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风沉思起来,让自己的三姨太抛头露面,这有些难度,但也不是没有希望。
赵雨柔继续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做让你、让杨家蒙羞的事情。我发誓,抗战胜利之前,我绝不谈个人感情,绝不背叛你,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杨天风轻轻抚着额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以为赵雨柔多半要离开这里,却没想她竟然要留在自己身边。
名义上的夫妻,就是许看不许碰呗,没劲。不过,赵雨柔郑重地起誓,也让他有些感动。热血青年哪,这才是真正的爱国爱民的愤怒青年。虽然有时候犯二,可谁年轻时没做过错事呢?
杨天风在地上走了两圈,来到赵雨柔面前,很无奈地了头,道:“好吧,可以暂时这么办。不过,在外面总得做出个夫妻的样子,让别人不三道四吧?”
赵雨柔懵懂地望着杨天风,不太明白杨天风话里的意思。
杨天风伸出手,一副邀舞的架势。赵雨柔这才明白过来,迟疑了一下,慢慢伸出了手。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一大一,一个火热,一个还有些凉。杨天风含笑望着赵雨柔,直到她红着脸,无奈地直翻眼睛,才哈哈一笑,松开了手,却顺势在赵雨柔的脸上摸了一下。
淡定,冷静,得到这个结果不容易。赵雨柔气恼地瞪了杨天风一眼,又象皮球般泄了气。
……………
月亮在天空里闪耀着,犹如透明的面纱,轻轻地张在大地上,散播着烟雾。
姚宗发坐在船头,望着周围被风吹动的芦苇,难以入眠。哗啦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水里弄出了声响,姚宗发不禁颤栗了一下,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淡淡的哀愁,心神一阵恍惚,垂下头来,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在政界混了十多年年,世路崎岖,宦海浮沉,他是深知其中滋味。姚宗发为官倒还清廉,媚上欺下、巧取豪夺的丑事做得不多,终日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去应付公务。
就是这样,明哲保身也还不容易,哪里还敢指望什么飞黄腾达。不用,早年那些“为民效命”的壮志已经抛在了脑后,刚四十冒头的人,就已经是心境颓唐,几茎白发,颇有未老先衰之态了。
芦沟桥一声炮响,姚宗发的热血便沸腾起来,国共两党结束十年血战,全作抗日。蒋zs发表的庐山讲话更使他兴奋不已,他向往“全民抗战之日”即“革新政治之时”。他想着,仗一打起来,举国奋起,不独救国有望,肮脏的政治也会得到一些必要的改革。抱着“枯木逢春,死灰复燃”的心情,姚宗发欣然接受了国府的委派,出任涡阳县县长,决心在举国抗战的大环境下,做一番真正有益于民众的事业。
然而,县城给他是什么样的接待呢?
在他到任的第二天,原来县府的李师爷便来拜会。这位师爷,先后辅佐过十几任县公,三教九流无所不通,两片尖嘴唇,一手好刀笔,有着充足的察颜观色、见风使舵的官场经验。
李师爷对姚宗发的第一个指,便是要先拜会地方上的土豪财东和名流士绅,而且不假思索地背出了一大串名单。姚宗发深知这官场经验,但他感到诧异的是全民奋起的抗日风暴,竟连这个陋习还没有冲垮。于是,他抱着入乡随俗的心态,求得这些人对抗战更多支持的想法,接受了李师爷的指。
第一次拜会,姚宗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冷气从头直贯到脚跟。王金庆家大业大,又有在省党部的哥哥撑腰,自然成了他登门拜谒的头一个对象。王金庆倒是很痛快地接受了他的拜会,还邀约了几位名流士绅作陪。
但当谈到对时局的看法时,姚宗发却是大吃一惊。王金庆一再赞扬政学系张群提出的“和必乱,战必败,败而后和,和而后安”的所谓十四字真言,把它推崇为国策,还什么势在必纳。在座的名流士绅,也纷纷赞赏王金庆的这番高论,他们最后的结论无非是静观局势,不可妄动。
姚宗发沉默了,心寒了,他黯然告退,不再去拜会任何名流士绅,这种举动,在名流士绅眼中自然是大逆不道。
于是,姚宗发失去了此地第一股力量的支持。
出师不利,但这第一拳并没有把姚宗发打倒,他继续作着新的尝试。涡阳县虽然没有正规军队,但也有着大大不少的民团武装。在他想来,这些有血性的男子,不会完全是忍辱偷生之辈。他发出了请柬,邀请这些武装的首领赴宴,要跟他们共商抗日救国大计。
宴会设在文庙,这是姚宗发的精心安排。那一天还真是热闹,涡阳县大大的掌握枪杆子的头子几乎全到了。各路首领高谈阔论,大声喧嚷,桌椅板凳拉得山响,猜拳行令之声震动屋。
姚宗发对这些粗野的举动并不反感,他认为在这大****的年代,需要这种重侠尚义,慷慨激昂的意气,温良恭俭让该是收起的时候了。
在稀稀拉拉的掌声里,姚宗发发表了一通简短而精辟的演,大意是:国家多难之秋,壮士用命之时,诸位是乡里之干城,民族之先锋,本人和全县民众都寄予厚望,当此盛会,愿闻诸位抗日救国之大计。
不料,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首领们大眼瞪眼,连个响屁都不敢放。捱磨了一阵,终于有人开口了,却避开打鬼子、保家园的事情不谈,提出了军饷、装备等一系列问题。
其他首领接着这个话头,也纷纷提出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非份要求。后来,又扯到了彼此利害冲突的一些事情上,吵吵嚷嚷,骂骂咧咧,最后有人拔出了匕首,有人抽出了手枪,宴会竟变成了演武场。
希望全落空了,姚宗发眼前金星乱冒,两耳嗡嗡作响,踉踉跄跄走出了文庙,径直奔回住处,一头栽到床上,半天没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