,打断赵永年的话,道:“无妨,左右本宫也是闲着无事,还想见识一下太原王家的镇家之宝呢。”
然后又抬眼扫了下静薇公主,凉凉的说,“静薇丫头若是忙的话,大可提前离去,不必等本宫!”
静薇公主一听这话,即使想走,也不好直接走人。她微微一笑,重新坐回位子上,说:“呵呵,静薇谢谢九姐姐关心,我那里也没有什么要事,既然来了,也要善始善终才是!”
得了,两位公主都不走,京兆府也不敢说闪人。
这样一来,赵永年也没有了注意,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坊正核对嫁妆单子。
又过了一个时辰,满头大汗的坊正终于将两份单子核对完毕,只见他恭敬的跪在九公主面前,朗声道,“启禀九公主,小的已经把单子核对完毕。据王给事郎提供的嫁妆底单,王家七娘当年陪嫁之物包括,朱漆泥金雕花三屏风式镜台一架,红雕漆长屉匣十对,雕紫檀长方匣六对,红填漆菊花式捧盒二对……府绸八十匹,吴氏棉布八十匹,缂丝十匹……白玉镶金玉镯一对,嵌五彩琉璃的团花金钿两支,金镶蚌珠环绕宝石金项链一条——”
“停!”
一长串东西听下来,九公主觉得头都晕了。
她伸手打断坊正的话,干脆的问道,“你就直接说吧,这嫁妆底单和后来登记的单子究竟符不符合。”
坊正絮絮叨叨的念了半天,嗓子也有些嘶哑了,他见九公主有些不耐烦,忙擦了擦额上的汗,点头应道,“回九公主,底单和登记的单子并不相符。”
“什么,不相符?多了还是少了呀?”
九公主故作惊讶的问道。
“厄,回公主,随后登记的单子比嫁妆底单少、少了许多。”
坊正听了九公主的话,心说话,公主殿下,您老人家可真会说笑话,这单子自然是少了呀。谁家媳妇嫁到婆家后,不贴补些嫁妆?更何况是曾经以软弱闻名京城的赵二奶奶?
“哦,都是少了什么?”王锦瑜突然开了口,他面色有些凝重,道:“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那对白玉镶金玉镯可在?要知道,这对镯子乃先圣德太后的御赐之物,内庭都有记档的。”
“回王给事郎,这对镯子不在随后登记的单子上。”
坊正一听是御用之物,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小声回到。
“呵~~也就是说,那对镯子在赵家‘丢’了?”
王锦瑜带着几分嘲讽的笑道,眼中更是充满了寒意。
“大郎,这个镯子在我那里。”
这时,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李大太太出了声,她带着几分悲切的说,“不光这对镯子,七娘陪嫁的许多贵重首饰都在我这里……我是在当铺里赎回来的!”
轰——
赵永年和赵太太两个人的老脸几乎同时涨得通红,尤其是赵太太,在九公主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难为情的垂下了头。
“赵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锦瑜是王绮芳的兄长,对于这件事最有发言权。他腾地一声站起来,面色铁青的说,“若是普通物件也就罢了,怎么连御赐之物都当掉呢?赵老爷,如果你赵家家中有困难,舍妹拿些银钱出来贴补也是正常,可、可贵府怎么连御赐之物都不放过?这可是‘大不敬’呀!”
“这、这是七娘自己当掉的!”
赵天青被王锦瑜修理了一顿后,每次见到这位大舅子都有些惧怕。不过,眼下这件事对他们赵家太重要了,一个辩驳不清,他们赵家就会落一顶‘大不敬’的帽子。
“哼,笑话,太太有命,丈夫发了话,七娘岂敢不‘自己当’?”
王锦瑜鄙夷的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赵某人,从鼻子里冷哼道。
“哎呀,幸好李大太太赎了回来,”赵永年毕竟见过的世面广,经过短暂的怔楞后,他强笑道,“照规矩,这镯子当了多少钱,咱们赵家按价补给七娘。”
“那还有许多没有赎回来的呢?”
王锦瑜根本不给赵永年留面子,非常直白的问道。
“按市价折、折银子!”
赵永年咬着后槽牙,心疼的说道。
“平常物件折银子倒也无妨,可御赐之物呢?”王锦瑜从坊正手里拿回嫁妆底单,指着上面的几件珍奇首饰道,“赤金四蝶纷飞步摇、嵌红蓝宝石金臂钏……这些可都是内庭府赏赐的珍宝,赵老爷准备怎么折银子?”
“……”
怎么折?他怎么知道?赵永年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赵家再寻访寻访,看看能否将这些珍宝赎回来!”
“好呀,在下代舍妹谢过赵老爷!”王锦瑜说着感谢的话,脸上并没有一丝感激之情,他折起嫁妆底单,淡淡的说,“既然嫁妆还没有算清,小新哥儿姐弟就先留在平安坊吧,贵府什么时候把舍妹的嫁妆‘凑’够了,咱们再说孩子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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