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粟娘见得四个美婢,心中一愣,她早知陈演没有收用长随、小厮,却未听过他提起身边收了婢女。
那些美婢皆是十七八岁,满脸好奇看她,齐粟娘只得收回心神,微笑道:“免礼。”
皂役退出,四婢引路,齐粟娘慢慢走进内宅。见得后头两进院子,花草树木长得茂盛,十几间屋子皆是粉墙黛瓦。进得正房,帷幄帐幔新挂、窗格承顶亦是新糊,家具俱是簇新儿一式黄花梨木家私,不由疑惑。便有那惯会小意儿的丫头陪笑在一旁道:“奶奶,后院的屋子都是新整的,以往县老爷可不住县衙里,如今全是为着奶奶置备的。”
齐粟娘在宫里伺候人惯了,不到主子问话,便不能开口。再见得四个丫头虽是赶着替她整理行李,不拿强拿,不动强动,处处讨好,但眼光放肆,时时在她身上打转,便知这几女未经正经调教,非是做惯奴才的婢女。她来了这世上几年,好不容易学了些伺候人的规矩,方用上没多久,便轮到她被人家伺候,却比伺候人时更让她闹心。
齐粟娘不动声色,顺着那丫头的话,慢慢道:“县老爷以往住哪里?”
那丫头未察觉出异样,语气里反带了几丝仰慕,笑道:“奶奶不知,县老爷自打来了清河,都是住在码头附近高岗边上的草堂里,以便议事,大伙儿都说县老爷是个大大的好官。”
齐粟娘默默听了,点了点头。她微觉疲累,想卸下钗环,洗去妆容,便去行李中取日常旧衣,却被丫头们慌忙挡住,个个上前要代劳。
齐粟娘见得这陌生的屋子里,尽是不认识的人,个个自来熟一般赶着贴上来,虽知为奴为婢的本是如此,却大是烦闷。没料到她脸色方有不好,丫头们又是嘘寒问暖,她一坐一站,一言一行全没得个自在。齐粟娘寻个借口,或是将她们支使到两厢屋子里去收拾,或是去打水,方松了口气。
齐粟娘换了衣,坐在床边,怔怔出神,她在宫里守规矩,只当是受罪。好不容易在高邮乡下自在过了一阵,现有了陈演,已是要收敛几分,再有得这些婢女……
齐粟娘胸口微微发闷,喃喃自语,“他在信里从没有提过她们……莫非他……”又缓缓摇头,“若真是这样,他的性子,怕也会提起……”她正想得出神,忽听得脚步声起,陈演的呼唤声传来,“粟娘,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齐粟娘醒过神来,连忙走出内室,到了屋门前,笑着道:“县大老爷回来了。”
陈演哈哈一笑,方要伸手将她抱住,突地见得两旁厢房里涌出几个丫头,齐齐施礼,“给爷请安。”
陈演似是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手。他面上微带尴尬,扫了四个美婢一眼,假意咳了咳,“免礼。”
齐粟娘与陈演互视一眼,隔了三尺开,一前一后走向进内室,齐粟娘见他脸色,悄声道:“不是你弄来的?”
陈演亦是悄声道:“我原怕你辛苦,和云典史提了提找个帮你做家事的,谁知道弄了这许多。”说话间,不禁叹气。
齐粟娘满心欢喜,面上绽开笑颜,心中的烦闷散去了些。她见着陈演官袍摆上有些污泥水迹,一边斟酌如何开口叫他把丫头们都退了,一边转身去取了一身常服,笑道:“先把衣裳换了再说,小心着凉。”
陈演点了点头,照例抬头伸臂,等着齐粟娘来给他宽衣,身后却突然伸出来四支纤纤玉手,要替他解衣,顿时又把他惊得不轻。
陈演急急转身,连退三步,看着两个满脸迷惑的丫头,呆了半晌,方苦笑道:“你们且下去吧,以后我和粟娘——本官和夫人在内室时,未唤你们,不许进来。”
齐粟娘坐在床边,一直忍笑,见得那两个丫头惶惶退下,顿时笑出声来,方才因着这四个娇美婢女而生的烦闷全散了开去,半点儿都不剩。
陈演解了外衣甩在一边,无奈道:“竟是在家里也找不着自在了.”说话间,便要挨着齐粟娘坐下。齐粟娘正要和他说话,突又见得陈演站起,走到屋门前,探头左右看了看,把门严严关上,方转身过来坐下。
齐粟娘见得陈演小心翼翼的神色,伏在床头笑得全身发软。陈演一脸苦笑,见她笑得面色绯红,双目含波,却早已心动。他将齐粟娘抱入怀中,细细密密轻吻发鬓耳廓。齐粟娘微侧着头,闭着眼轻声道:“陈大哥,你当初怎的住在河道边,县衙里的事不会误了么?”
陈演一手抱着她,一手隔着衣裳游移爱抚,心不在焉道:“清河县里的人除了盐场灶户,俱是吃水上饭的。便是种田的,也多在码头上找份活贴补家用,若非有凶案,在河道边接了,更是便宜。”说罢,抬头看了看外头天色,又隐隐听得外头婢女语声,伸到齐粟娘腰间衣纽上的手便有些犹豫不决。
齐粟娘身子已是酥软,听得他如此说,勉力按住他的手,抬头笑道:“陈大哥,我也不爱住这儿,我们还是去住河道边吧。”
陈演一愣,犹豫道:“那儿到底清苦些,又没有人伺候你……”
齐粟娘柔声道:“在家里都是这样过来的,有什么清苦的?我哪里要人伺候?再说----”齐粟娘微微咬了唇,含羞瞟了陈演一眼,陈演一呆,终是笑道:“你说得是,便是为了这个,我也忍不得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