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年十二月东。
难得的这座城市下了一场大雪。
白雪覆盖了青石地,瓦背上也盖着厚厚的一层雪,因为这里常年难以见到积雪,所以小孩儿们就疯了似得爬到各种有积雪的地方去收集那不多的雪,大街上随处都能够听见小孩子们咯咯的笑声。
刘霞萍穿着厚厚的棉袄,头上戴着一顶漂亮的毛线帽子,不停的搓手哈气,整个人被冻得不轻。
“你怎么这么怕冷啊,过几天化雪的时候看你咋办。”段亚楠看着她就差裹成一个蚕宝宝了,忍不住说道。
樊敏也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夏天怕热,冬天怕冷,我看你是身体太虚了,这两年中药也没少喝,怎么还是没啥作用啊。”
刘霞萍翻了个白眼,“我也想有作用啊,可这种调养身体的事儿,哪是急的来的?”
从小缺吃缺喝又缺穿,上一世她这个毛病到死也没有调整过来,这辈子她估计也是够呛的,毕竟这是从小就没有养好的缘故,早就伤了根底,只能慢慢养着,或许在等几年会比上一世好得多。
看着天空飘下的雪花,刘霞萍忍不住叹了口气。
转眼这就过去了两年半,江景国也离开了有两年多了。
家里明明安装了电话,可是始终都没有接到过那个人打来的电话,甚至有时候她都忍不住会想,是不是男人已经将自己给忘记了。
两年半前,江景国来接她回家,他们像是往常一样吃饭聊天,可却还是被她发现了男人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在她再三的追问下,江景国才吐露出了实情。
虽说因为保密工作,具体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清楚,但是听男人的意思也能理解,大概是上面有个什么任务,在各个军区都挑选了精英中的精英集中要送到某个地方去做特殊的训练。
这种训练最少也要三年的时间,这期间要跟外界隔离所有的联系,江景国怕她心里有想法,所以一直都说不出口。
毕竟谁家的男人刚扯证就要消失三年的?这不纯粹耽误人家闺女吗?
不过刘霞萍倒是想的不同,她能够从江景国的语气和神态之中看到这个男人的向往。
她是个女人,不懂政治也不懂打仗,但是她很清楚,男人想要往上面爬的更高,就必须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他江景国以往无牵无挂,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估计为他流泪的也就只有共同出生入死过的战友们,而如今他总算是多了一抹牵挂,却又不舍得刘霞萍一个人度过这三年的时间。
所谓的训练,其实也是执行绝密的任务,江景国清楚自己要是能够活着回来,前途定当一片光明,哪怕是他老子到时候故意在军队中施压,他也不需要有任何的畏惧和忌惮,但是他却又怕自己无法活着回来,让刘霞萍变成一个寡妇。
哪怕他们还并无夫妻之实,可已经登记结婚拿了红本本就已经是法律承认的夫妻。
所以江景国犹豫,若是那个时候她不愿意让他离开,他自然二话不说的会留下。
即便是会失去一次绝好的机会,但是为了刘霞萍他也愿意放弃。
可偏偏刘霞萍让他去了。
……
过去了两年半的时间,至今刘霞萍都还无法忘记那天江景国的神色。
激动?感激?
她微微勾唇,她很清楚男人的优秀,自然也不愿意去做那束缚住雄鹰的枷锁。
江家的事情她并不清楚,但是江景国的目的却只有一个。
他要做那人上人,让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通通仰视他的,堂堂正正,威风凛凛的回到首都去。
临走时,他并没有要了她,因为他说过,他会活着回来,堂堂正正的将她娶过门。
所以,刘霞萍等着,这么一等就是两三年。
“唉,没想到何香姐居然要和凌公安结婚了,真是不可思议,是不是以后他们都要定居上海去了?”段亚楠嘟囔着,有些羡慕,她现在都快二十四了,放在老家那边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可是因为家里的那些破事儿她一直被耽搁道现在,其实也挺心塞的。
“羡慕的话,就快点找个喜欢你的男人嫁了呗,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嫁出去了,家里的那些事儿不也就没办法找到你头上了吗?”樊敏倒是知道她家里的那些事儿的。
段母他们果然没有白期盼一场,没过多久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出来。
有了儿子,女儿自然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就连向来不待见段亚楠的老太太也对她的小孙子宠爱有加。
每一年开学的时候,都能瞧见一家子逼迫段亚楠退学的戏码,甚至有一次还用了强,要不是刘霞萍让人出去找公安过来,没准段亚楠早就被家里人随随便便的找个男人给嫁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段亚楠也是恨自己没办法做到像刘霞萍那样有魄力。
要是自己也能对那些人狠一些,何必拖到现在还是麻烦缠身呢?
三个正值青春时期的女青年抱着书本哈着气在路上聊天,一路上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刘霞萍提着脚下的石子,想着这几年周围的人都开始成双成对了,也不由更加思念起不知道在何方的江景国来。
这两年她的日子过得还算是挺平淡的。
江景国不在,朱丽母女也没再来过,老家那边倒是来了两次,不过都知道她如今的性子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张狂,倒是收敛了不少,毕竟是一家子,刘霞萍虽然恨,但是却也没有办法真的对林翠华绝情绝义,因此只要刘家人不闹,她也不介意跟她们好好相处。
不过到底是之前撕破了脸皮,就算是和睦相处也终究回不到过去了。
“刘霞萍,你家门口是不是站着个人啊,看起来好眼熟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突然段亚楠惊叫一声。
刘霞萍一愣,朝着家门口的方向看去,大雪的天儿,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军绿色大棉袄,留着寸板头的男人双手插在衣兜里,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见到她抬起头,才勾唇一笑道,“我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