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叶洛河和杨如冰两人走路说话的时候,叶有道和雪小禅两个人也已经吃完这段丰盛的大餐。
"我送你回家吧。"叶有道在付完钱以后,笑着对雪小禅说。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位翩翩风度的绅士,给人一种很斯文,很柔和的感觉。
雪小禅并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望了他一眼。也许,现在的她,都已经有些迷失了方向,只有爱到了极致,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叶有道把雪小禅送回家以后,并没有在那里停驻。不是因为他不想要,而是因为他不知道拿什么去要。
只是为了当年的一个承诺,他才做出了今天这样的举动。这样的举动,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不成熟,意味着拿着一些政治筹码在做赌注。而这些,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
在官场上而言,很少有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来影响自己的仕途,当然有人会说苏妲己,褒姒这些女人。可是,要知道,为苏妲己付出的人是谁,是纣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的又是谁,是周幽王!他们都已经达到了人生的顶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敢一醉为红颜,结果还把自己的身价姓名搭了进去。
所以,那些普通的官员,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不值得,太不值得。
就在叶有道和雪小禅吃饭的时候,在同一座城市的另一个地点。
"曾经有同学问过我,西方现代经济的创始人是谁,是不是亚当史密斯。我认为不是,虽然亚当史密斯的《国富论》堪称警世之著流传于世,但是国富论更加凸显的是古典经济学,纯文字的表达给我们更加空泛的一个空间。事实上,西方现代经济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创始人的,或许从西方第一宗资本主义交易达成的那一刻起,交易的双方就是西方现代经济学的创始人了。"
长短适中的黑发,身量不算太高,但是却十分的修长,十指如玉,身上的衣着很是普通,但是却干净整洁,这人脸上神采飞扬,站在苏州大学宽大的教室里面对满教室的莘莘学子侃侃而谈。
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这样的男人。一眼望去或许很普通,但是慢慢的第二眼第三眼你会发现这个男人本身就如同一本古卷,阅历尽了浮华沧桑之后的沉甸。
"老师,那马歇尔呢?"一个很清秀的女孩站起来,大概是第一次在数十人注目的情况下发言,有些羞涩,但是眼中闪动的求知欲和羞涩让这个原本平凡的女孩顿时不平凡起来。
被称做老师的男子莞尔一笑,对着受宠若惊的女孩点点头,继而开口说道:"不错,马歇尔奠定了现代微观经济学的基本框架,而我们现在看到的现代经济框架就是马歇尔的杰作,供给需求线也是马歇尔的发明,但是在我看来,马歇尔更多做的就是一个执行者的角色,把原本晦涩的东西趋向于明朗化,现代经济学由马歇尔开始,却不能说是他创立的,原因和我上述所说的一样,经济学没有开创者之说,经济两个字说白了就是交易,拿我有的换取我没有的,或者用我现在拥有的博取更多。如同牛顿被苹果砸中继而发现了万有引力一样,并不是说没有牛顿就没有万有引力,即使没有牛顿,也有羊顿,鸡顿被椰子榴莲砸中发现万有引力,马歇尔做的只是一个先驱者,这是历史的必然性。"
男子面带从容的笑意,波澜不惊,数十骄子崇拜的目光不能让他的心境有丝毫的波澜,的确,一个曾经站立在中国巅峰,被北方偌大太子党恭敬地喊一声太子的男人面对这些小场面自然信手拈来。
男子的话说完,下课铃响起,教室内如同往日一样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自从这个男子来到苏州大学之后,每个星期两节西方现代经济学课程没有一节不是场场爆满,结束时学生自发的掌声经久不息的。
走出教室,却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站在门口正不知道怎不么办好的男子身边忽然想起一个清秀的声音。
"老师,我的伞给你吧。"女孩子带些淳朴的羞涩,娇小的身体因为紧张而轻轻颤抖,抓着伞柄的小手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男子笑着摇摇头,磁性的声音虽然温和但是却始终有着无法抹去的疏远。
"不用了,我走回去吧。"说完,人已经走进了雨幕。
女孩看着男子依旧清嶙的背影,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让所有的人在他面前都忍不住有一种自惭形秽,而女孩在日日夜夜的关注中却从男子的身上触摸到了沧桑之后的彻骨悲伤。很有故事的男人。女孩看着复旦大学最最出名的老师,有些失神,三年前来的这个男人,好像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来自哪里,人们都称呼他老师,日子久了,慢慢地习惯了,甚至有学生曾戏言他是不是就是姓老。
雨幕下,男子行走得不急,慢慢踱步,好像是在散步一样散漫。周围原本急匆匆跑过的人见到他的从容不自觉地也慢了下来,好像是受到了影响,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总之人们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湖边,茵茵青草以柔弱娇小的身姿向天地证明生命的顽强。雨下,凉亭中。
男子走到凉亭外,看着凉亭里面坐着一个另一个双腿残疾坐在轮椅上的男子,那男子见到他走进,露出一个久违的笑意。
"白展堂,好久不见。"
"你知道,我不必来看你这个太子的手下败将。"张子房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看着对面从内到外浑身上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白展堂,心中渐渐相信了之前身边情报人员所说的白展堂的确潜心教书。外表能伪装,眼神能伪装,但是气质是骗不了人的。
白展堂并没有因为张子房不算尊重的话产生任何愤怒或者不满的情绪,从容地坐在张子房对面,自然而然地有一股儒雅风范。
"我该叫你一声太子?"没有刻意的回避不谈,白展堂很直白地面对了这个问题,张子房轻笑,继而大笑,笑后感叹地摇摇头:"不是太子,叫我子房就行,中国只有一个太子。"
白展堂定定地看着张子房半晌,继而轻笑:"看来你已经心悦诚服了。"
张子房抚掌叹息:"没有办法,我天生就是给他擦屁股的命,别说我,你不是一样。"
两个三年之前定然会成为对手的男人在三年之后因为另一个男人而产生这种奇异的感情,这或许在三年之前告诉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都会被嗤之以鼻。
对于在谋略上都达到了一定程度的张子房和白展堂而言,任何在对方面前的虚伪做作都是可笑而且是对对方的直接侮辱的,更何况三年之后的他们一个在太子手下任首席军师,一个安心在大学教书育人,没有利益冲突的他们向彼此袒露出来的是最大程度的真心,三年之前,这对于张子房是不可能的,对于白展堂更是天大的笑话。
"恨不恨他?"张子房问。白展堂面无表情:"恨,很恨。"
"我也恨他。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和他做敌人。"张子房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露出自嘲的笑意,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残疾,身体上的缺陷并不是说忘怀就能忘怀的,在亲手造成自己双腿残疾的人手下呕心沥血,这种事情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张子房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若不是我义父,我会和叶有道鱼死网破。"白展堂闭起双目,回忆渐渐浮现在脑海,那个一生都忘记不了的红色诡异女人,一把妖异的长刀,还有赤身裸体的自己被扔在天安门,这样的耻辱已经足够让他彻底放弃这个肮脏龌龊的人世最后的一点希望。
张子房撑着下巴看着白展堂,除去了疯狂,这样冷静的白展堂的确是叶有道的大敌,但是也仅仅是就现在三年之后的白展堂和三年之前的叶有道而言。每次面对沉寂了三年,重剑无锋越来越趋向内敛的叶有道他都有一种面对中央那些玩弄了政治浮华一辈子的元老的错觉。
"三年前你输了,即便是现在再让你回到三年之前,你还是输,信不信?"张子房骤然轻笑,看着对面的白展堂开口说道,白展堂睁开双目,清冷的眸子浮现一抹笑意:"信。"
"原本以为叶有道足够惊采绝艳,但是没有想到还是低估了他,三年之后的叶有道更加圆润通达,相比之锋芒毕露下得韬光养晦,现在的他的舞台更大,给他玩的资本更厚。"白展堂是退出了这个圈子,但是不代表曾经是中国巅峰人物的他就从此不问世事,对于之前叶有道闯下的动静虽然不算是毫发毕现,可是比一般人那自然是清楚的太多。
"无论是在接下来和龙帮的对决还是之后和国外势力的抗衡,叶有道都需要中央的支持和默许,否则即便是叶家再显赫杨家再彪炳终究不能代表中国的意愿,叶有道是一个聪明人,而且是一个聪明得让人恐惧的人,深谙《厚黑学》的他对于潜规则的掌控的确堪称宗师。被三年前以我的惨败而华丽落幕的两个太子党两党之争事实狠狠煽了一个以为叶家小儿无智谋的家伙或许以为三年之后的叶有道会当之无愧地君临天下,却不知这不温不火不骄不躁的态度深得中央欢心,中央不需要君临天下的太子,需要的是能够让局势稳定的一个伙伴,很显然,叶有道做到了。"白展堂条理分明地分析,如此清明的分析要是叶有道在这里听到了恐怕要为此知音浮一大白。
张子房摇头晃脑地听完,之后竖起大拇指:"看来我要重新考虑你是不是真的放下一切安心过这平淡日子,继而重新制定对付你的策略了。"
白展堂眸子里涤荡的满是狡猾和智慧:"有的时候想想这个曾经被我看不起的男人真的是一惊又一叹,想必三年之前或许看似缺少了霸气和张狂,一种让人酣畅淋漓的快意感,但是这种霸气内敛之后只有深层次地发掘才会被震撼,近代中国能做到这一步的人不多,毛,邓两个而已。"
"好了,不说那个让人很无力的男人,说说吧,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什么的。"张子房耸着肩膀,眯着眼睛考虑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来之前是一分,现在似乎有四分把握。
白展堂笑着摇头:"无非就是要我出山帮他而已。你觉得我和三年之前比怎么样?"张子房沉吟一会,以非常凝重的语气说:"天差地别,若不是现在的叶子,三年之前的你如果有现在的境界,胜负难料。若说三年之前你是一个充满悲情色彩的疯子,那么现在就是看淡人世沉甸浮华的智者。"
白展堂似乎对张子房的中肯评价感到满意:"三年前赵公明曾经拿着足够让我进秦城监狱呆上十辈子的资料让我不要入仕经商,你说我还有希望?"
张子房抬眉,轻皱,继而摇头:"赵家公明,不可能。"
白展堂点头:"那就是了。而且我说过,我恨他,很恨。"
张子房望着白展堂此时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一个人除了智慧和经历以外,还要有那么一点点儿运气。如果缺少了那么儿一点点运气,纵然是有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也是没有任何用武之地的。
他的脸色也随之暗淡了下来。不仅仅是因为白展堂,更因为自己。当年的白展堂是多么的不可一世,多么的嚣张跋扈,可是最终也落到了一个这样的下场,只能在大学里面教教书,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而他自己呢,不仅仅是个残废,更是一个给别人充当走狗的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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