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城,从古至今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皆因此地是交通要道,如一只大螯钳制东西两地咽喉,若是选择绕路而行,便要绕行数百里地。加之此地上对应天宫二十八星宿,且风水局势大好,如有潜龙在渊,蓄势待飞,颇有人杰地灵之势。
然而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如今的临江城,哪里还有半点古城应有的大气恢宏。从远处看去,不过是一座破败城市,火焰点缀其间,怪物四处横行,不如改名叫它人间地狱。
临江城外不远处,从上空看去,在其龙爪处,有一堆小小的建筑群落,正是隶属临江城管辖的监狱。监狱外门大开,内门虚掩,不时有一些拖拽着残缺腿脚的丧尸四处摇曳着,发出哼唧之声。
监狱这个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灾难爆发的一瞬间,监狱因为远离城市,还算安全了一段时间,但是消息传出来的一瞬间,监狱看管们便自行逃命去了,留下一堆被囚禁在牢房里的亡命之徒,任其自生自灭。不过能进监狱的多少都有些看家本领,加上没有监管,要说这牢房能关住这些人也是天方夜谭。
“李老四,李老四,你他娘的到底能不能开门了,不是号称一根方便面,撬遍整个临江城吗。”某间牢房里,一个人伸长了胳膊,硬生生把自己的不算纤细的胳膊从牢门上的窗户栅栏之间伸出去,手中抓着一根各种金属接续而成的细长金属丝,正费劲鼓捣着。他的后面,则是一堆大汉,正以一个肥胖汉子为中心聚做一团,而那调笑李老四的,正是那肥胖汉子。
李老四是有苦自己知。他回头看着肥胖汉子,还没张嘴,就被肥胖汉子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你他娘的不给老子好好开锁,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吗?”
李老四听着肥胖汉子那凶狠声音,急忙把头扭转回去,嘴唇微动,一言不发。身后的那几个汉子聚在一起,倒是聊得十分欢快,言语间虽然夹杂着对方母系亲属,但大都是玩笑为主,不似对李老四那般认真。
“老大,你说这些臭警察,他怎么突然就都跑了呢,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愣是一个警察都没看到,也没放咱们出去放风。”一个精瘦小伙蹲在肥胖汉子身边,正捏着肥胖汉子的大腿。
“我怎么知道。”老大眯着眼睛,“我又不是警察,你说是不是,李老四?”
李老四一言不发,依旧在那里鼓捣着,鼓捣良久,众人听到“咔哒”一声,门锁开了。李老四因为胳膊还卡在栅栏里,一时半会儿取不出来,只能挂在门后面,被门和墙夹在中间,“哎呦”一声,叫出声来。
“哟呵,门开了。”老大大手一挥,拍一把刚才提问的精瘦小伙,“你,出去看看。”
“啊,我?”精瘦小伙指着自己的鼻子,委屈叫道:“为什么啊老大?”
老大放在小伙肩上的肥胖大手,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啪”的一声,响彻整个牢房,“让你去你就去,再磨磨唧唧的,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精瘦小伙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去我去我去,我去老大,别打我。”
“乖乖听话,我就不打你。”肥胖汉子往后依靠,眼睛再次眯起来。精瘦小伙起身,慢慢走到牢房门口,狠狠地瞪了一眼依旧挂在门上的李老四,然后才探出头去,看着外面。白白窄窄的走廊上,没有人影,只能听到从旁边的牢房中传来的喧闹声,嘈杂极了。精瘦小伙探头看了一眼,才走出牢门外,回头冲老大喊道:“老大,没人。”
老大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眼中闪烁着贪婪、暴虐,和庆幸。他站起身来,对两边聚着的汉子们说的,“走吧兄弟们,跟老哥出去,吃香的喝辣的,逛窑子唱歌,美滋滋美滋滋啊。”
老大率先走出牢门,站在门外的精瘦小伙自觉跟在老大后头,却被老大一巴掌扇在后脑勺,骂道:“你他娘的,去前面探路,跟老子屁股后面干嘛,想挨揍了吗?”
“不敢不敢,我这就去。”精瘦小伙一溜烟儿跑出去,不需片刻便不见踪影。肥胖汉子眯眼看着精瘦小伙跑远,回头看向挂在门后面的李老四。
肥胖汉子的身高比常人低一些,因此现在看着李老四的他不得不把头抬起来。
“好你个李老四,居然敢让我抬头看你。”肥胖汉子笑着说道,但是语气冰冷。李老四看一眼肥胖汉子的眼睛,忙低头避过他的视线,赔笑道:“不敢,不敢,似老大这种顶天立地的汉子,我怎么敢让老大抬头看,我这不是被卡在这里,走不脱么。”
“老子管你有没有被卡住。”肥胖汉子一脚踹在牢门上,李老四被门和墙夹着,本就难受,又被踹一脚,属实难受,叫出声来。“哟呵,你还敢叫。”肥胖汉子看向两边小弟,指着李老四,“兄弟们,他还敢叫嘿,来,一起,给老子踹他丫的。”
众人你一脚我一脚,重重踹在门上,李老四这回强忍着疼痛,尽量不叫,但是依旧会哼出声来。众人哄笑,不绝于耳。就在这时,那精瘦小伙从外面跑回来了,满脸喜悦,“老大,门都开着,直接走就好了。”
“是吗?”肥胖汉子看着李老四,冷笑道:“你出不出来,你不出来我们可就走了。”
李老四抬头看一眼肥胖汉子,然后快速低头,“我全听老大的。”
“那你就别出来了。”肥胖汉子快速关上牢门,然后一把夺下李老四手中的金属丝,笑着道:“你就在里面呆着,慢慢等死吧你。”
“走,兄弟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美滋滋去。”众人拥簇着肥胖汉子,一齐欢笑着就要离开这里。
“诶诶,别走啊大兄弟,帮我们也开下门呗。”旁边老门上出现一张脸,如此说道。不一会儿整排走廊的牢房都这么叫道。肥胖汉子看着牢房里的其他人,哈哈笑道:“我也想帮啊兄弟们,但是,我不会开锁啊,你们自求多福吧。”
肥胖汉子在众小弟的簇拥下,大摇大摆摇出监狱,站在监狱大门外,感受着剧烈的阳光照射,肥胖汉子张开双手,鼻头抽动,“自由的味道。”
就在这时,阴影处窜出来一个黑影,一把扑进老大怀里。老大还没有多装几分文化人,便脖子一歪,离开人世。众人都没看到是什么东西,只看到那黑影像是个女人,还以为老大王霸之气侧漏,刚出监狱就有美女投怀送吧,一时间都站在老大后面拍着马屁。更有甚者将监狱无人看守也归因于老大,拍手相庆,“怪不得监狱没人看守,都是老大一手安排,老大权势滔天,我辈楷模啊。这才刚一出来,就有美女入怀,羡慕的很啊。”
正说着,老大却慢慢倒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哪里是什么美女。这女子浑身上下唯一算得上美的只有那一身警察制服,她的其他地方,都是烂肉翻开,尤其是脖子,整个气管都裸露在外,怎么可能还是活物。那“美女”一露面,后面众人便吃了一惊,更有甚至甚至不能自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儿。“美女”似还不满足,一个飞扑,又抱住一人,一口咬下,血液飞溅。
一高个大汉,伸手摸了下溅到脸上的血液,终于是“啊”地叫出声来。这一声,是一个讯号,众人聚在一起逃离出来,却是作鸟兽散,四散逃开。就在这时,刚刚被“美女”咬死的老大,也是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扭头看向四周,目光茫然,不知该去往何处。突然间他像是闻到了生人的味道,一摇一晃地又走进了监狱,看背影,竟是与出来时的步伐有些相似。
......
李老四自然不会被栅栏卡住,毕竟胳膊也是肉做的,只要没有卡住骨头,都是能轻松挣脱,他只是想找个由头脱离那些人。他一直看着外面,直到那肥胖汉子的身影彻底不见,才收回手来,又从床板下取出一根新的金属丝,看做工,比那肥胖汉子夺下的还要好出不少。李老四继续施为,三下五除二,便听到了熟悉的“咔哒”声。
李老四脱身出来,想要离开这里,却被他人叫住。
“外面的兄弟,外面的兄弟,行行好,给开个门吧。”说话的人头顶锃亮,一脸横肉,趴在牢门栅栏上的脸挤作一团,看上去可恶心极了。李老四看那人一眼,摇头叹道:“我也想放你们出来啊,可你们都是因为
犯罪才被关在这里的。”
“那你又是为何被关在这里?”众人看着李老四,或不解,或嘲笑,或愤怒,或祈求,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在这一刻,尽收眼底。
“我?”李老四自嘲一声,“我是被陷害的。”
顿时走廊上嘘声一片,更是有人大声问道:“你是刚关进来的吧?”
“是啊,上周来的。”李老四不解,反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那声音接着说道:“没人告诉你,这里的人都是被陷害的吗?”
走廊两边牢房内,先是一个人笑起来,然后笑声一传十,十传百,片刻后,哄笑声震天,几乎将监狱都抬了起来。李老四沉默不语,他确实想到了昨天和他一起转移来的一个小伙子。
......
“小伙子,你是犯了什么事儿?”李老四看着身边沉默不语的年轻人,凑近一点小声问道。
也不知是因为路上颠簸,还是说年轻人听到了李老四的问题,总之那年轻人的头在脖子的支持下稍微晃了一下。李老四见年轻人不说话,又凑近了一点,一半炫耀一半诱惑道:“我是偷了点小东西,偷到个婆娘家里了。那婆娘,大半夜的,明明等都关了,也不老实。我悄悄摸进她家屋里,就听见那婆娘正发搔呢,说是老公不在家,你快点来,我受不了了......啧啧啧,可臊死我了,我李老四虽然不算正经人,但每到一家里,也就拿点小玩意儿换点钱花花,那婆娘,可偷人啊......要不说......”
李老四趴在年轻人耳边,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也每个消停。年轻人心烦,侧身背对着李老四。李老四见状,又凑近了一些,几乎将自己上半个身子压在年轻人身上,“......最后给我判了半年,如果表现好,我还能赶上回家过中秋呢......小伙子你又判了几年啊?”
似是听得烦了,似是被戳到了痛处,年轻人转过身来,几乎是吼着发出了声音,“闭嘴。”
声音太大,连押送人员也听到了。那人握着手中警棍,冷冷地看了一眼,“李老四,别欺负人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样,把监狱当自己家。”
“是,警官,我会注意的,争取不惊动您老人家。”
看警官收回目光,李老四往自己那边挪了挪,“年轻人,你就陪我聊两句吧,跟我说说你的故事,我当故事听,进了耳朵,那就是秘密,不会跟别人说的。你呢,跟我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一点不是。”
年轻人,看上去也是阳刚汉子,但是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从眼角一直流到嘴角。他哭了,哭了好久,一直到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他才叹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讲了一个故事。
“唐老师,你中午去哪吃饭,要是不嫌弃的话来我家吧,我妈做了一桌子好菜。”年轻靓丽的职业女性,坐在唐晋阳办公桌后面,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晋阳那张帅气的脸,似是要将他的魂儿勾了去。
唐晋阳抬头,放笔,微微一样,顿时间整个办公室都明亮了起来。“我下午还有几堂课,需要提前备课,就不去马老师家里吃饭了,你跟伯母说,下次,下次我一定去。”
马老师一嘟嘴,双手抓住唐晋阳的左小臂,不满道:“那你倒是先说说,下次是什么时候,你不说,我不走。”
唐晋阳右手想要拨开马老师的两只纤纤玉手,又害怕太用力伤到马老师,只好小小地试探两下,却是推她不动,他只好苦笑道:“周末,周日吧,周日中午,我去马老师家见见伯母。”
“真哒。”,马老师喜笑颜开,松开抓着唐晋阳的手,然后轻轻啄了下他的脸颊,然后羞涩跑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耍赖,不然我让你好看。”
唐晋阳摸摸温热的脸颊,脸颊上的温软绒毛也似乎比原来软化多了。好嘛,周日就周日,见见伯母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他这么想着,不过转念一想,下午还有两堂课,又是哀嚎起来,“现在的学生,真的不好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