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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台吉停住了脚步:“父汗有何吩咐?”
俺答一字一顿地说:“今次出兵,要攻打谁先不要对儿郎们说。等到了战场之后,我们审时度势,再做决断。”
黄台吉不由得一愣,出兵却不确定要攻打谁,难道说父汗还在犹豫?
事关全族生死存亡,黄台吉大胆地说:“儿臣想多问一句,父汗这么做,是否还想另做打算?”
“另做打算?”俺答怅然叹道:“我们蒙古人退出中原近两百年,如今的形势,早已和当初大不相同了,从你祖汗开始,我们土默特部历经三代人的努力,总算是重建起了黄金家族的统治,可我们所能统治的,不过是当年蒙古帝国很小的一部分,西边的瓦刺还占据着广袤的草原、大漠,东边的兀良哈各部也跟我们不是一条心。如今的草原各部,已经不是成吉思汗当年捆在一起的一桶箭了,即便是成吉思汗复生,也不见得能再把各部团结在一起。我这个不肖子孙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恢复成吉思汗当年的荣光纯粹是亦不刺那样的蠢货在痴人说梦而已……”
黄台吉疑惑地问道:“那么,父汗的意思是——”
“我们草原各部,敬重的是真正的英雄,信服的是真正的强者。但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俺答说:“亦不刺麾下毕竟是我们土默特部的精锐之师,骤然突袭,或许能有所作为;加之战场之上什么意外都会发生,一根流矢取了明朝皇帝或是俞大猷的性命,胜负之势或许就逆转了。如果他真的能够为草原各部杀了大明皇帝,势必会引来明朝的疯狂报复。无论情愿不情愿,我们土默特部和整个草原都被他绑上了战车,我们土默特部是草原各部的领袖,我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不能堕了黄金家族的威名,也只好倾全族之力,拼死与明朝一战了!至于明朝那边……”
略微停顿了一下,俺答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你派两个信得过的人各带一个千人队,悄悄地围了翁吉亦惕部和巴鲁赤思部,一旦亦不刺战败,立刻将两部全族男女老少全部拿下,交由明朝皇帝处置,这样也就说得过去了。”
黄台吉恍然大悟,原来父汗是打定了主意要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他钦佩地看着父亲,说:“儿臣明白了。”
黄台吉出去之后,俺答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但愿长生天保佑,不要让亦不刺那个混帐东西的阴谋得逞!”
不到一会儿,黄台吉匆匆地闯了进来:“父汗,明朝皇帝派使者来了。”
“哦?”俺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向我们求援来了吗?”
“不是。”黄台吉露出了万分沮丧的表情:“听明朝的使者说,亦不刺已经战败了。”
尽管俺答也相信黄台吉的判断,认为亦不刺并无获胜的可能,却也没有想到他会败得那么快,闻言不禁大吃一惊,追问道:“战败了?这还不到正午时分,怎么会败的这么快?会不会是明朝使者在说谎?汉人最是奸诈狡猾,你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黄台吉苦笑道:“儿臣开始也有些怀疑。可是,我们刚刚派去打探消息的斥候抓住了几个溃逃的其他各部的人。据他们说,明军正是利用那几百辆大车结成了一个圆形的巨阵,将兵士都围着阵中,只用火器迎击,炮火十分猛烈,他们根本冲不进去。正面突袭的亦不刺所部伤亡惨重,不得不败退下来;他们跟着扎答阑部的扎勒黑王子突袭明军侧翼,也很快就被明军的火器打退,扎勒黑已经带着他的人逃跑了……”
黄台吉还没有说完,俺答就怒火冲天地嚷道:“亦不刺那个混帐东西竟然这么没用!在我眼皮子底下纠结起上万兵马,即便撇开各部来凑热闹的那帮乌合之众不说,他手下翁吉亦惕部和巴鲁赤思部两部兵马也有五千,突袭区区五千明军,不但没把人家打趴下,自己这么快就让人家给打败了,我们土默特部战无不胜的威名,还有草原勇士的尊严都让他给丢尽了……”
黄台吉知道父亲为何那样生气,也难过地低下了头。
作为土默特部的王子,又经常被父亲派遣到明朝出使,他比亦不刺那样一味崇尚武力,只会带兵打仗的将军更多了一些战场之外的权谋和机心,他深深地知道,军队的数量和兵士的战力固然是实力的一个重要标志,却不是实力的全部,实力还包括形势、威望、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在他看来,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文化,蒙古各部都无法与汉人抗衡,惟有强悍的武力是他们唯一骄傲的资本。亦不刺带着万人大军在正面野战中被区区五千明军打得一败涂地,不但打掉了蒙古各部恢复成吉思汗荣光,把全天下的土地都变成蒙古人的牧场的梦想,也打掉了三百多年来蒙古各部的自信和骄傲。作为黄金家族的继承人和成吉思汗荣誉的传承者,无论是父亲还是他,都一时难以接受这个冷酷的事实。
毕竟是纵横草原几十年的一代枭雄,俺答很快从震怒中清醒过来,问道:“你刚才说,扎答阑部的扎勒黑王子带人突袭明军侧翼。这么说,亦不刺那个混帐东西袭击明朝皇帝的圣驾,扎答阑部的人也插手了?”
黄台吉点点头:“是。据那些逃兵们说,扎答阑部的合撒尔汗王早就与亦不刺有约定,派了扎勒黑王子带着扎答阑部一千人马参战,还说好要分去三分之一的战利品……”
“这些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俺答轻蔑地说:“汉人的东西要是那么好抢,我当年怎么会从大都城下撤回草原?这几年里又怎么会一直按兵不动?”
随即,他突然笑了起来:“好,插手的好,插手的好啊!合撒尔那个蠢驴这么一插手,我们就可以脱干系了!对了,明朝来的使者是谁?”
“是他们皇帝的贴身侍卫、锦衣卫大太保杨尚贤。他带着十几名锦衣卫的校尉,护送着一辆盖得严严实实的大车,不知装运的是什么。”
俺答忙不迭声地说:“十几个人就敢出营到我们这里来,可见亦不刺那个狗东西确实一败涂地了。快快请杨大人进来!”
杨尚贤刚一走进大帐,俺答几乎是飞身扑了上去:“杨大人,皇上安否?”
俺答张口一副明朝官员的口吻,倒把杨尚贤给弄懵了,不过,他立刻明白过来,却不施礼,而是冷冷地说:“有劳汗王记挂,我大明皇上洪福齐天,又有六军将士效死用命,圣驾当然安然无恙。”
俺答假装没有听出杨尚贤语气中的不善,仿佛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长生天保佑!小王今晨惊闻噩耗,赶紧召集部众,准备前去救驾,却不曾想王师已经打败逆贼……”
杨尚贤眉毛一挑,打断了俺答的话:“哦?汗王的动作倒是很快啊!但不知贵部兵锋所指,究竟是对着谁?”
被人逼问到头上,俺答再也无法装糊涂了,佯怒道:“杨大人这是什么话!我虽是化外野民,既然诚心归顺天朝,又受了皇上御口亲封为顺义王,也算是与杨大人同朝为臣了。有人袭击圣驾,我当然要火速召集人马前去救驾,与俞将军所部戮力同心,剿灭逆贼,护卫皇上。难道杨大人还怀疑我要带兵袭击圣驾不成?”
“我当然不敢随便怀疑汗王。不过,”杨尚贤说:“袭击圣驾之逆贼,恰是贵部中人。汗王难道事先一点都不知情?”
俺答长叹一声:“我也是刚刚得知,袭击圣驾的是亦不刺那个狗东西。但亦不刺那个狗东西之所以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完全是受了扎答阑部合撒尔那个狗贼的挑唆。合撒尔那个狗贼原本就反对各部与贵国结盟修好,皇上也是知道的。他阻挠汉蒙两族缔结盟约不成,就挑唆亦不刺那个狗东西袭击圣驾。”
杨尚贤冷笑一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亦不刺应该是汗王你的属下,不是他们扎答阑部的人吧。”
俺答苦笑着说:“杨大人有所不知,亦不刺那个狗东西虽是我的部下,但他们翁吉亦惕部是我们黄金家族的母族,在各部之中地位颇高,我们土默特部也不敢拿他们当臣属部族来看,他召集部众并不需要我下令。不过,我一得知此事,就派人包围了他们翁吉亦惕部和由他代管的巴鲁赤思部,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我立刻能将他的老巢拿下,把两部全族男女老少全部抓起来交由皇上处置。”
杨尚贤这才稍微缓和了紧绷的面容,说:“这倒不必了。皇上天心仁厚,不会因为亦不刺一人之过就迁怒于翁吉亦惕部和巴鲁赤思部两部无辜部民;更不会降罪于顺义王千岁。”
“皇上英明睿智!”俺答沉痛地说:“杨大人,小王律下不严,以致发生这样的事,如今是百口难辩。不过,皇上天目昭昭,应该能相信我们孛儿只斤氏没有出尔反而的无耻小人。小王对皇上的忠诚,长生天可以做证!得便处还请杨大人在皇上面前多为小王美言几句啊!日后小王或鄙部使者进京朝贡,少不得要好好感谢杨大人。”
“圣天子明见万里,谁忠谁奸自然分辨得一清二楚,顺义王也不必过虑。”杨尚贤说:“皇上派我前来,是有件东西要赐给顺义王千岁。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那只望远镜,递给了俺答。
俺答双手接过那只望远镜,高举过头,仰天拜了一拜:“小王叩谢浩荡天恩。”从语气到动作都象极了明朝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