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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心结破解

我欲扬明 红尘俗世蒙面人 3460 2024-11-16 0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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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熜和高拱、张居正君臣三人还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三位孩童已经随着李贽来到他们的跟前。李贽说:“这位便是愚兄时常与你们提及的恩公高拱高大人;这位是名满天下的张居正张大人;这位……哦,这位先生高姓王,你们可称他为王先生。”

  虽是三人同行,打扮也并无差别;但走到近前,朱厚熜等人便发觉,很明显这三人之后以一位更为年幼一点的孩童为首,其他两人貌似他的随从一般。而且,蒙古诸部人等,无论王公贵族、还是贫苦部民,小孩都是自幼生长在马背上,风吹日晒,皮肤不免有些粗砺;但这三位孩童却是一副细皮嫩肉、白白胖胖的模样,还有他们那五官眉眼,哪有半点象是草原儿女、成吉思汗的子孙!

  让朱厚熜颇为意外的是,那位为首的孩童没有按照李贽的介绍顺序依次和他们三人见礼,而是率先向他行礼:“王先生好!”然后才转而面向高拱和张居正行礼如仪:“高大人、张大人声震宇内,学生仰慕已久,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朱厚熜心中一凛:莫非那位孩童竟能从他们举止之中窥破他的身份?抑或虽不曾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能看出他和高拱、张居正三人之中以他为尊,故此才先行向他行礼?

  不过,更让他觉得惊诧不已的是,他竟从那位孩童那口颇为流利的官话之中,听出了一种外国人学说中国话的感觉!与此同时,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道电石火花,却是稍纵即逝。

  见他一直没有回礼,那位孩童便一直躬身等待,朱厚熜也不好再想自己的心事,便一边拱手回礼,一边说道:“敢问这位先生高姓大名。”

  那位孩童彬彬有礼地说:“辱蒙王先生垂讯问顾。学生小姓袁,贱名家康。”

  袁家康这个名字根本没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朱厚熜轻松下来,随口说道:“哦,原来是袁先生,久仰久仰。”

  直至这个时候,其他两位孩童才上前见礼,一个名曰“田三助”,一个名曰“井七助”,都是希奇古怪的名字;而且,他们的官话,依然给朱厚熜那种外国人学说中国话的感觉!

  朱厚熜终于明白自己刚才为何会有一道电石火花一般的思维闪电从脑海之中闪现出来了——原来,那位“袁家康”竟是汪直和镇抚司几位太保从日本弄回来的那个三河幼童松平竹千代;而其他两位“田三助”和“井七助”,一定是他的侍童天野三之助和酒井七之助,或取其谐音,或节选几个字,编出了一个汉人名字!

  原来,嘉靖二十六年十一月,汪直率船队赴日本通商,镇抚司五太保张明远、七太保董远靖和十二太保郭江洪等三位锦衣卫太保带着镇抚司特别训练的大批间谍随同前往日本,一是主持筹建日本情报网;二是把皇上嘱咐密切关注的织田信长、木下藤吉郎和德川家康三人找到并不惜一切代价弄到中国来。

  在奉上了大笔金银财帛、进行了一系列的幕后交易之后,汪直成为了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管领细川信元的家臣,被赐名为松川信直,自动取得了拥有专营权的御家人身份,在京都开设了货栈,作为镇抚司驻日本的情报总站,并依托京都各座商人的店铺,在日本各地建起了一张秘密的情报网。这且不说,镇抚司三位太保爷还在汪直的配合下,顺利完成了将织田信长等人弄回大明的艰巨任务。

  不过,要说“完成”,似乎有些言过其实——织田信长虽非皇上所说的尾张大名,却是尾张织田家家督继承人,大致也可以验明正身;但绰号为“猴子”的木下藤吉郎和三河大名德川家康两人,纵然百计寻访,也是查无此人。

  不过,那位在汪直一行人巡游日本近畿诸国时偶遇并收留的“木下日吉丸”已被朱厚熜确认便是日后统一日本的丰臣秀吉——不单是因为他姓“木下”,“日吉丸”也正是猴子的意思;而且还因为他长得实在太有特色了,玩过“光荣”公司游戏《太阁立志传》的朱厚熜,一见到画师进呈的画像,就确信此“猴子”便是彼“猴子”!

  至于镇抚司弄回来的三河孤儿松平竹千代,究竟是不是德川家康,朱厚熜也不知道——尽管松平竹千代确实出身三河,但三河国并没有大名,德川家康到底出于三河两家豪族松平氏和水谷氏哪一家,由于《太阁立志传》中没有介绍,他也就不得而知了。

  尽管不免有些遗憾,但对于镇抚司如此卓有成效的工作,朱厚熜还是甚感欣慰并大加赞赏,令心中一直愧疚于未能完成圣谕的镇抚司三位太保爷和汪直越发感动于皇上的如天之仁,更加卖力地投身对日情报工作。这几年里,他密谕关注的那些战国大名们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大明的耳目,就连武田信玄刚刚研究确定的骑兵战法,都已经成为了大明黄埔军校的骑兵教材——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明军早就精心研究并有针对性地开展了训练,日后遇到武田信玄称霸日本、不可一世的甲婓骑兵,哪还不是手到擒来?!

  正因无法确认松平竹千代究竟是不是德川家康,朱厚熜便对他兴趣缺缺,就吩咐汪直将他和他的那几名侍童安置在南京国子监里读书——即便不是德川家康,培养出来几个深受孔孟儒家教育的“亲华派”日本人,以备日后不时之需也好!

  也正因如此,他就没有把松平竹千代放在心上,以至于他看到那三个孩童也是国子监监生,竟以为大明又出了如张居正那样的神童,却没有想到他们是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留学的日本小朋友!

  不过,德川家康到底是谁毕竟关系到中国的千年国运,他一直耿耿于心,时常在心里痛骂小日本都是些背祖忘宗的畜生,动不动就改名字不说,竟然连姓氏都能随便改易!

  此刻听到那位为首的孩童自称“袁家康”,又听出他是日本人,就如同,朱厚熜心中怦然大动,忙问道:“听列位小先生的口音,大概不是我大明人,不知是否来自日本?”

  袁家康——亦即松平竹千代躬身一揖:“先生睿智。学生正是来自日出之国。”

  高拱正是当年参与定策布局日本的三人(朱厚熜、高拱、汪直)之一,见皇上面色微变,也蓦然想起了那些往事,先是也对“袁家康“这个名字也怦然心动;继而便在心中大怒:这个倭人娃娃实在无礼,本是作为人质被扣压在敌国,我大明镇抚司健锐救他出樊笼;皇上又客气地以“日本”称之,而非人们惯常所用的“倭国”之称;他竟毫无半点感恩之心,骄矜自夸为“日出之国”,难道竟也象当年隋朝之时的倭国国主一样自称“日出国天子”,称大隋皇帝为“日落国天子”,欲与我泱泱中华分庭抗礼不成!

  朱厚熜根本没有在意松平竹千代的称谓,追问道:“那么,你本名是什么?为何取了我中国的名字?”

  松平竹千代答道:“回先生,学生本名松平竹千代。至于为何要取个中国名字,概因贵国有句俗话,叫做‘入乡随俗’。学生南渡求学于贵国之初,汪先生便建议学生取个中国名字。”

  朱厚熜暗暗点头:汪直这么做,大概是想掩人耳目吧!又追问道:“这个袁家康的名字可有来历?”

  按说初次见面,象他这样一再追问别人的来历和姓名,不免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更是极大的失礼举动,但松平竹千代仍十分有礼貌地逢回话必作揖,说:“鄙人祖父名曰松平清康,学生取其中一个‘康’字,以示不忘祖宗。至于那个‘家’字……”

  说到这里,松平竹千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凄苦的笑容:“先生有所不知,学生虽年幼,却是历经颠沛流离之苦,如今更是去国万里,今生能否回到故国松平家中也未尽可知。学生只能在名字中取一个‘家’字,遥寄思念之情……”

  正是如松平竹千代自己所说的那样,他那短暂的幼年生活实在太凄苦艰难:年方三岁之时,父亲就被迫将出身敌对一方水谷氏的母亲遣送回家;六岁之时,又被送往骏河今川家做人质,路上却被与他们松平家有世仇的织田家劫持,成为敌国的人质,可谓父子、母子骨肉血亲四散分离,有家难回。后来被一伙大明人莫名其妙地救出,又莫名其妙地带到了远隔重洋的大明国,回归故国,更是遥遥无期……

  不过,朱厚熜此刻可顾不上同情他的不幸遭遇,追问道:“既然名字每个字都蕴含深意,那么,小先生将姓氏定为‘袁’,可有什么讲究?”

  松平竹千代很快就抑制住了内心的伤感,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道:“敝国武士之家,源起于平、源二氏。我松平家就有源氏血脉。是故我学生便取其谐音,将姓字定为‘袁’。”

  朱厚熜喃喃地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随即,他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袁家康,好,袁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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