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七尺半的汉子,抿着嘴唇,及时多处受伤,依旧凶横地盯着刘备,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雪豹。
用万万没想到也不能完全说明刘备此时的心情,震惊,疑惑,不信。
“你为何刺杀本侯?为什么?
本侯自问,不仅与你无冤无仇,还是同州临郡,有乡里之亲,昔日曾一同作战,有泽胞之义。为什么?”
那个汉子挺着头颅说:“董卓,国贼是也,后将军(袁术)、孙刺史讨伐国贼,清君王之侧,为得是兴复汉室,安定天下,此是大义。刘刺史助纣为虐,为自己高升而屡次与关东盟军敌对,我虽不才,岂能不思除灭你等!”
刘备:“解开束缚,给他点吃的。”
傅干递过一个饼子,一晚热水:“吃吧你,吃完了好上路!”
那汉子两三口吃了饼,喝了两口水,伸出双手:“再绑上,要杀要剐随便,要叫一下疼,我程普就不是好汉!”
刘备更加头疼:“你我相识数年,曾共击鲜卑、乌桓,平定张举、张纯之乱,保卫幽州,立下功勋,你为何要为才认识几个月的孙坚刺杀我?”
程普:“我与孙刺史已认识数年,一向佩服他勇烈过人,嫉恶如仇。一向不喜欢你这种巴结宦官,歪门邪道钻营之人。”
刘备:“咦,你何时认识孙坚?”
程普:“告诉你也无妨。我少为州郡吏,率边郡步骑到雒阳军中服役,恰逢黄巾之乱,跟随朱中郎将(朱俊)讨颍川南阳黄巾,那时孙刺史还是别部司马,我加入其麾下,共同战斗。孙刺史每次都身先士卒、不避刀剑,立下实打实的战功。
战后来我回到幽州,为幽州刺史刘侯征辟为幽州从事,随同刘和镇压张举、张纯、丘力居叛乱。后来,刘幽州命令我入雒递交奏章,因此留在雒阳军中,为羽林郎。”
凉州乱起,朝堂派遣三河骑士、幽州突骑支援,程普应募,跟随孙坚讨伐边章、韩遂,自此隶属于孙坚属下。孙坚见程普是故人,有勇力,弓马娴熟,有计谋,善于言辞应对,有文化,为人忠厚,于是极为重视,引为左右亲信。孙坚南下长沙,程普将骑兵相随,亲身陷敌阵,来往冲突,勇不可当,几无一合之将!
孙坚一路走来,程普屡有功劳,为属下诸将第一。孙坚视程普、朱治、黄盖为军中臂膀,竭诚相待,并让子侄都随同程普学习骑射功夫,尊称为叔父。程普也倾囊相授,视孙坚为兄弟,视孙坚之子侄为己之子侄。
傅干放下手中笔,悄悄望了望烛火中神情犹豫的刘备,又低头看对程普的笔录有无错漏之处。
询问程普,并没有费多大劲,程普以为必死,对自身经历、家族不仅并不隐瞒,在得到刘备略加赞扬之后,程普显得很亢奋,滔滔不绝。同时,程普对孙坚军队如何布防,分别多少数量,将领如何安排,兵种如何分配,后勤如何保障却守口如瓶,除了士卒总数,其余一点不说。
傅干看来,程普所谓的十万人,更多的是虚张声势。
刘备:“让他签字画押,按上手印!”
程普:“休想,要杀要剐随便,但要我留下污点我绝不!”
刘备:“你我既是故人,又是同州临郡人,何必杀你?你有子女部众在南,不愿投靠就罢了,明日一早就放你回去。”
傅干:“君候,张都尉说抓他废了很大的劲。”
刘备:“你想想吧,签字画押,就放你归去。不签,我就把你交给董丞相!”
“你不会骗我吧?”程普本以为必死,实在没想到竟有生机,只觉得太过容易,“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刘备:“当然,你必须答应,日后不许行刺我,不许再与我为敌!”
程普:“好,我签!”
程普放下笔,怅然若失,刘备脸上露出温暖和煦的笑容,却让他觉得十分诡异,心想:我也读了不少经书,可就是弄不清楚刘备意图,怪不得他能够当上青州刺史,而我只能做个都尉。
。。。
将程普关押在一处偏房,刘备把玩着孙坚的头盔,呵斥道:“挑一名俘虏提上来!”
除程普之外,还有几名俘虏,由其他亲卫分别审讯,如今已经非常疲倦。
刘备将将程普的笔录,挑拣几句读了读:“你们程普都尉的父母宗族都在我手上,他已经投降,明天打算回去做间谍,你既然知道了。要么招供,要么死!”
那俘虏是个二十几岁、瘦弱的青年,杀敌时也算英勇,此刻血冷下来,匍匐在地,连连磕头,用幽州口音道:“小人父母妻儿俱在幽州,求君候念在同州乡亲份上,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你是伍长?要是愿意投靠,我便封你做什长。”刘备将之扶起,让人供应酒食,柔声抚慰,又说送他回幽州,问家住在何处,那青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级别较低,所知有限。
刘备让傅干休息,另寻个两个俘虏同郡人记录笔录,同时拉扯些家常,一些重要细节,可能就在不经意间问出来。倒不是这青年俘虏不愿意说,而是根本觉得不觉得重要。
。。。
几个笔录坐下来,已是夜里。士卒门多已经睡着,刘备挨着转了一圈,加些柴火,给士卒盖上羊毛毯,最重要的是检查火堆通风口,可不能为了暖和,造成一氧化碳中毒!
走到一间房里,里面灯火依然明亮,推门进去:“祖兄数年不见,风采依旧。”
祖茂盯着刘备手中孙坚的头盔,眼神猛地一缩:“你是来笑话我?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刘备拿出两袋酒,一些吃食,解开祖茂束缚:“多年不见,先来一个。”
一口热酒喝下,祖茂吧冰凉的肢体稍微活动,心也热络起来:“多久放我回去?”
刘备:“你还想回去?你居然想回去?孙坚差点让你送了命,你还想回去?”
白天孙坚被追甚急,迫祖茂戴了自己头盔,以做诱饵。祖茂逃窜无路,将孙坚头盔放在庙前一废柱上,自己趴在不远处草丛中躲避,被扩大搜索范围的青州军抓了个正着:“要不是遇上贤弟,我这条命怕是交待了。只时既得了刘幽州之命,就应该坚守职责,岂能弃公子刘和并三千幽州骑兵而独自奔前程?”
“再喝一个!”刘备大笑,“你休要骗我,刘和与你早就被公孙越、程普等人架空,你名为骑兵裨将,其实脱离了部队,除了几个亲卫,谁也指挥不了!”
啪!酒囊掉在地上,祖茂指着刘备:“你,你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