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谋计(一)
王珞坐着肩舆一路往正房那边去,刚穿过那片小树林子,便瞧见前头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王沛驰,他穿着一身雪青色翻领如意纹三蓝直缀,满面的笑,一路就唤了过来:“姐!”
见了他,王珞的沉闷的心情也略有些回暖,便拍了拍肩舆的椅扶,惜春会意的让抬肩舆的粗使婆子停下。望夏则搀着王珞慢慢从肩舆上下来,王珞带着笑看向他道:“怎么,刚下了堂,这是往哪去?”
“我还能往哪去,当然是去找姐姐的。”王沛驰走上前揽住王珞的一只臂膀,有些撒娇的蹭了蹭,又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托起王珞受伤的右掌,好不心疼的道:“姐姐,这伤得可重?圭峰寺的事我也知道了,姐姐……”说着,王沛驰目光一敛,王珞一侧头,侍立的惜春和望夏就后退了数步。
王沛驰这才面带不解的接着道:“姐姐也不是那么迂的人,若说善男信女更是无从说起,怎么忽然会冒雨去神树那投什么宝牒。倒还巧得被百年也不去圭峰寺一次的老祖宗和娘亲逮个正着……可是有什么内情?”
王珞知道他向来是聪颖的,这几年她和姜氏也有心磨砺他,再加上古代孩子都早熟,自然这些也瞒不了他过。王珞微微叹了口气,王沛驰的忧色就更甚,倒不似个孩子,像个小老头一般,眉头死死的皱着:“姐姐……”
王珞轻笑一声,抬手轻轻拨开他紧皱的眉头,道:“这些事说来话长,你姐姐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王沛驰似乎见他被王珞当成了小孩子,不由有些不满,正色道:“姐,不必瞒我,这事蹊跷的很。再说,姐纵容是有分寸,也架不住旁的有心人,再说了,娘亲心慈半真半假,但姐姐心慈倒是十分的……”
“你这是排揎起你姐姐来了?”王珞打断道,王沛驰却有些不服,道:“难道不是么?”
王珞微怔,心慈,这个词似乎是褒义,但十分的心慈,在这宅门里却是贬义。它的同义词便是心软,软弱,好欺,愚钝,王珞不愿意承认这些,原来她以为已经动了心计却还是不够果狠。就好像,刚刚她要去柯素韵那,其实也还没想到十全的对策……
思及此,她心头不禁涌上一抹悲愤,原来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王珞自己也逃不了干系。没有自身的强大,自然会被有心人所算计,为今之计,她不能贸然就去寻柯素韵的不是。纵然心里有怒,但也得寻思个一步就成的法子,让柯素韵再没有摆布自己的机会。
“姐姐?”王沛驰见她走神了,便轻推了王珞一把,道:“姐姐怎么了,可是我口无遮拦了?”
王珞笑笑,道:“没的事。”说着目光又落到王沛驰手里的锦盒上,转而问道:“你手里拿的这是什么?”
王沛驰低头,一拍额道:“瞧我,倒忘了这个了。”他把那锦盒打开,递到王珞手里,道:“今儿和赵表哥去书肆看了会子,回来的时候,我瞧见街边卖面人儿。想着姐姐旁的精致玩意儿许是玩过,不过这面人儿应该见得少,便挑拣了几个装盒子里,送给姐姐把玩。”
那锦盒里躺着几只服饰鲜艳的面人,一只是嫦娥的造型,怀里揣着玉兔,一只是翩翩公子,穿着通红的衣裳,带着的冠,想来是状元郎,最后一只则是鹅黄衣裳的标致女子,正抬袖垂泪。原来王珞是认不出这最后一只面人的,但瞧见那鹅黄女子的右手里执着一支笔,便恍然想起这是那《还扇记》里许娘子的经典造型。
王沛驰瞧见王珞对那只许娘子的面人儿看的格外久,以为她也喜欢那出《还扇记》,便挑起眉饶有兴趣的道:“姐姐也是喜欢这许娘子么?那姐姐一定知道扮许娘子最出挑的那个姚老板吧?”
原本王珞对这些古代京戏是一丝兴趣也无的,不过因为前个月她还使冷桃打听这些事来,所以心里还颇有印象。见王沛驰似是知道些什么,心里一动,便道:“自然知道,姚老板是皇长子殿下府里的名角呢。”
王沛驰轻哧一声,道:“哪里还是皇长子殿下府里的,明明已经去了小王府的四叔那里了嘛,这事儿如今哪里还能瞒得了人的,就姐姐这闺阁千金只怕不知罢了。”
王珞皱起眉,道:“你是说这事已经在京中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原来姐姐也知道里头的典故?”王沛驰有些惊讶,脱口而出道。
王珞点点头,也不瞒他,道:“原是知道些,但却不知道这件事已经闹腾得路人皆知了……”缓了缓,她有道:“这件事已经传扬了出去,皇长子殿下那头只怕不会风平浪静吧?”
“自然不会。”王沛驰笃定道,“皇长子殿下虽然不比二殿下那么跋扈,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到底他也是大齐的皇长子,哪里由得四叔做出这般事来,听闻这两日已经打发人去四叔府上要人了。”
王珞眼珠骨碌碌一转,沉吟道:“先是要人,若是四叔肯交便也还好,不过就算交了,只怕也和皇长子殿下结了怨。四叔定然仕途不顺……若是不交,只怕事情惹大了,还得祸连到咱们府。”
“姐姐想得透彻,委实就是这个道理。”王沛驰目中光色一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四叔太喜欢那个伶人还是怎的,还当真不交,且气势汹汹的将那群人给赶了出去。”
王珞一惊,瞪大眼道:“四叔竟然有这个胆子?可是不要命了?”他不要命,她还怕荣德公府连带被累呢。
“姐姐此言差矣,四叔想得明白着呢。”王沛驰笑了,又道:“今儿我出去了一趟,路上就瞧见四叔的马车奔二殿下府上去了,这里头的意思,不是门儿清么?”
王珞听了便有些恍惚,他竟然会去找二殿下,那就证明他必然是想透了这里头的厉害关系。反正这事穿了出来,他交人也是结怨,不交人也是结怨,横竖就是和皇长子殿下唱了反调。与其这样,还不如投奔二殿下,敌人的敌人便是他的盟友。
投奔了二殿下,至少再被皇长子殿下使绊子穿小鞋时,还有二殿下给他撑腰,这么一想清楚,王珞便知道这个四叔也不是傻的。只是……如果王元贤的弟弟成了二殿下的那党的,那么王元贤的中立地位就更加难保了。
虽然王珞也不是想王元贤中立,但王珞想让王元贤成为四殿下**的,就更有难度了。
这些皇子们都是多疑的,要取得信任哪是那么容易的,虽然小王府和荣德公府的关系很是一般,但毕竟血缘关系在那儿呢。再者,如果二殿下有心拉拢王元贤,有了四叔那个砝码,就更加容易了。
王珞这头想的有些远,那边王沛驰没有察觉,还径自说着:“……四叔这么做倒也是聪明,谁不知道如今二殿下才是风头浪尖呢,带兵在荒州那打仗,打赢是迟早的事,回来只怕就要封爵加功……”
王沛驰正滔滔不绝的说着,后头忽然走上来一个绿衣丫鬟,远着两步时福了福身,道:“五小姐,七公子。”然后又冲王沛驰道:“七公子,咱们公子还在等着您去呢,使奴婢来问七公子可是能过去了?”
原来是王沛鸿屋里的丫鬟,这丫鬟面生,但细一瞧便瞧得出是开了脸了,穿的衣裳也算有几分颜色。
“呀,姐姐,我光说着这些,竟然忘了四哥还等着我去了。”王沛驰这才想起,不好意思的道。
“四哥叫你去作甚?”王珞笑道,随口问道。
王沛驰努了努嘴,眼神有些不以为然,轻声道:“还能有些什么事……”见王珞探究的目光投了过来,便一招手冲那绿衣丫鬟道:“你去回话吧,我一会便到。”
那丫鬟福身称是,退下后,王沛驰才冲王珞眨了眨眼,道:“姐姐你不知道呢,上回赵表哥不得空,我正要去书肆,那头四哥刚好有兴致,便要同我一起去。我自然不会拒绝,谁知那次去书肆,四哥又心不在挑拣那些书册上,只无聊的说要出去附近走走。”
见是没听过的事,王珞也颇有些好奇,忙催促道:“然后呢?”
这时王沛驰目中光色一闪,带着些鄙夷的道:“这不就惹出了故事,当时我正选着书,哪里能陪着他去。然后,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去了哪见了谁,那日回来后就有些魂不守舍的,一门心思又唤我同他一齐出去书肆。”
说到这儿,王沛驰不无讽意的道:“我当然知道他才不是这样好学的,略一使计便引得他说出这其中的原委来。原来那日四哥一个人在附近转悠时,就路过了一家胭脂水粉的店子,于是便遇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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