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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天狼’,‘射天狼’……”朱厚熜反复念叨几遍,感慨地说:“好名字啊!听着就来劲儿!好,就让朕看看你们是准备如何来射天狼的!”接着,他打开了面前那份足有半寸来厚的奏疏,仔细看了起来。
开局不错,赢得了皇上的一个碰头彩!前来东暖阁见驾的内阁分管军务的次辅李春芳、兵部尚书曾铣和兵部右侍郎兼明军总参谋长杨博三人暂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摆出一副肃穆的表情,垂首坐在那里,心中仍在忐忑不安。
这份奏疏是兵部上呈的明军军事演**体方案,此次演习暂定名为“射天狼”。
今年新春佳节,朱厚熜又照前两年定下的“元日阅武”的规矩,带着满朝文武大员前往禁军慰问将士,在观看了禁军某部的军事表演之后,兴之所至,责令兵部在今年上半年组织一场大规模的实兵对抗性质的军事演习。
大规模?当时在场的朝廷大员们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该要多大,才能符合皇上所谓的“大规模”的要求?
面对朝臣们置疑的眼光,朱厚熜竖起了五根指头。
有位不谙军旅之事的文官叹道:“五千之众演武!那该是何其浩大的声势!”
张茂等军帅武将哂笑起来:区区五千人的演武算得了什么!
朱厚熜也白了那位文官一眼。
“莫非要出动五万人?”有人惊呼一声。
自商代而始,军队常以围猎方式演练阵法、训练士兵,这便是最早的演习。他们刚刚也欣赏了禁军某部的模拟实战的对抗,只不过历朝历代,军中操练演武至多不过几千万把人。几万人的演武,亘古未闻,皇上真是气魄宏大啊!
朱厚熜正要再翻个白眼给他,却发现这一次,连同张茂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高兴的过了头,忽略了明朝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五根指头当然指的是五十万!
近几年里,双方兵力都达到几十万的战事已发生了两次——北京保卫战和平定江南叛乱,叛军强拉壮丁拼凑的所谓“八十万大军”就不必说了,北京保卫战可是三十多万明军和二十多万蒙古铁骑硬拼,而且朱厚熜还装模作样地御驾亲征,他又怎能看得上搞一场区区数万人的军事演习?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东西方长期处于冷战对峙的状态之下,军事演习的空间和规模大为扩大。1967年9月,前苏联举行了“第聂伯”演习,参加兵力约50个师,100万人,坦克7000多辆,创造了军事演习动用兵力之最;而以美国为首的北约,也从1967年起,每隔2—3年就举行一次代号为“秋季熔炉”的大演习,有13个成员国参加,参演总兵力20—30万人,飞机2000余架,军车一万余辆,舰艇300—500艘,持续时间长达2—3个月,成为冷战时期的军事奇观。作为一名军事发烧优,他一直感到恨吾生也晚,还投胎在中国,竟不得目睹这样的军事盛典,岂不痛兮憾也!
朱厚熜依稀记得,中国史书上最早记载的大型军事演习,是明万历元年戚继光在汤泉(今河北遵化)组织的实兵对抗演习,演习部队有十万之众。其时,戚继光刚刚被内阁首辅张居正任命为蓟镇总兵,为向北方草原部落示威并向朝廷邀宠,动用蓟镇全部兵力组织了那么一场声势浩大的军事演习。如今是嘉靖二十八年,戚继光已是大明海军东海舰队正三品提督,正带着东海舰队巡弋在中国领海,清剿沿海的倭寇残部;而张居正才只是区区一个七品,刚从昆山知县任上调至御前办公厅任秘书,两人地位天渊之别,日后还不知道他们会各自沿着怎样的人生轨迹发展,“汤泉演武”或许也就不会发生了,对于后世的军事发烧友来说,该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
此外,他还有私心:人类有史以来首次大规模军事演习注定能在中国乃至世界军事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身为大明王朝最高统治者,是两百多万明军的最高统帅,怎能愿意让自己的臣子专美于前,要等着戚继光日后升任蓟镇总兵之后再去创造这个世界记录?
只是,若直接说自己决定动用五十万的兵力搞这么一场军事演习,眼前的这些朝廷大员的下巴都会掉在地上,不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就会怀疑皇上的脑袋有问题吧……
朱厚熜无可奈何地在心中轻叹一声,避开了这个话题,收拢五指拈须笑道:“朕所说的实兵对抗性质的军事演习,却不是校场演武这么简单啊!”
有何不一样?连张茂等人都糊涂了。
朱厚熜问张茂:“张老公帅,你是我大明军中老元勋,戎马一生,身经大小百余战。朕想请问你一句,依你之见,身为将帅,督统六军,要想打胜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张茂也不晓得皇上为何有此一问,好在他是个直肠子的职业军人,老老实实回答道:“回皇上,行军打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然《孙子兵法》有云‘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是故,依臣之愚见,为将之人,最重要的是能处处料敌先机,时时因敌而动。若能如此,便能稳操胜券。”
张茂的回答虽不全面,却恰好给朱厚熜引出下面的话做了个绝妙的铺垫,他当即笑道:“不错!‘料敌先机,因敌而动’,这确实是破阵杀敌的不二法门。但沙场征战,敌情我情错综负责,天气地形难以捉摸,可谓千差万别且瞬息万变,谁敢保证每次都能料敌先机?谁又敢保证每次都做到因敌而动?历朝历代,名将辈出,却未曾真的就能百战百胜,便是这个道理。”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反观校场演武,每次都能将敌方行动摸得一清二楚,相机处置也十分得当,如此一来,自然是无往而不利。比如朕这两年里观看的每一次演武,哪一次不是我明军将那些‘来犯敌寇’一鼓而擒?”
尽管许多朝廷大员还是一头雾水,但主持军务的李春芳、曾铣、杨博等人和张茂等一干军中高级将领的脸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还有,张老公帅方才提高‘天时地利’,《孙子兵法》亦有云‘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不说别的,单是地形,《孙子兵法》一十三篇就专用一章进行论述,有通、挂、支、隘、险、远地之分,并说‘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隘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校场演武,彼此都是自家军中袍泽,知己知彼已不必再论;耗时也就一半个时辰,不必考虑什么天时与天气变化,加之演武场也就这么大,有什么地形一目了然,知天知地也是自不待言。若是不胜,那倒才是见鬼了!”
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说句可能会令演武将士不忿的话:这样的校场演武,精彩固然精彩,朕与诸位爱卿看得也十分过瘾,却未必真能反映出我军各级军官将佐的指挥才能,也未必真能反映出我军各部的真实战力,较之朕所说的演习,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听皇上旁征博引,侃侃而谈,将禁军辛辛苦苦组织的校场演武驳得一无是处,偏偏说的都还在理,让人无法回驳,张茂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越发惭愧了起来。此时,一直沉思不语的杨博开口了:“臣敢问皇上一句,可是要将各部拉出去会操?”
“会操?”朱厚熜在心中玩味了一下,便连连点头:“不错,是会操。军中之人常说一句话,叫‘行军打仗’,张老公帅方才就这么说的嘛!行军为何要放置在打仗的前头?《孙子兵法》为何用专门的一章论述行军之法?可见行军之于作战是何等的重要!只在校场演武,又怎能检验我明军机动能力?”
别人稀里糊涂无关紧要,身为明军总参谋长的杨博能理解他的意思,朱厚熜甚感欣慰,就不再斟酌措辞,半文半白地扯了起来:操练阵法、演武会操,皆可谓演习之一种。但朕之所谓演习,是一种涉及作战计划、作战准备和作战实施的军事机动或模拟作战,是不流血的战争。或曰战争也是演习,只不过是流血的演习而已。至于为何要搞这场大规模的实兵对抗性质的演习,是因如今蒙古各部虽都接受了朝廷封贡,朝廷也许开马市与之贸易,整个西北至东北边境出现了难得的和平,但他们南下牧马的狼子野心始终未消,时刻虎视眈眈觊觎我大明江山。用意有三:一是向北地诸夷宣示我大明军威,使他们心生畏惧,不敢再犯我边庭;二是使禁军和九边军熟悉战法,做好应付北地诸夷大举入侵的军事斗争准备,也算是一种战争预演;还有其三,便是要检验我大明军队这两年里整饬武备后的战力,尤其是禁军成立了两年多了,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溜溜,让朕和天下臣民百姓都看看朝廷每年七八百万两军饷上千万石的军粮到底打造出了什么样的一支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