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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哥笑着说:“这能怪我?你一个市井闲汉出身,本来就不入俞军门、戚军门的法眼,你自己还不晓事,整天油腔滑调地讲怪话,打俘虏不说,连自己的弟兄都打。你自己说说,这些年里你吃了多少军棍?要不是许多弟兄调到别的军去,你连个排长都当不上。”
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还曾一同浴血沙场,结下了过命的交情,李二狗也就顾不得营长和排长的军阶差别,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是市井闲汉怎么啦?你张老五不也才是个铁厂工人吗?牛什么牛!那年部队整编,俞军门说你有家有口,年岁也大了,让你回铁厂,要举荐你当个管事。你在俞军门帅帐门口跪了整整一天一夜,俞军门心一软才留下了你。要不是这样,哪有你今天人五人六地来拿我开涮?”
那名兵士被编入第一军快两年了,只知道自己的营长和排长都是打起仗来不要命的狠角色,唯一不同的是营长平日待人宽厚,跟自家大哥一样;而排长脾气火暴,对排里那些不好好操练的兵士非打即骂,动辄就触犯了《三大军规八项铁律》中“不许打骂士兵”的戒条,时常要被上司责打军棍,不遇今天这样的机会也没有机会听到连长和班长这么多的趣闻逸事,好奇地问道:“营长,我老早就听说过,在铁厂当个工人,每月都能挣到一两的银子,管事更是正经的六品官老爷,你怎么放着管事不当,还要跟我们这些军户一样当兵吃粮?”
张五哥坦然地一笑:“那年鞑子打到了京城,铁厂关了门,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是个爷们,总不能让鞑子欺负到家门口,抢我们的东西,烧我们的房子,杀我们的家人吧?就把心一横,跟着招兵的人入了营团军。后来天天听监军高大人、俞军门、戚军门还有其他大人、将爷们给大家伙儿讲我大明军人为何而战的道理,那时侯识字少,也没读过什么书,大人们说的那些社稷兴亡、春秋大义之类的大道理我也听不大懂,只知道当年鞑子打到了我们中原,杀了近千万的汉人,剩下的汉人被他们当做四等人,一条命只值一头驴子的价钱,我就来了气:我们汉人也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不拿我们当人看?真叫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夺了我大明的天下,还有我们这些汉人的活路吗?就安安心心地留了下来。这一留,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李二狗罕见地迎合了长官的说法:“五哥……哦,营长说的没错。你们也都听营里那些山西兵说过,以前鞑子每年犯边,杀人放火抢东西,闹得边地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也就是那年被皇上和高大人、俞军门、戚军门带着我们营团军在京师城下狠狠地干了他们一家伙之后,这几年才消停了点。照我说,那些个狗娘养的鞑子都是些贱骨头,不打疼了他们,他们还真不晓得爷爷的厉害!”
营里也不乏出身于当年各省勤王之师的弟兄,张五哥听他只字不提那些部队的功绩,赶紧纠正他说:“那年在京师城下抗击鞑子,除了我们营团军,还有御林军和各省卫所军,有好几十万人,也不光是我们营团军一家出了力。你这话让俞军门听了去,少不得又请你吃军棍!”
正在说话,大地突然发出了猛烈的震颤,众人心里一凛,忙抬眼望去,成千上万的蒙古铁骑仿佛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朝着明军疾奔而来。
张五哥大吼一声:“警戒!”举起手中的火铳,朝天扣动了扳机。
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带着尖利的啸声破空升起。
这是给主力发出的信号。
敌我双方都期待已久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距离明军百丈之遥的时候,马背上的蒙古武士一边齐声发出怒吼:“长生天保佑蒙古人!此战胜利必定属于我们!杀啊!”一边举起手中的弯弓对空漫射。
蒙古骑兵都带着一长一短两张弓,长弓漫射,不求准确,只求密集,箭落处,血流成河;短弓直射,专瞄敌人要害之处,加之箭上都喂了毒,只要射穿铠甲,立时就要毙命当场。
风雨之中,几千支长箭发出狼嚎一样的破空声呼啸着,在蓝天下划了一个整齐的弧面,黑压压的箭镞比雨点还要密集,就象是一片厚重的乌云,带着死亡的寒光,朝着对面明军骑兵俯压过来。
高速迫近,漫射,利用战马速度远遁,不给对方还手机会,然后再兜回来,重复上一次攻击。这种驰射战术是蒙古骑兵的拿手绝技,当年成吉思汗及其子孙凭此绝技,曾经打得从中原到西域无数对手毫无还手之力。今日对付明军骑兵,亦不刺才采取了这种经典战术。
百丈之遥,即便是天生的神箭手也射不了那么远,但是,一则可以借助马的冲力,二来长生天保佑,风正朝着明军那边吹过去。亦不刺相信,只有两三轮攻击之后,即便那数百名蛮子中还有人侥幸在箭雨之中活下来,也定会烦躁不堪甚至心惊胆寒,最终全线崩溃。
令他吃惊的是,对面那几百名蛮子骑兵竟然没有四散逃窜,反而迎着他的大军冲了上来!
这是张五哥营长在打出信号弹之后,向全营兵士发布的第一道命令;也是他投身营团军的第一天,俞大猷和戚继光两位军门教给他的营团军第一条军规:大明军人,有进无退,未奉将令而擅退半步者,斩!
出营之前,俞军门亲手交给他一枚信号弹,对他说:“中军战斗队型完全展开之后,会吹号命你们撤回来。听不到号声,骑一营就是只剩下一个人,你也得给我打下去!”军令如山,没有任何价钱可讲,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冲上去。戚军门当年说过,有算定之战,有舍命之战,如遇舍命之战,拼着一腔热血报效朝廷,任他贼来,我只拼死向前罢了。当年的营团军没有孬种,如今的第一军也没有孬种!
张五哥的命令不但显示了明军“天下第一强兵”的气势,更挽救了禁军第一军独立骑兵团第一营众多将士们的性命——亦不刺麾下的翁吉亦惕部和巴鲁赤思部五千将士堪称土默特部精锐之师,东征西伐,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在第一轮漫射之时,他们就预先计算了敌人溃逃的提前量,从四面八方覆盖了敌人的退路。射向自己正前方的箭雨密度反而最小,明军骑兵却偏偏迎着他们冲了上来,只有十几个兵士,要么是因为反应稍微迟钝了一点,要么是因为对面的敌人数倍于自己,不禁为之胆怯,就犹豫了那么一下,顿时被漫天落下的箭雨扎成了刺猬一般,轰然落马。
双方都是各自军中的精锐之师,跨下战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宝马良驹,迎面直冲,百丈之遥瞬息可至。就在如此短暂的一瞬间,大部分的蒙古武士已经射出了三支箭。而且,射第三支箭的时候,那些骑射本领高强的人已经扔掉了手中的长弓,换上了稍短一些的反弯弓,瞄准与自己距离不足五十丈的明军直射,换弓、搭箭一气呵成,显示出了高超的军事素养。对面的明军有两百多人中箭落马。
不过,对面疾奔而来的明军骑兵也表现出了不逊于对手的军事素养,每个人都毫无畏惧地迎着箭雨,举起了手中的火铳,扣动了扳机。炸雷一般的声音骤然响起,无数弹丸朝蒙古武士飞去。同样在如此短暂的一瞬间,大部分的明军骑兵已经放了两铳,个别人还放了三铳。不过,与蒙古武士不同的是,放三铳的那些人,都是一些缺乏战斗经验的兵士,乍一见敌人铺天盖地涌了出来,都慌了神,不顾敌我双方的距离超出了火铳的射程,就慌慌张张地抠动了扳机,第一发子铳都放了空;而象营长张五哥、排长李二狗这样的老兵,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们直到与敌人距离已接近五十丈之后才放铳,两发子铳无一例外地打到了呈密集队型冲锋的蒙古武士中间,弹片四散迸裂,好几百名蒙古武士不是自己中了弹,就是战马被弹片所伤,发出悲哀的嘶叫,前腿一屈,将马背上的主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所有落马的蒙古武士都没有来得及闪躲,就被后面疾速冲上来的同伴纵马从身上踩过。碗口大的蒙古马马蹄下,骨头断裂的声音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听着让人不禁为之胆寒。
就在两军狭路相逢,即将猛烈地碰撞在一起的那一瞬间,亦不刺的心头骤然犯起了一个疑问:五年前,蛮子在大都德胜门外同样使用了火铳,但他们却只能单发,要不是那个该死的蛮子皇帝梦得神授,造出了一种叫做“线形队列”的战法,将兵士们分为三排,轮番放铳,其他两排装填火药和铅弹,所以才给呈密集队型冲锋的鞑靼铁骑造成了极大的伤亡。这几百名出外巡逻的蛮子骑兵至多只能放一铳,就得换兵器再战,怎么却能一直连续放铳?难道说,那个该死的蛮子皇帝又梦得神授,为他们造出了更厉害的火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