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书生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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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俞大猷的奏疏,朱厚熜提起朱笔,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别看在他穿越前身处的那个时空,那些高丽棒子举国上下集体YY得不得了,先说端午节是他们的风俗,厚颜无耻地申请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全然不顾屈原当年跳的是中国腹地的汨罗江,而不是他们的汉江;然后又说四大发明乃至中医、汉字都是他们祖先的发明,还说华夏文明的起源——黄河文明也是从他们那里传过去的,恨不得要告诉全世界,地球都是他们祖先造的。其实,从古代朝鲜半岛上的新罗、高丽王国到眼下的李氏王国,一直以来奉行的都是“事大主义”的外交政策,即便对大明王朝心有不满,也不敢公开表露出来。更何况,按照总参谋部的建议,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即将调集禁军第一军及蓟镇、辽东两大边镇精锐之师各一部先期秘密入朝,总计兵力不下五万,统归朝鲜宣慰钦使俞大猷指挥。这支强大的军队即将在朝鲜的白山黑水之间展开适应性训练,如果朝鲜不能理解大明王朝维护东亚和平的殷殷苦心,大明王朝也不排除对他们实行临时性的军事管制的可能……
毕竟朝鲜是大明王朝最铁杆的臣属之国,更是日后出兵日本的后勤中转基地,算得上是中朝两国联军的大后方。大战未起,他也不愿意这么做。但是,常言说得好,人无百年命,常怀千岁忧。既然老天爷让他穿越到了这个异时空,他就必须承担起这一重任,即使背负霸权主义的骂名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霸权主义的骂名,他早就已经洗刷不掉了——自从推行嘉靖新政而始,朝野内外给他冠以“昏君”、“暴君”的骂声就从未间断过;当初派赵隐率军事顾问团入朝整训朝鲜军队,也有人骂他“以兵威凌人”、“妄加干戈于友邦”。正所谓虱多不咬,债多不愁,听到喇蛄叫,还能不种地了不成?
被朱厚熜留下的第三份奏折,是严世蕃草拟的提议在江南诸省官绅士子之家开展募捐活动,集资整修坤宁宫的奏疏。由于元宵节那天,朱厚熜钦点内阁学士徐阶牵头来承办这件事情,这份奏疏就由徐阶领衔上奏,但一看文笔,就知道一定是出于严世蕃的手笔。
尽管知道严世蕃是朝野公认的大贪官,他老爸严嵩能高居《明史》《奸臣传》第一位,有一大半的“功劳”都要记在他的头上;但是,朱厚熜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卓有才干,也最会揣摩自己的心意。他所草拟的这份奏疏,目的是为了向朝野内外昌明募捐为皇上修葺坤宁宫的重要意义,动员官绅士子出钱出物,却并不直接破题,开篇以大段华丽的辞藻歌颂皇上上膺天命为九州之主,痛感国朝积弊至深,即位以来宵衣旰食、孜孜求治,并于嘉靖二十二年奋万世之雄心,厉行嘉靖新政,开创中兴伟业;继而历数了这些年里朝廷推行富国强兵之新政所取得的诸多丰功伟绩,如北虏诚心归顺、南倭销声匿迹等等;接着便痛斥投降夷狄的仇鸾,谋逆夺宫的薛林义、陈以勤乃至在江南谋逆倡乱的藩王宗亲、勋臣显贵们不能上体君忧,下舒民困,以致遭受天谴,身死族灭;最后得出结论:天佑大明,降下圣君治政安民,凡我大明臣子理应敬天忠君,值此圣君即位三十周年庆典之时,乐输钱粮为皇上修葺宫殿,恭奉君父居有定所。
最难得的是,严世蕃的这份奏疏全然没有其他朝廷公文那样刻板生硬,通篇用典雅致、辞藻华丽,堪称一篇四六对仗、文采绝佳的姘体妙文,不亚于当年他给他老爸捉刀代笔写的那些敬天祈祷所用的青词,让心中一直对他存有一份戒心,也对生涩拗口的古文畏之如虎的朱厚熜读来也如沐春风,心中暗自感慨:若不是这个家伙太贪,真可算是国家难得的栋梁之才,也算是朕的一位知音了……
不过,他还未看完这份奏疏,就听到东暖阁门外有人通名求进:“微臣张居正恭请圣安。”
一连处理了李时珍和俞大猷的两份密札,而且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麻烦事儿,朱厚熜也略感到了一丝疲倦,便放下手中严世蕃的那份奏疏,扬声说道:“是太岳啊,进来吧!”
张居正走了进来,躬身施礼。朱厚熜注意到他的手中拿着一份奏折,神情也有些紧张,便知道一定是今日通政使司呈进的奏折之中,有什么大事被自己疏露了发到御前办公厅秘书们先看,东暖阁外间当值的秘书们看过之后不敢作主,推举张居正进来请示自己,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有什么事情?”
朱厚熜猜得不错。张居正自嘉靖二十四年从南方潜逃进京之后,就被朱厚熜遴选到御前供职,御前办公厅的十来个秘书之中,除了两位协办高拱、严世蕃,就数他的资格最老。加之高拱荣膺远征军监军,如今正率军在南洋作战;严世蕃也升兼了应天巡抚,眼下正忙着募捐之事,也不能来东暖阁当值,他就成为了御前办公厅实际上的主事之人。但凡那些秘书们遇到棘手的事情,总是要推给他来奏陈皇上。
张居正硬着头皮说道:“南京都察院监察御史陈信衡具名上呈一份奏折,臣等阅后不敢自专,恭请御览圣裁。”
“陈信衡?”朱厚熜略一沉吟,说道:“他所上呈的可是那份‘宜修文德以服远人疏’?”
皇上终日忧心国事、日理万机,可是,对于通政使司呈进的几十份奏疏,只是看过题目却能记得一清二楚,足见经国治世用心之专,令张居正不禁暗生感慨,庆幸自己生逢盛世、得遇明君。不过,御前奏对,容不得他胡思乱想,忙应道:“启奏皇上,正是此疏。”说罢,将那份奏疏双手呈上御案。
张居正可不知道,朱厚熜之所以能记得这份奏疏的题目,并不是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而是因为看到那个题目,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修文德以服远人?中国修了几千年的文德,哪个远人服了你了?越修文德,远人越远,敌人越多;到最后干脆是武装到牙齿的侵略者凭借坚船利炮打开中国的大门,用人家的武威来给埋头修文德的中华民族狠狠地上了一课!
再者说来,既然他陈信衡所呈奏疏的题目为《宜修文德以服远人疏》,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不赞成朝廷出兵讨夷、惩戒南洋诸多藩属之国的决策,要提出自己的谏议。可是,去年南洋生乱,朝廷决议出兵讨夷之时,怎不见他有奏疏呈进?如今整个国家机器都开动了起来,远征军已经攻占吕宋,正在休整,一俟南洋风候转向,就要进兵暹罗、安南,毕此功于一役。他却在这个时候上呈奏疏。何以如此,无非是因为当时朝野内外同仇敌忾,誓言为身死夷狄之手的藩王宗亲、海外侨胞报仇雪恨,陈信衡纵然心中另持一辞,也不得不考虑朝野内外的舆论压力。如今伙同佛朗机人屠戮大明海外侨胞的吕宋王国已俯首请降,国人的愤怒得以宣泄,他便按耐不住寂寞,跳出来大放厥词了。究其本心,即便不能说是别有用心,也算得上是讪君买直,这是那些清流官员们一贯的作法,朱厚熜早就见怪不惊了。
对于这样空发议论、意在沽名钓誉的奏疏,注定要被扔进字纸篓里给“淹”了,朱厚熜当然兴趣缺缺,看也懒得细看,就扔给张居正他们御前办公厅的秘书们去处理。不过,陈信衡所奏之事涉及朝廷御夷大政,张居正他们不敢决断,仍又原样呈送了回来。
此刻见到张居正如此惶恐的样子,朱厚熜认为一定是陈信衡在奏疏中把自己骂得太狠了,不免觉得好笑,便好整以暇地问道:“陈信衡的奏疏题目,朕看着十分眼熟。到底语出何典?”
张居正躬身应道:“回皇上,此语出自《论语》《季氏》篇。圣人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
朱厚熜不置可否地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说得好啊!”然后,拿过那份奏疏,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陈信衡在奏疏中说,上古仁君制驭四夷,重在以德服人,修治礼乐仁德而使他们主动前来归附,是故圣人有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我朝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制驭四夷,亦是重抚不重剿,从不轻易以兵威凌人。今次南洋夷乱,皆由那些参与江南叛乱、被贬谪发配到海外诸藩的藩王宗亲不遵彼国法度、扰官虐民所致。朝廷兴师动众远征南洋,已属非常之举,未必就能全然占理。纵然怒而兴兵,以维护天朝威严,亦应慎用兵戈、少造杀孽,使彼国君臣百姓知惧服威、诚心归顺天朝足矣。是故他认为,朝廷不该在吕宋王国服威请降、抄没彼国罪官家产赔偿大明百姓损失之后,还要责令彼国赔偿五十万两白银和十万石粮米作为军费开支;更不该强迫彼国每年岁贡输诚十万两白银。皇上既然秉承太祖高皇帝“朕既为天下主,华夷无间。姓氏虽异,抚字如一”;成祖文皇帝“华夷本一家,朕奉天命为天子,天之所覆,地之所载,皆吾赤子,岂有彼此”之遗训,俯允北虏南倭封贡之请;那就更应该以如天之仁,豁免吕宋赔偿及岁贡钱粮,彰显天朝之雍容大度,使浩荡圣恩普惠南洋诸藩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