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春
安东军于淮安钵池山,以山势设坛布场,坛上遍设旌旗仪仗,坛周环绕前后左右中步骑水八军,内圆外方,周长九里,形如八卦阵。
刘备、卢植、蔡邕、郑玄等立于坛顶,众臣众军依照品级,自上而下,肃穆站立。
卢植捧一表,向当众宣读:
司空涿侯卢植,太傅都亭侯蔡邕,博士郑玄,振东将军、扬州刺史都亭侯刘繇,兖州刺史射阳侯臧洪,徐州刺史溧阳侯陶商……
安东将军长史、军师中郎将臣荀攸,安东将军司马臣赵云,青州牧长史臣邴原,护东夷校尉臣夏侯博,带方太守臣刘洪,征虏中郎将、广陵太守臣张飞、……吕宋都尉臣徐弈……
武猛校尉臣典韦、荡寇校尉臣关羽、河渠校尉臣徐岳、长水校尉臣管承、山岳校尉臣昌霸、威虏校尉臣臧霸……等五百二十人上奏:
昔日唐尧至圣而四凶在朝,周成仁贤而四国作难,始皇登极而北胡不未靖,孝昭幼冲而上官逆谋,皆叛逆窃国权,乱百姓,危社稷。若无大舜、周公、扶苏、霍光,则不能驱逐不臣,安危定倾。
陛下天姿圣德,统理万邦,而遭厄运不造之艰。先帝早夭,幼年丧父。二袁首难,雒阳一炬。曹操阶祸,窃执天衡……二袁曹等逆乱豪强,皆欲盗神器,剥乱东西,残毁南北。久令陛下蒙尘处厄,堵塞贡路,枉曲皇命,使吏民常年无主,宗庙经年乏祭。
安东将军、青州牧、统护海东,都督徐、扬、兖、豫等州,静海侯刘备,受朝爵秩,念在匡正,赫然愤发,与司空卢植、太傅蔡邕、将军公孙瓒……同谋诛袁,以安国家、宁旧都。
我等以为,刘备,高祖之枝叶,本宗之藩干,心存国家,念在弭乱。
从戎廿载,北驱鲜卑、东平三韩、南开吕宋,继而救徐州、走曹操,破袁术、安扬州,驱袁谭、拒袁绍,三分天下定其一,海内英雄望风蚁附。
开运河,通南北之漕运。修海堤,驯东海之巨啸。安百姓,移北人安居南国,造大舰,繁衍汉人于海外。亲乌桓、降倭人,得异族之来降。倡农耕、引良种,增田地之产出。造纸张、印书籍,促文教之大兴…
论备之功劳,当世无比,而爵号不显,九锡未加,非所以卫社稷、镇国家,昭万世、奖有功、励来者之法也。
然,皇帝遭劫,驿路断绝,奉辞在外而不得入(朝)。
昔日,河西五郡,孤悬西北,诸郡位同权均,不能相率,皆推窦融以为元帅、大司马,终助光武帝摧破隗嚣、平定公孙述。
当今,袁氏世受汉恩,不思回报,反仗其四世三公之资,外吞州郡,内残群臣,下屠宦官,上挟皇帝。
论今日社稷之难,难于陇西、蜀地,朝廷之危,危于王莽篡汉。而州郡无人号令,各自为战,恐为二袁等所趁。
故,我等范法旧典,共推备吴王,拜安东大将军,督齐各军,统合同盟,共扫凶逆。以广陵、吴、丹阳、新都、建安、临海……为吴国。依汉初诸侯王故典,刻制印绶,分设属官,都管州郡,统帅军民……
此诚权宜之制,谤必随之,祸福难料。然苟利社稷,必死生以之。岂沽钓名誉,避趋祸福哉?
待功成事立,臣等退伏矫诏之罪,虽死无恨!
卢植几字一顿,颤巍巍读罢众臣的上表
虽早已决定支持刘备为王以赎罪,虽天气尚寒,可真到这万人见证之时,也使得他整个人倒如同从水中捞出来,汗流浃背,心里更是被带头“矫诏”“虽死无恨”等词冷得发慌
若非一旁鲁肃扶着,怕早就站不住。
卢植拿起王冠,欲给刘备戴上,却发现一向力大的双臂发抖,抬不起来。
反倒是年纪更老、虚岁70的郑玄,接过王冠,迅速给刘备带上,高吼道:“众臣贺拜吴王殿下。”
郑玄年老,本可作揖就是,却带头跪拜于地。
关东儒学巨匠、士人领袖、年高德昭、桃李满天下之郑玄都跪拜了,荀攸、刘洪、邴原等嫡系也带头跪拜于地,高呼:“拜见吴王殿下。”
坛上众臣见此,皆跪拜于地:“拜见吴王殿下。”
坛下八军将士,皆跪拜于地:“拜见吴王殿下。”
声音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响彻四野,如多重奏,震天动地。
唯有卢植、蔡邕等三公之匹,于礼仪不应跪拜,只是作揖为礼,这时候反而显得颇为突兀。
郑玄一拜之后,又复下拜:“臣郑玄,再拜吴王殿下。”
众人又再下拜:“臣**,再拜吴王殿下。”
这次声音齐整,如同炸雷。
于是礼成,刘备遂称吴王,设治所于淮安。
……
刘备立于坛上,朗声道:
“有人劝孤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孤早称王,必为众矢之的。”
刘备目光扫过台下的谋臣良将忠士,见将士多欣喜于可能带来的赏赐,不少士人就面色各异,显然心有戚戚:“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孤知道,此等人必是忠臣,且才具过人。”
这一瞬间,台下荀攸眼中忽然溢出泪水,不少士人都叽叽喳喳、左右议论。
刘备却话锋一转道:“然,孤偏要早称王!”
迎着很多人奇怪的目光,刘备道:
“有人说孤自负,有人说孤自私。
然,孤要说,称王,不是仅为刘氏,更为诸君。”
台下议论纷纷,一些人认为不明白,刘备称王,怎么和众人有关?
更何况皇帝入河北后,已经剥夺刘备王爵,这次称王,属于矫诏、逆命,甚至…谋反。
刘备大笑三声,不徐不疾,带着强大的自信:“卢公所读劝进表,文绉绉,典故多,读书多者能明白,可大多将士、百姓听不懂。
孤说简单些,大争之世,天下汹汹,世人莫之所往。
孤称王,便昭告世人,孤上应天地之机兆,下得诸君之助力,必能戬平战乱。
孤称王,便昭告诸官吏将士百姓,跟着孤干,绝不亏待诸君,绝不亏待有功劳之人。
上者,封侯拜将相,传爵子孙,入书入传,流芳千古…
中者,加官进爵,光耀门楣…
下者,不失田产财物之赐,富饶其家…
捐躯者,国家刻其名于碑,助养父母,减免赋税,拔一后人为吏……”
以理晓之,以名爵昭之,以利益诱之,以抚恤保障之…
一时间,从士大夫、学者,到官宦、将吏,到底层士卒,不论重义理、名声、利益、义气、亲情…之人,多找到自身认同之处。
尤其大批将士,俱都心有戚戚,战争中越是底层将士,越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若无抚恤、重赏,谁人肯死战?
忽有一卒高呼“吴王千岁”
接着更多将士连连高呼“吴王千岁,千千岁”
万人齐呼“吴王千岁,千千岁”,其声直上云霄,凝聚安东境内,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