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灏一行人来到小山包附近,向山顶行去。
说是小山包,实为一座土山。这土山以前应该是有人住过,山路平整,战车也能开得上去,只不过要绕几道弯弯。山路两边不时能看到民宅,不过都已经荒废了许久,杂草越过院墙,竟是长得比人还要高出不少。
“把车灯再打亮一些,让我仔细看看。”
李灏发出沙哑的嗓音,对坐在驾驶座的维罗尼亚说道。
“好嘞。”
车灯大亮,李灏看向院落,那些杂草看得也就更加清楚了。两三米高的杂草,在大灯的照射下,呈现出诡异的紫色,杂草顶端还生有三四个不等的白色珠子,毛绒绒的,有些像蒲公英。
“走吧。”李灏没有主动试探那些杂草,而是让维罗尼亚继续向上开去。他将住处选在了这座山的山顶,大约还有一半的路程。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过了五道弯,正处在半山腰上。
希望山顶有现成的住处,这样他们的工作量会少很多。
感觉到快要到达,唐晋阳默默起身,取出了自己的刀。科技会说附近一百里以内的怪物都被清理干净了,即使有重新生成的,也会被每日巡逻的队伍清理。不过唐晋阳向来不相信外人----不能说是向来,应该说是最近几个月。
“到了。”维罗尼亚停下战车,将战车外的灯光全部打开,霎时间战车变成了一个明亮的电灯泡,短暂地驱散了附近的黑潮。
李灏手持汤姆,率先跳出战车。
“嗷呜。”李灏怪叫一声。
安静,安静,山顶附近依旧是十分安静,战车是唯一的声源。
“陈曦,你和维罗尼亚去那边看看。唐晋阳,你和张思齐一起,小心一点,去反方向。”李灏简单地吩咐道。
陈曦最近只有在和维罗尼亚相处时还算正常,对张思齐还好,对唐晋阳则是不温不火,相对的,唐晋阳也不怎么喜欢和陈曦说话。至于李灏,他在尽力躲开陈曦,免得一不小心就惹上一身腥。
李灏看着几人离开后,持剑推开了大门,向着院内走去。
山顶的宅子很老了,看上去即使在灾变前,也没有什么人住在这里。李灏看着院门旁边的墙上画着的红圈以及圈里的“拆”字,就懂了大半。
院子里普普通通,也是杂草丛生,三面都有房屋,不过看得出来是砖混结构,想来如果没有什么易燃物品,应该是不惧火烧的。
李灏掏出打火机,想要将院子中的杂草清理一遍。
火焰碰上紫色的草,马上便点燃了。被点燃的杂草就像是一粒火种,马上便将整个院子里的杂草全部引燃,顿时间火光四起,整个山头有如白昼。
巡逻的四个人还以为李灏这里出了什么变故,急忙赶了回来,看见面对火焰站着的枯瘦人影,问道:“这是怎么了?”
听见问询,李灏回头,懒懒地道:“遍地杂草,清理一下,不然没法住。”
“没有意外吧。”维罗尼亚问道。
“没有。”李灏摇摇头,“这些草应该只是变异了,不过不具备攻击力,烧一下就好了。”
李灏话音未落,就看见维罗尼亚脸色大变,指向自己身后。李灏这时也听到了风声,如同鞭子破空声,由远及近。
李灏迅疾转身,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条黑线从侧面横扫而来。他急忙将汤姆架在身前,想要抵挡住黑影的攻击。
黑影同汤姆碰撞在一起,李灏只感觉一股巨力袭来。他没有站稳,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而在院子里的火光当中,一道身影出现在其中。那身影上半身依稀是个人形,不过双手的位置纤细而且修长,竟是一直垂落在地;下半身则是没有一点人形,前后各有两足,共四足,如支撑架一般支撑着自己的躯体。
那身影快速移动,很快便从火光中走了出来。李灏等人看清楚这人,心里头更加震惊了。
灾变至今已经过了半年,世界各地不少怪物都在科技会有所记录,其中绝大多数怪物都以神话传说或者影视作品中的形象出现,比如丧尸、雷鹰以及异化昆虫,等等。不过面前这只怪物,李灏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应该是个人。它除了头部以及足部以外,其余躯体上均匀覆盖着黑色细密鳞片,有些像蛇鳞;他的头部是人类头颅,不过眼神冰冷,鼻孔中呼哧呼哧地冒着白气,头发很长,一直掉落道肩膀;双臂位置没有胳膊,取而代之的是两条长鞭,配上那黑色鳞片,看起来很是坚韧;它的下半身既不是人形,也不是蛇形,而是树形,外面的树皮在火焰中被烧的有些焦黑,不过看起来无伤大雅。
李灏一个弹跳,从地上起来,同时往后挪了几步,离怪物稍微远了一些。
“你能听懂人话不?”李灏问道。
并无言语,而是刀剑相向。怪物两侧长鞭发出破空声,从两侧向着李灏等人席卷而来,竟是想要将几人一网打尽。
“散开。”李灏高高跳起,大喊道。其他几人也不墨迹,纷纷离开原地,四散开来,隐
隐将怪物包围起来。
唐晋阳这几日一有功夫就琢磨刀法,现在用起刀来,也是灵活许多,不似刚开始那般毫无章法;维罗尼亚与李灏,明面上的职业都是魔剑士,不过单论造诣,维罗尼亚甩了李灏不知多少条街,举手投足间都是说不出的潇洒,不但如此,招式威力也都十足。陈曦依旧是专研术法,照她说的,那就是“既然一开始就选了魔法师这个职业,即使修了古法,我也要按照法师的路子修习。我可不像吴峥那个臭男人,定了,就是定了”。
这怪物,单从气息判断,也就是四阶到五阶的强度,不过具体实力如何,谁都说不清楚,因此李灏、唐晋阳、维罗尼亚三人都没有冒进,只是一边防范着怪物的攻击,一边看着陈曦抛出术法试探怪物。
张思齐比较奇怪,他修习的是古法没错,不过他的武器却是一只竹笛。李灏的汤姆有灵,已经算是法器了,不过每次张思齐取出竹笛来,李灏都能感觉到道汤姆的震颤,那种深层次的恐惧,就像是蚂蚁碰上了巨象。
这是张思齐第一次对敌,他取出竹笛,不见有什么攻击动作,反而是吹起了曲子。
奇怪,奇怪,见怪不怪。张思齐倒是对几人解释过,他吹的曲子是他师父给他的谱子,修炼的也是他师父言传身教的功法。李灏刚开始听张思齐说起他的功法,也是颇为好奇,不过见识过几次之后,也对他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原来还有吹曲子就能杀敌的。李灏暗暗点头,自觉对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丝了解。
“咻”,破空声传来,李灏回过神来,汤姆对准声音方向,一剑刺去,他又被巨力打翻在地,从树枝上坠落下来。那长鞭吃瘪,见没有建功,便马上缩回,继续寻找着攻击机会。
“上吧。”维罗尼亚说道。
李灏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光。维罗尼亚见状,抿嘴轻笑道:“他就是个普通怪物,看样子可能是什么试验品,只会物理攻击,躲过他的长鞭就好了,不算难缠。”
李灏扭头,看向那木讷的怪物,点点头,一个箭步上前,加速冲刺,体内灵力灌注于汤姆之中,运行“一剑”,誓要将其一招毙命。
维罗尼亚又笑了起来,道:“哪有人见面就放大招的,你又不是偷袭,你能确保这一下一定能打中?万一打空了,被人闪躲开来,那你的战斗节奏可就全乱了。”
李灏皱眉,拼着小伤,将剑收了回来,看向维罗尼亚,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单以对决来说,以招喂招,以招试招。等时机成熟,再以雷霆之势杀之。若是行军打仗,那讲究的可就多了,具体如何,还要视情况而定。”维罗尼亚抽出腰间软剑,对李灏抛个媚眼,笑道:“看我的。”
维罗尼亚速度极快,一身红裙,一路左右闪躲,迅疾如风,快速靠近怪物。怪物发现有这么个快速靠近的危险人物袭来,也是调动着两副长鞭,不断阻挡着维罗尼亚前进的步伐。
不过维罗尼亚只是微微一动,就能躲开所有的攻击,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随着维罗尼亚越来越靠近,怪物古井无波的脸也渐渐慌了。
李灏眼皮一跳,他看见维罗尼亚的软剑被她从右手换到了左手,随后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向怪物眼眶。
中了。
怪物渐渐倒地。
“你做了什么?”李灏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找破绽,然后,一击致命。”
“你用了什么招式?”
“没有招式。”维罗尼亚将软剑别回腰上,不以为意。
“没有招式,没有招式......”李灏喃喃道,心里总感觉抓到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有抓到,整个人有些迷茫。
“好好想把。”维罗尼亚冲李灏一笑,走进了院子。
维罗尼亚前脚刚进院子,后脚又跑了出来,“躲一下躲一下。”她大喊道。
“怎么了?”李灏不解,问道。
“整座山都是这怪物,难怪没人住呢。”维罗尼亚将软剑又取了出来,同四人站在一起。
李灏看向院内,只见陆陆续续走出三只怪物;再回头看向身后,目光所及之处,怪物群起,缓缓前来。
山包震动,如大棒敲黄钟,余韵悠然。
“起码有一百只。”李灏靠近维罗尼亚,问道:“你觉得咱们能赢吗?”
“我看悬。”维罗尼亚软剑在手,抖出一朵剑花,随即便冲向院子里,盯准一只怪物,以迅雷之势对其发动攻击。
“你们也别愣着了,单挑、群殴,总得选一个吧。这满山的怪物,可不会自杀给我们看。”维罗尼亚大喊道。
李灏看见陈曦身后跑来一只怪物,想着她可能会有危险,急忙加速跑去,将陈曦扛起来跑到了一个偏远的位置。
“陈曦,她真的跟你说她只是个五阶魔剑士?”李灏看着脸色铁青的陈曦,急忙问道。
陈曦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随后便走进了院子,对着剩下的两只怪物一顿法术洗礼
,狂轰乱炸。院子里一共只有三只怪物,有维罗尼亚这么个大高手在里面,她们二人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李灏与唐晋阳对视一眼,随后说道:“张思齐,你进去帮姐姐的忙吧。我们两个在这里守着。”
张思齐不说话,一个小跳跃上墙头,横笛于面前,轻轻吹响。顿时间无数肉眼可见的波纹以他为中心,四散开来,所过之处,怪物顿显靡态。
好机会。
李灏看准一只最为靠近的怪物,脑海中想着维罗尼亚的攻击动作,有样学样,向其攻去。
“我说了没有招式,你到最后还是没有懂。”维罗尼亚此时正好站在门口,看见李灏的动作,她教训道:“你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非要拾人牙慧作甚。如此下去,可成就不了高手。”
“知道了知道了。”李灏被说得有些烦躁了,便拉着那只怪物跑远了些,随后胡乱地向其攻击,看起来却是连唐晋阳都不如了。
“这才对嘛。”维罗尼亚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了。
“切。”李灏冷哼一声,心里头却是有着一半的欣喜。
好歹有个人教自己该怎么打架了。他这么想着。
一百只怪物,虽然它们移动缓慢,不过数量摆在这里,即使一只一只地砍杀过去,对于几人的体力也是一个挑战。每个人二十只,这五个人,除了维罗尼亚能够做到,其他几人,一个都不行----更何况不止一百只。
“维罗尼亚!”李灏大喊道:“你觉得咱们现在,能跑得掉吗?”
“死战吧,这些怪物的鞭子能够伸长很远,就凭你的小破车和两条腿,跑不掉的。”
“早知道不选这里了。”李灏心中懊悔。
势必要有一场苦战了。
黑潮从战车附近散开,像是特意给几人开辟出来一片战场,这场战斗,只能有一方存活。
......
“小姑娘,在这里坐着多冷啊,走走走,跟我回家喝完热粥,暖暖身子。”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看着坐在破庙门口发呆的陶夭夭,说道。
此时天色暗黄,日薄西山,眼看着就要天黑了。田间耕作的老人们忙完了一天的活计,都踏上了回家的路。
陶夭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挑着扁担和锄头的老农,笑着回道:“谢谢阿伯了,不过我就不跟您回家了。天快要黑了,阿伯你快些回家吧,别让婶婶等急了。”
“真不跟我走?”阿伯问道,“你要是不相信阿伯,那也合理,不过这破庙可邪乎得紧,这平都的镇魂碑,早些年里被这破庙强行拽走;几个月前,护城河里镇压河运的石龙,也被这破庙一并收走。城主大人几次上门讨要,尽皆吃了闭门羹。”
“咦。”陶夭夭突然感觉背后的破庙阴森了起来,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阿伯你别吓我。”
老农看着陶夭夭这个样子,突然就笑了起来,“年轻人,真好玩。既然你不愿意跟我来,那就算了,不过今晚看天气,可是要下雨的。你记得躲在庙里,免得淋了雨水,得了风寒。”
“阿伯不用担心。”陶夭夭举起手边的伞,将伞张开,“我有伞。”
老农呵呵笑着,嘴里哼着不明曲调的歌,渐行渐远。
陶夭夭看着天,随着太阳下沉,天空愈发的黯淡,只有靠近地面的部分还有些黄蓝色的余晖,不肯散去。夜空中星光闪烁,月明星稀,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陶夭夭收起伞,又双手支撑着下巴,发起了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等到天色暗了,平都的城门也关闭了,陶夭夭被城门关闭的巨大声响惊动,这才起身,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然后走进了小破庙。
“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野兽。”陶夭夭看着空荡荡的石台,以及石台前供着的香桌,上面还有些啮齿类动物跑动的痕迹。
陶夭夭捡起几块小石头,扔在石台四周,简单地捏了几个手印,那几个小石头微光闪烁,一个金色的小屏障连起来,将石台上方的一小块空间包裹起来。
陶夭夭又打了一个哈欠。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然后灵活地爬上石台,躺在屏障中间,眼皮逐渐沉重,她缓缓睡去。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她依旧坐在石台上,不过她是清醒的。破庙里万籁俱寂,偶尔有微风吹过,发出一点声响。
“可真安静啊。”陶夭夭想道。
石台前的桌子上突然有了声音。陶夭夭扭头,就看见一只贼兮兮的小老鼠,正在偷喝着烛台里的灯油。
陶夭夭好奇地看着老鼠----她在绥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生物。
她伸出手,想要捉到那只老鼠,可是伸出去的手在她的眼中,却变成了一只红黑色的小爪子。
也不知道陶夭夭中了什么邪,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自己的一身修为,也如泡影一般,被遗忘了。
破庙外有什么东西在发亮,吸引了陶夭夭的注意力,她化身的老鼠,一个小跳,跃上门槛,出到了破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