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的亲卫一直都紧跟在他身边,此时见刘琦有异样,心中一紧,连忙单膝跪在刘琦身边,有些惊慌的问道:“大公子?”
由不得这亲卫不紧张,毕竟外面疯传刘表数次对李易下杀手不成,李易心中必然怨气冲天,保不准就要拿刘琦开刀。
想到这里,亲卫心中万分后悔,后悔自己大意,没有地方李易会在汤粥中做手脚。
不过亲卫也知道这是李易的地盘,没敢斥责李易,只是继续看着刘琦的动静,就见刘琦眼珠子鼓了鼓,喉头颤抖了几下,然后猛的张嘴,哇的将刚才喝的那口粟米粥全喷了出来。
李易虽然低头喝粥,但他早就提防着刘琦的反应了,见刘琦要吐,手机的端着粥碗往后一躲,完美闪避,不过刘琦的那个亲卫就没这么好运了,被刘琦正中,喷了个满脸星星点点。
亲卫有点蒙蔽,茫然的抹了一把脸,这是怎么回事?
刘琦这回却是没空管他,捂着嘴巴一个劲儿的咳嗽,亲卫渐渐回过神来了,关切道:“大公子,这是怎么了?”
刘琦这时刚刚将咽喉的不适压下,正一心无名火,听见亲卫的话,当即就想把碗给摔了,不过刘琦毕竟是个好脾气的君子,所谓怒意也只是一闪而逝,毕竟吃饭卡了嗓子,这怪谁?
刘琦这一纠结的功夫,李易也重新坐了回来,关切道:“大公子,可是那里不适?”
刘琦看向李易,这才发现,不光李易,旁边那些护卫,还有百姓,上百人全都看着他,不过这些眼神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关心。
丢了这么大个丑,刘琦感觉很尴尬,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办法,只能拱手苦笑道:“叫襄侯看笑话了,这粥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所以……唉,惭愧,惭愧。”
“啊,原来如此啊!”
李易住恍然大悟状,然后万分抱歉的说道:“都是易安排不周,实在是疏忽了,来人,快些与大公子换肉食!”
说罢,早就准备的典韦就应了一声往后跑去,而刘琦虽然隐隐感觉有点不对,但还没反应过来李易要做什么。
不多时,典韦小跑着走了过来,捧着一个布袋,取出几块肉干,还有几个不知是什么鸟的蛋,放到刘琦面前,说道:“还请大公子见谅,营地缺衣少食,暂时只能寻到这些了。”
李易也对粥棚的厨子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对刘琦说道:“是啊,大公子,适才实在是安排不周,我叫他们为大公子换上一碗新粥?”
“这,不必了……”
刘琦虽然出了洋相,心情不好,但他不是喜欢迁怒的性格,怎么会给李易添麻烦?
李易却是又道:“稍后我还想请大公子与我一观军容,还有两位将军仰慕大公子贤名,我要为大公子引荐,这怕是要耗费不少时间,岂能叫大公子腹中饥饿?”
刘琦见李易这么说,也就不再推辞了,不过他还是取出短刃,将肉食一分为二,请李易与他一同食用。
李易客套了一下,便接了下来,刘琦笑了笑,只是觉得稍后需要换一身衣衫,就没有再想别的了,却不知,此时周遭百姓,看他的目光却是有了明显变化。
李易是太守,刘琦是大公子,这都是百姓眼中的人上人,平日里锦衣玉食,娇妻美妾都是正常的。
不过,也正是因此,当李易愿意放下身段,与这些百姓们同饮同食,百姓才会觉得李易是爱护他们的。
毕竟百姓们的希望真的很低,只要父母官能心里有他们一个位置就很满足了,至于说真叫一地太守与他们每天过一样的日子……
呵呵,开什么玩笑?
百姓们又不是傻,而且就算李易说他天天吃糠喝稀,也没有百姓会相信。
所以,李易将表面功夫做的很足,百姓看中的也是这个表面功夫,因此对李易这个年轻太守很是爱戴。
可刘琦就不成了。
因为刘表当初放任南阳不管,南阳百姓对刘表是有着很深的怨念的,只是人微言轻,不敢明说罢了。
所以,在看到刘琦的时候,他们第一印象就不太好,只是,刘琦的外貌不错,看着就像个好人,实际上也的确是个好人,倒是让百姓也对他抱了一丝希望。
以刘琦的身份,条件,性格,如果今日只是他一个人来营地中探望百姓的话,虽然不能说收拢多少民心,但百姓也很难对他生出厌恶情绪。
但坏就坏在,刘琦身边有着李易这样一个满脑子都是怎么做表面文章的家伙做对比,这就让刘琦的形象很难维持了。
李易爱民如子,让有身孕的妇人免礼。
刘琦的护卫却是呵斥百姓。
李易亲近孩童,丝毫不嫌弃孩童身上污渍。
刘琦虽然不讨厌孩童,但他也没有亲近,如此在百姓看来,那就是嫌弃了。
还有最后,同样一口锅里出来的汤粥,李易不敢浪费半点,小心的喝了,刘琦却是嫌弃,甚至还“吐”了,最后更是换上肉食,这才进餐。
这一出戏,算是彻底将两人的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拉开了好大的距离。
至于说李易也吃肉了,不好意思,因为大公子吐了,李襄侯是不得已相陪啊。
刘琦不知道,一碗塞牙的稀粥喝掉了南阳的民心,否则,他必然会吐血三升不可。
草草用了午饭,李易一行人离开了营地,不过刘琦上马后,想到百姓的饮食如此拮据,有些心酸,问道:“襄侯这边竟然如此缺粮?”
李易说道:“确实如大公子所见,我也没有想到,南阳流民会如此之多。”
李易说的不是实话,宛城存粮很多,足够他消耗的,不过做人嘛,不管有没有钱,哭穷都是必须的。
刘琦可不知道他心里的大好人其实是如此的阴险,叹息一声,道:“襄侯放心,等我日后回到……不,今晚我就与父亲去信一封,每月多往宛城接济粮食。”
李易眼前一亮,他原本只是想打压一下刘表父子的名声,不想刘琦还要给他送粮食,这可是意外收获。
李易赶忙下马,对着刘琦深深一礼,道:“易代南阳百姓谢过大公子,州牧仁慈!”
“襄侯何必如此大礼,这都是分内之事啊!”
刘琦也下马,拉住了李易的手臂,他是真心佩服李易,觉得李易是个爱民如此,品德高尚的好官,虽然他身份尊贵,也不愿占李易丝毫便宜。
相对于刘琦的感慨,李易在装样子的同时,心情也是非常复杂。
其实,知道刘琦坐视蒯越害他性命却不管不顾后,李易是对刘琦,还有蒯越全都动了杀心的。
蒯越那边没有交集,暂且不提,可与刘琦这一番交道打下来,虽然李易在许多细节之处都将刘琦给算计了,而且手段卑鄙,根本见不得光。
可与此同时,李易心中那点杀人的心思,也不剩下多少了。
刘琦性子软,容易被他人左右,但本质却是善良之人,所以,在被蒯越忽悠之后,并没有选择帮着蒯越谋划,而且选择了装鸵鸟。
就外人眼光来看,刘琦这行为,一看就不是做大事的,否则要么帮蒯越,要么帮李易,而不是怂起来,落个两边都不讨好。
不过,所谓“不能做大事”,这个是从天下诸侯的角度来看的,如果只是叫刘琦做个太守,或者其余差不多的官员,刘琦只要再历练几年,成熟一点,完全可以胜任。
之前在百姓面前,虽然刘琦被李易给比了下去,可刘琦比的是李易啊,真的就本心来说,刘琦心中对百姓的善意,胜过天下大多数的官员。
正是如此,李易也就没有杀刘琦的心思了,相反,还不如叫刘琦为他做事。
李易正转着心思,刘琦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手上用力,紧紧拉住了李易的手臂,李易心中一跳,还以为刘琦要对他不利,却见刘琦忽然一脸喜色的说道:“我对襄侯人品仰慕,而且荆州之内,也唯有与襄侯言语投机,所以,若是襄侯不弃,我有意与襄侯……”
李易被刘琦炙热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猛的打了个冷颤,同时升起了一种现在就宰了这家伙的冲动。
刘琦不知李易恶意,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期盼的说道:“既然你我如此投缘,不如你我二人再次结拜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何?”
说罢,刘琦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李易,目光中满是希冀,还有些忐忑,生怕李易拒绝了他。
李易却是有点蒙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刘琦要跟他结拜!
李易心里第一时间就拒绝了。
李易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一个极度自私的人,只想着让天下人为自己所用,纵然是最忠心的属下,他也不会将之当做兄弟看待。
不是李易冷血,而是君臣关系如此,李易是为自己好,也是为他麾下那些人好。
当然,如果真的有大利益在面前的话,结拜也不是不能考虑,可刘琦虽然是个好人,身份也不差,可李易若是与他结拜,不但没好处,反而有害处。
将来李易夺刘表基业,他可以告诉众人,他是被刘表数次暗杀,为了自保,这才不得不向刘表动手,有这个由头,天下人都能理解。
可如果他与刘琦结拜,将来李易占了荆州,那就是夺了兄弟基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刘备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刘璋将刘备当兄弟,刘备却翻脸占了益州,要不是因为这一茬,后世黑刘备的人能少一半。
所以,这种坑李易是绝对不会跳的。
不过,李易还得找个合适的由头将刘琦拒绝,并且不能叫他生出芥蒂。
李易苦笑了一声,看看左右,典韦见状,顿时明了,拉了拉刘琦的护卫,那护卫见刘琦没有反对,便与典韦一同退到数步开外。
刘琦已经有点心冷了,还有点憋闷,现在哪还看不出李易是要拒绝?
刘琦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他父亲是荆州之主,还是汉室宗亲,他与李易结拜,真的很给李易面子了。
李易看了看刘琦的表情,赔罪道:“大公子切勿气恼,我这里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刘琦忍着不发怒,问道:“襄侯请讲。”
李易干咳一声,低声问道:“大公子与当今天子,辈分如何?”
刘琦一怔,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但还是如实说道:“我与天子同辈。”
李易摸了摸鼻子,讪讪道:“不瞒大公子,诛杀董贼之时,天子担心我意志不坚,不会真心杀贼,私下便称我为亚父……”
“什么!”
刘琦一下就呆住了,李易什么时候成天子亚父了,这岂不是比他还要大一辈?
李易赶忙又道:“大公子千万不要声张。”
刘琦已经顾不得生气了,脑袋晕乎乎的,问道:“这是真的?”
李易苦着脸道:“千真万确啊。”
李易丝毫没有因为成为天子亚父的成就感,反而满脸都是憋屈。
李易继续道:“天子当时为了除贼,我又是董卓一手提拔,所以,我与天子谋划除贼,天子并不信我,天子也是无奈之举。”
李易叹道:“董卓死后,当时我与问候掌控长安内外兵马,可谓是大权在握,说的不客气一点,加官进爵只在一念之间,但我为何舍弃长安,反而请命来了南阳,与袁术争地?”
“正是因为天子那一声亚父,我承受不起,担心将来会招致杀身之祸啊!”
刘琦原本还有些气愤李易不给他面子,可听了李易的解释,火气一下全消了,甚至,还替李易留了一把冷汗。
现在,刘琦已经信了李易的话。
虽然李易年轻,小皇帝喊他一声亚父有点搞笑,但想想李易给出的缘由,倒也合情合理。
要知道,这种事也是有传统的。
小皇帝他爹当年就认了一位“让父”,小皇帝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有样学样,完全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