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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纶睡了个踏实觉。肚子嘛,饿着饿着也就饿过头,感觉不到饿了。就像身上的疼痛一般,疼着疼着,今天只是稍稍缓和了一点,他就能睡过去了。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温纶被略显激动的李二叫了起来。
翠莲和碧荷两个捂着xiong口喘大气,低声道:“大少爷,可有哪里不舒服?”
温纶想,他现在身上能有地方舒服?
三个人看温纶醒了,很快就把一开始的惊慌压了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服侍温纶洗漱。他们现在的身家性命,完全捏在温纶身上。若是温纶死了,等待他们的很可能是被转卖出去,天知道会被卖到什么地方。
若是温纶的夫家,他们的夫爷在,对他们倒是好事,他们可以跟着夫爷过。可是这熊夫爷多半也是凶多吉少,他们现在在村子里可还没有站稳脚跟,若是温纶眼睛一闭不醒,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早饭依旧是米汤。不过比昨天晚上明显地要厚实很多,碗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粥油,温纶在里面还吃到米粒了!哪怕是已经熬煮到开花,完全不需要动用到牙齿,温纶也十分感动。
温纶喝过米汤,感觉喉咙不怎么疼了,张嘴发着气声:“扶我出去坐坐。”
三个人的表情同时闪过一丝厌烦,最后还是听从了命令。
院子里晨光微曦,一个汉子正蹲在墙头准备往下翻。一双草鞋,一个掉在院子里,一个穿在脚上露出脚趾头。他看到院子里的四个人也不害怕,还笑眯眯地打招呼:“哎哟,早啊!今天天气真不错啊!”那样子就和串门的邻居似的。
别说温纶看傻了眼,就是见过了各种人的三个下人也都纷纷愣了神。当然常年在内宅里和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的三个下人,反应远远比温纶快得多。
如今的院子里有什么?还不是那一地没收拾完的嫁妆!别说是这山沟沟里的大茶村,就是在县城、府城里,都是一笔足以让人见钱眼开的财富!
昨天也是天色已晚,而且他们三个人爬了大半天山路,哪怕再有心,也没有力气收拾。这会儿,一多半嫁妆还堆在院子里。
熊家是猎户,宅基地靠山,围墙足有一丈高,是为了防野兽的。在温家主仆看来足够有安全感的高墙,却挡不住贼偷?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温纶这个现在连话都说不大声的也就算了。无论是碧荷、翠莲还是李二,虽说自身还坚守着一些原则,可既然被刘氏选来给温纶添堵,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温纶很快就见识到了这三个人的战斗力。
大茶村的早晨在少女的尖叫中醒来,经过群山的回声放大,那一声“流-氓”简直让人精神一震。
没几分钟,村民们都抄着手巾、衣服、搓衣板、勺子等等,赶了过来。
村长手上还抓着筷子,把堵在熊家门口的村民赶开:“让开让开!一大清早的,啥事儿呢!”那眼中的光芒,温纶只需要用眼梢瞟一眼就知道,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魂。
山村闭塞,能有多大新鲜事情发生?这温纶嫁过来,已经是ding了天的大事情了。村长估计别说他有生之年,就是下任下下任村长,都不会看到比这更大的事情发生。没成想,这么大一件事情还没有消化完,这熊家的新媳妇儿又闹流-氓!
闹流-氓,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主要取决于双方的身份地位。山沟子里面“资源”太少,不谈地位,全都是要被打死打残的。可这谁那么熊心豹子胆,熊大家的新媳妇儿可是个贵人,他们整个山沟子的人加起来都不够赔命的,闹流-氓?简直活腻歪了!
村长定睛一看,这挤得水泄不通的院子里,一个穿着粉衣的小姑娘正捂着脸嘤嘤嘤,另一个粉衣姑娘正在一边劝慰,一边狠狠瞪着一个汉子。
这汉子村长当然认得,正是刘老三,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懒汉,现在都二十七八了,穷得连个婆娘都娶不起,平日里在村子里偷鸡mo狗的事情少不了,但是流-氓?刘老三却是不敢的。
刘老三这一刻脸都白了。他只是想进门mo点值钱的,哪成想……
也不怪刘老三想不到。这世道但凡被耍了流-氓的,都是姑娘千辛万苦地隐瞒,事关名节和往后的婚配,她们根本不敢多声张。
天可怜见的,刘老三只是进来来mo铜板,根本没想着要mo女人!但是有人会相信他吗?
大茶村是个杂姓村。八百里大山里,这种村子多不可数。县城往另一边走,是齐国第一雄关龙门关。据说当年这些村子的地方,是安置军屯的地方。现在也不知道多少年下来,早就和边军没了关系。
这种杂姓村,远不如独姓村团结,别人的死活也就当个笑话看。刘老三的事情最终也被当成了一个笑话。不是温纶不想处理,也不是他家的三个下人不想往死里整治;而是在大茶村他们根基不稳。别说今天刘老三只是翻了个墙头,就是今天刘老三mo到了银子,大茶村民也不会真拿他怎么样。
若是换了在县城里,这刘老三不说翻个墙头,就是在温县伯府外的墙上画个画也能被抓起来教训一顿。
也是他们主仆四人武力值太低,否则哪有刘老三什么事情,早就抄棍子抡上了。早上一场笑话轻拿轻放,下午温家就等来了打击报复。
李二一边拍着衣服,一边跨进了大门,一张脸拉得老长,反身把大门重重关上,就开始和翠莲碧荷说道:“夫爷家的地被刘老二给占了,不肯还。”这刘老二自然就是早上那刘老三的哥哥。李二一想到自己还被推了一跤,摔在了田埂里,就满肚子火气又要冒上来。
翠莲蹙眉问:“村长怎么说?”
李二冷笑一声:“这刘老二的婆娘要管村长叫一声叔,还能怎么说?”
仗势欺人这一套,他们向来是用得最熟的,出门仗着县伯府的势,府里仗着自己主子的势,现在在一个山沟子里被摆了一道,想着就难受,偏偏他还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李二没办法,不代表温纶没有。
温纶这会儿已经被抬回了屋子,靠着两个枕头,在看自己的嫁妆单子。这嫁妆里面,最值钱的怕是府城的一处铺子。不说府城,哪怕是县城,别说是买一个铺子,就是租得起铺子的人也没几个。府城的铺子那有多值钱,随便想想就知道了。温纶敢说,这铺子绝对有问题。
按下铺子不提,嫁妆里的钱财倒是不少。若是还没融合原身的记忆,温纶说不定会看不起这一箱箱的铜钱,可融合了原身的记忆后,他才知道,原来这齐国的主要流通货币就是铜钱。箱子底下有两个金锭子,是原身的娘给他压箱底的。
嫁妆单子很长,好几张纸,放在一起厚厚一叠,很有质感,可惜上面大都是能看不能吃各种书。温纶叹了口气,听到外面的声音,没过多久三个人就进来请示。
说是请示,其实还是抱怨为主,李二将事情说完之后,温纶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出口还是气声:“明天去把村长叫来。”
三个人一惊,李二脱口道:“大少爷,您这是?”
温纶没有回答,闭上眼睛睡觉。他现在心头有点乱,刚才他坐在屋内,就听到了李二他们三个的话。别扯什么隔音嗓门大小的问题,再怎么样这声音也不能清楚得像是在他耳边说的一般。
他这是不是开启葫芦娃模式,变成顺风耳了啊?会不会被人发现,绑柱子给烧了?
这时候的安江城外,一个牵着毛驴的壮汉站在江畔热泪盈眶。大安江的水面在这个地方已经十分平静,经过历代修建,大安江上如今已经人流如织。如今有很多人都靠着大安江吃饭,有划船摆渡的,有撒网捕鱼的,更有府城里的富家少爷雇了精雕细琢的楼船游玩的。
壮汉离家数载,如今看到这大安江不由得诗兴大发,嘴巴张了老半天:“啊,水……”
小毛驴在地上滚来滚去蹭痒痒,一不小心滚过头,两只前蹄踹在了壮汉身上,差点把壮汉踢下大安江。
别看大安江在这里的水面平静,但是江水可深,每年淹死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大汉一身冷汗的稳住身形,扭头瞪眼:“你给我过来!”
小毛驴早就一咕噜走开好几布,覆盖着灰毛的脸上白色的毛毛圈出天然的笑眼,看上去完全是在嘲笑,一点都没有自我反省的样子。
壮汉大怒。
小毛驴见势不妙,撒丫子就跑。别说小毛驴跑不快,好歹马是人家亲戚,自己也长了四条腿,狂奔起来一点都不比两条腿壮汉慢。
壮汉本来还想在安江城里休息一个晚上,现在别想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城外的百姓看着壮汉追着小毛驴,全都哄然大笑。
壮汉被指指点点十分愤怒,等一路穿过了安江城,人烟稀少下来,壮汉才提气直追,脚步一点一踏就到了小毛驴边上。
小毛驴急叫:“恩昂恩昂!”
壮汉这时候也累得狠了:“停下,不打你。”
小毛驴跑了两步,忐忑回头,就被兜头一巴掌扇晕:“恩昂!”
壮汉嘿嘿地跨上驴背:“说了不打你,没说不教训你!”
小毛驴挨了一巴掌,蔫头耷脑地赶路。
路上遇到一拨从龙州县来的货商,正在路边休息八卦。
“这老县伯看样子是不行了。”
“谁说的?老县伯的岁数也不大啊。”
“据说病得不轻。不是还把大少爷给嫁出去冲喜了吗?”
县伯?壮汉微微扯了一下缰绳,小毛驴的速度缓了下来。这老县伯不会指的就是和他定亲的那家吧?
“这冲喜的事情,唉……希望有用吧。”
货商们没有多谈,整理了一下货物又继续上路,他们得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安江城。
壮汉拍了拍小毛驴的脑门,整理了一下思路:“我这是成亲了?”
如果温纶在,他会告诉壮汉,他这叫被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