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投靠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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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汉生知道,眼前这位巡抚大人一向自视甚高、眼高于顶,能被他看重的人少之又少,能受到他当面赞许的就是寥寥无几。即便这番话只是严世蕃的敷衍,也足以令他心中暗自得意,表面上却仍客气地说道:“下官学识才干皆非一时之选,当不得抚台大人如此盛赞……”
严世蕃笑道:“不以人谀而忘乎所以,仅此一点就远在侪辈之上。有此大才大德,子方兄不愧为国朝后进一辈的理学名臣,可若是栋梁之才只能做薪柴之用,岂不可惜?”
或许是方才说了太多的话,严世蕃觉得口渴了,端起茶碗,举到唇边刚要喝。齐汉生忙说道:“抚台大人,茶凉了,且容下官唤人进来换一碗。”
其实,严世蕃这个举动完全是在试探齐汉生对自己抛出的绣球的态度,见他如此,心里更是有了底,便放下茶碗,说道:“不必了。我与你说的话,虽说算不上什么机密,但朋友坐而论道,自然畅所欲言。若是让有心人知晓,岂不生出许多是非?你且好生坐着,听我把话讲完。”
待齐汉生坐回原位之后,严世蕃又说道:“我方才一直拿你和松江赵鼎相比,你或许认定我对他心存恶念,在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你与赵崇君数度蒙难,同为进退,这等过命的交情,岂能是我严世蕃寥寥数语所能离间的?再者说来,南直隶治下计有应天、凤阳、淮安、扬州、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庐州、安庆、太平、池州、宁国、徽州一十四府。我就看好你和赵鼎两人,余者皆庸碌之辈,不值一哂。赵鼎才华横溢,风骨节操皆为一时之选,最难得素怀忠君爱民之心,去年松江遭遇水患,他肯毁家纾难替朝廷发赈,我心里也好生佩服。惟是他已将徐阁老得罪到了死处,而徐阁老卓有雄才,在朝野内外也深孚众望,皇上断然不会将其弃之不用。松江事发,徐阁老却毫发无伤,这便是明证。漫说是家父,即便是贵师相夏阁老,为要容留同僚见面之余地,大概也不好在这个时候举荐他赵鼎。而你却不同了,虽说去年遇到一点蹉跌坎坷,总算是风平浪静地淌过来了;开衙放告、抑制豪强,也得罪了不少苏州籍官员,言路一时众口哓哓,士林风评对你也不利。但皇上明察秋毫,罢黜了刑部尚书许问达,等若是为你正了名、撑了腰。谁还敢再拿这些事情做你的文章?这便是我方才说的‘时来运转,天命已然垂青于你’。”
严世蕃这一番话推心置腹,丝毫也不打官腔,让齐汉生暗自点头,觉得他言之有理有据,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感激之请。
略微停顿了一下,严世蕃接着说道:“论说以你子方兄的学识才干,升任巡抚也够格,惟是资望,还欠点火候。更何况南直隶是国朝留都,巡抚号称‘天下第一抚’,非朝野瞩望之人不足以胜任,就连我去年荣膺此职,也引起了官场士林不少非议,若非皇上心持坚定、力排众议,大概也做不到这个位子上。所以呢,虽说这一次机会难得,我又一向看好你是社稷之才,却也不好贸然举荐你接任巡抚。还请子方兄见谅。”
尽管齐汉生自认非百里之才,也素有佐君治政、澄清天下之志,但他也知道,论资历、论人望,自己离封疆大吏还差得远,严世蕃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而且,毕竟自己是夏党中人,严世蕃纵然要举荐自己,也不会把自己扶上号称“天下第一抚”的南直隶巡抚之位。因此,他不动声色地望着严世蕃,等着听他的下文。
严世蕃继续说道:“开衙放告,以霹雳手段砍了当朝尚书公子许子韶的头,退职巡抚郑传恩也被下狱论罪。以这等严明法纪之能,升任按察使已是绰绰有余。不过,让你这样的方正君子、清流名士掌管刑狱诸事,未免有些屈才了。在我看来,就凭你去年献上‘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方略,还有清查官绅势豪大户私吞侵夺官民田地、大力推行改稻为桑之国策的诸般政绩,应当能胜任布政使之职。你已是简在帝心之人,甚或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未必就在赵鼎之下,否则皇上也不会把江南第一等大邑苏州交给你来掌。只要朝中有人帮你说话,料想徐阁老不便出面反对,贵师相夏阁老更是乐见其成,如此则大事可成。我严世蕃既为南直隶百姓举荐一位贤才,也不会被朝野士林攻讦为任用私人,将朝廷名器私相授受。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齐汉生心中明白,严世蕃所谓的“有人”,指的就是他本人。一省三使,指挥使掌管兵事,按察使掌管刑狱,布政使掌管民政。其中布政使的职权当然最大,而且,布政使的品秩要高出按察使一级,是从二品的官缺,原本为一省最高官员,朝廷设立巡抚之后,才退居次席,但若是巡抚缺任或因故不能理事,照例就由布政使暂署衙事;巡抚也多由布政使升任。从正四品的苏州知府升任从二品的布政使,可谓是一步登天,足以耸动官场士林。不过,当今圣上用人向来不拘一格,当年的张熜张孚敬七八年的功夫就由一名从九品的观政荣膺内阁首辅,桂萼、方献夫等人也都是由六七品的微末小吏飞速入阁拜相。难道他齐汉生就不配当一省的布政使?即便无法荣膺布政使之职,就按严世蕃方才的说法,迁升按察使大概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也算是成为一省的方面大员了……
想到这里,齐汉生不禁头上大汗淋漓,站了起来,长揖在地:“下官多谢抚台大人栽培厚爱!”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此人还是热衷功名,难挡禄位诱惑啊!严世蕃笑道:“栽培不敢当。我方才说过,为朝廷举荐贤能,是我的份内之责嘛!”
说着,他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说道:“子方兄若无要务在身,就请卸了这身官袍,陪我出去走一趟吧!”
齐汉生先是一怔:严大人要出门,为何却说要卸了官袍?随即心里一动:难道说,严大人要去勾栏瓦舍?
严世蕃已经起身,他来不及多想,只好跟着一同起身,谦恭地说道:“抚台大人有命,下官自当跟从。但不知抚台大人要去哪里,下官同行可方便?”
严世蕃大大咧咧地说:“我与你老齐一见如故,真心拿你当朋友,还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江南织造使杨金水与我是京里的旧识,如今在贵宝地开府建衙。我这一次到苏州来,怎么说也得去拜会拜会他。”
根据国朝规制,为防内外联手、架空皇权,内宦外臣一律不得私相交通。再者说来,江南织造使杨金水虽说挂着司礼监秉笔之职,但是,按照国朝规制,哪怕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至高也只能是个四品;而严世蕃却是天子近臣、封疆大吏,屈尊前去拜访一个四品的内官,若是传了出去,不但有损大明官箴,也有辱朝廷体面,势必招致朝野内外、官场士林的攻讦。因此,听到严世蕃说自己要去拜访杨金水,齐汉生不由得一怔,小心翼翼地说:“抚台大人,不若请杨公公到小衙一叙,如何?”
严世蕃笑道:“子方兄的好意,我当然领会的。其实,我去不去拜会他无甚打紧,你却是非去不可啊!”
去年齐汉生在苏州府开衙放告之初,治下百姓恐惧那些官绅势豪大户的淫威,不敢投状申冤,幸有杨金水奉了皇上的密谕,悄悄给他送来镇抚司平素搜集到了苏州官绅势豪大户之中为首的许问达许家和郑传恩郑家凌虐小民的不法罪状,才使得苏州府开衙放告没有放了哑炮。事后齐汉生投桃报李,在变卖那些获罪官绅势豪大户的家产、田地之时,暗中给挂在织造局名下的商人沈一石大开方便之门,使沈一石以低廉的价格买到了不少上好的田地和织造作坊。不过,碍于士林清议,除非织造局有需要地方衙门出面的事情,他平素很少和织造局的人来往。甚至,就连当初帮沈一石收购那些罪人的产业,他也只是认为沈一石是和织造局联营的皇商,给他帮忙,其实就是在给皇上做事。因此,听到严世蕃说自己一定要去拜会杨金水,他心中颇不以为然,说道:“内廷苏松杭三大织造局的监造太监用的都是钦差的关防,办的也是皇差。但凡有差事涉及到地方衙门,下官无不尽心竭力去办。但对于杨公公和织造局监正冯公公,下官一向是敬而远之,从未私谒过他们。”
其实,严世蕃方才听齐汉生说织造局帮办沈一石曾送他价比黄金的狮峰龙井,就料定他和织造局的太监们之间定有瓜葛,带着齐汉生去拜会杨金水,也有拉近杨金水和自己关系的用意。此刻听到齐汉生矢口否认,也不点破,叹道:“我怕就怕你学贵师相夏阁老的做派,对那些阉宦‘敬而远之’,跟人家只谈公务,不论私交啊!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远之则怨,近之则不恭’。那些阉宦乃是刑余之人,最看重你子方兄这样科甲正途出身的官员是否看得起他们。恭不恭的先不去说他,那些阉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若是因你疏远而生怨,日后定会遗祸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