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点篇语)
古者乌曹氏作博:以五木为子,有枭、卢、雉、犊、塞为胜负之彩。博头有刻枭形者为最胜,卢次之,雉、犊又次之,塞为下。
——《山堂肆考》
(点篇诗)
一掷风云起,再掷歃血变。
唯我乾坤巅,六马飞腾跃!
(正文)
相思苦泪,人间本是催。一念,一恋,一曲,一别。道不尽两条陌路,自向凄楚尽头去……
绮梦微微地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两人,眼神之中一抹哀愁,一抹喜惊。哀的情不知何处,喜的是两人相安无事。
“绮梦,你怎么了?”梅妃看着绮梦倒于墙头,头上虚汗淋漓,心里那是焦急万分,立即蹲下了身子,拿出了丝绢为她拂去了额上的汗滴。
绮梦却只是微微一笑,抓着梅妃的手道:“梅妃,我没事,刚才只是有些头晕目眩罢了,你快抚我起来吧,子怨婆婆还等着我们呢。”
而梅妃却眉头紧锁,一脸哀怜地看着绮梦,暗自神伤:她虽医术并不高明,但毕竟是出于医道世家,绮梦的这幅病容,这一无力的身躯……
绮梦,你究竟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梅妃眼露凄凉暗自思索道,随即伸出了手去慢慢地将她扶了起来。
相思叶舞,相思不尽。
绮梦回过头去,遥看了一眼这紧密相连的两地相思之树,默默地让那思念在心中蔓延,随了红素与梅妃的脚步向着那上奴院,子怨的住处走去……
上奴院子怨庭院
绮梦三人轻轻地敲了敲子怨的房门,却只见那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锁。
“进来吧。等你们多时了。”只听房屋深处清晰传来子怨的声音。
绮梦微微哦了一声,便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带着梅妃二人踏入了子怨的屋中。
这次的子怨,屋中却有些凌乱。
只见她与彩萱二人是分于两边,各自站立于方木桌的两头,桌上纷乱摆着一张棋盘,五木掷具,和作为马的棋子。
“子怨婆婆,这个是?”绮梦望着那桌上的棋盘,不解地问道。
而子怨却只是嘴角一扬,拍了拍绮梦的肩,将她领到那棋局之侧,得意笑道:“孩子啊,这,就是我和彩萱明天为那郑姑姑而下的棋局,下的套。”
子怨此言一出,倒是引了梅妃的兴趣。她慢慢地走到了棋局之前,看了一眼此棋,感叹着道:“人皆谓那樗蒲之赌是为运气,可今日之见,方得知其中竟也有玄机,采萍实为佩服。”
子怨听了梅妃这番评价不由地点了点头,语道:“你倒是有些眼光。”随后接而又指向旁边那红布中的物体,神秘一笑道:“可是啊,这棋局再过精彩,却仍旧只是个幌子。我们真正施那盗中计,可是靠它呢。”
“这?是为何物?”梅妃疑惑着打量着那置于一旁红布中的物体,而那子怨却只是转过了身去,挪着老迈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了门处,她遥望着那万里无云的虚空,淡淡一笑,随后言道:“明天,就知晓了。”
樗蒲一赌,风起,云落,乾坤巅。
绮梦和梅妃望着子怨迎神秘的背姿,思虑陷入了无尽的遐想之中……
辛奴所郑姑姑处
“嗙磅嗙……”不知是哪儿传来了一股震耳欲聋的锣鼓之声,将那睡梦之中的郑姑姑是惊了个半醒。
“哪里来的狗杂碎不要命的敲啊,把我的耳朵都给敲疼了。”郑姑姑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皱着眉头来到窗边探着脑袋向外望去。
透过那轻薄的窗纸只见那遥远之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聚着一群罪孺正在热切地看着什么热闹。
郑姑姑望着此番场景,轻轻地推开了门,将它虚掩着走了出去。
她一步一步地靠近了人群。随着视线的逼近,只见那渐离渐近的石桌两旁依稀坐着两个女子正在赌局。然而其中一个早已面红耳赤,而另一个却悠闲自然,面带微笑,手中不停地抛掷着,把玩着那五木。
“吃马,你已经输了。”那悠闲的女子得意一笑,棋子一落将那已赤了脸的女子的棋吃了个干净。
“哼!你……你给我等着。”那赤了脸的女子愤愤的丢下了这一句话,便拿起了一旁的衣服立马开溜了去。
人群之中,一旁遥望的绮梦和梅妃朝着彩萱点了点头。
“这还有谁要我彩萱赌樗蒲?”彩萱也微微一笑环顾着四周,朝着郑姑姑的方向望道。
郑姑姑与那彩萱双目一对视,那是豺狼遇虎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再看看那桌上棋局精妙无比,顿时便是万般赌瘾直逼心头让她热血沸腾了起来。
“好!我和你赌!”郑姑姑左手一挥,豪言一出,便立马爽气地抚着桌子坐了下来,随后双目如炬的看着彩萱道:“我们怎么个赌法?”
而彩萱却只是笑了一笑,一手插于自己的右腿之上,望着那郑姑姑道:“今日,我们不赌钱,只赌这各自的脸面如何?”
“赌各自的脸面?有趣……这脸面该如何去赌?”郑姑姑嘴角一扬,笑着语道。
郑姑姑这一问,只见那彩萱阴邪一笑,将她身边那红色包裹扔给了郑姑姑,对其言道:“这里面有着各种公公的衣服与鞋袜。若我们其中一方输了便要将那全身衣服都给脱去,穿上那公公的装束于这掖庭宫中走上一遭,你看这如何?”
郑姑姑看了一眼这包裹中的装束,心中虽是万分尴尬,但她却依旧坚信着自己的赌技便也爽气地答应了。
“好,爽气,那这首掷便由您郑姑姑来掷吧。”彩萱左手一摊,头微倾斜,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棋盘之上,双方六马皆置其上,整军待发,气势恢宏。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郑姑姑将那五木接过了手来,轻轻一掷,只见那棋盘之上清晰分列着“黑黑黑犊犊”五块五木。
“我掷到了‘卢’。这刚上手的运气便还不错啊。”郑姑姑望着那五木,微显得意,将那马棋从起点之处拿了出来走了十六步(卢为贵采,樗蒲最高步数,可走十六步,掷到贵采可再掷),而她再次掷之,却只掷的了个“秃”(秃为杂采,可走四步),随之便将那五木扔给了彩萱。
然而彩萱接过五木,面部的表情却毫无起伏,显得异常平静,她随手一掷,却只掷出了个“枭”(枭为杂采,只能行进两步)。
“哈哈……你,这是让着我呢?还是你遇上了我便是霉运当头呢?”只见那郑姑姑掩着嘴嘲笑着彩萱道。
随之,她又接过了五木分别掷了个“卢”和“塞”(塞为杂采,可行走十一步)
而接过五木的彩萱却依旧极度平静并无任何表情,再次一掷,却又是个“枭”
……
这样几番来回之后,只见那郑姑姑六马之中,确已出了了五马,而那彩萱却连一马竟还没出。那是顿时惹得她哈哈大笑,各种讥讽着说道:“诶哟喂我说彩萱呀,我看我们这赌你还是别打了,我实在是怕你丢了这脸面呀,哈哈哈哈”
然而,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那原本平静面色的彩萱,却突然眉头紧锁,双目似火,拿起了五木举于头顶不停地摇晃,激烈地震动,随后又“啪“地掷在了石桌之上……
她,掀开了手掌,那石桌之上清晰列着“卢”!
这,这,难的让她出了一马到也无碍。郑姑姑这样想到,面色却已有些不自然。
“马出,马进十六”
随之,彩萱再次举于头顶又是一掷,再次掷出了“卢”。
“第二子马出,再进十六。”
……
然而六次下来,她竟连着六次掷出“卢”,六马皆出,皆进十六。那是顿时吓得郑姑姑魂飞魄散,心惊胆战。
纵横赌场那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竟见到有人能六掷“卢”。这个人究竟来自哪里?看来不好对付啊。郑姑姑暗自思虑到。
……
然而几局下来,彩萱六马皆纷纷叠在了一起领先了那郑姑姑几步,而那郑姑姑的五马也是叠于后方步步紧逼。
然而此时的空气不知如何却显得异常诡异,而那彩萱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了一丝阴邪之笑。
“退六!”(掷出“退六”时,一枚棋子可打回最多五枚的敌方棋叠。)
郑姑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般呆立着看着棋盘,彩萱居然在此时掷出了“退六”。这“退六”一掷乾坤皆定,一马便将她那五马给打回了起始之地……
“我输了……”郑姑姑一手将那五木丢在了石桌之上,语道。
“好!那就麻烦郑姑姑穿上旁边那包裹中的衣服吧?”
彩萱此语一出,那待在一旁静观的绮梦和梅妃是内心阵阵鼓敲,恨不得马上前去将那衣服套于她的身上。
而郑姑姑不知是发觉了什么,还是她太过小心,竟指着彩萱说道:“这衣物我自然是要穿的,但这公公服侍却实为不适,要么你我互换衣物如何?我这好歹也是姑姑的服饰,而你的却只是罪孺之装,也确实是给了你极大的脸面了。”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是啊,是啊……”
只见背后纷纷传来各种罪孺的责怪之声。
“议论什么议论?再说!通通给我加重杂役!”郑姑姑指着她们道。
绮梦和梅妃面面相惧,望着那一红色包裹,落寞思到:难道今日这一切皆都白费了吗?
万般布置的赌局,
一夜的谋划,
尽还毁在了一旦。
彩萱,毕竟还是罪孺之身,也无法忤了她的意。也只得由着她换去了自己的衣服,而独留那一包公公之衣躺于那石凳之上随风飘散。
郑姑姑,换了衣物,扭着头朝着远方走去……
愁丝,染了绮梦,梅妃的眉。
而彩萱却阴邪的笑了……
这一局,她,中计了。
可人群之中,她们却不知,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们,向她们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