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怜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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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井久政明白了,儿子一定是想起了姐姐笃姬。当初为了帮助越前朝仓氏笼络美浓斋藤氏,他将女儿笃姬嫁给了美浓斋藤氏的家督继承人斋藤龙兴。可是,笃姬嫁到稻叶山城还不到一年时间,斋藤氏就被织田信长灭国,笃姬也只好回到小谷城的娘家。这半年多来,笃姬终日以泪洗面,连最亲近的家人都不愿意见,尤其不愿见他这位父亲,心里一定认定自己此生的厄运是他这位父亲一手造成的……
想到了女儿那张凄苦的面容,即便是心坚如铁的浅井久政,心中也不禁一阵刺痛,并且暗自叹息:还是长政重情重义啊!我这个做父亲的,只顾着尽忠幕府、匡扶正道,不免忽视了家人儿女。看来,是该赶紧找个家臣,把阿笃嫁出去了……
见到父亲面露凄楚之色,不用说一定是和自己想到了同一个人,浅井长政情知父亲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更何况,即便我们把阿雪送回织田氏家中,也未必能够保全她的性命——尾张织田氏此前曾遭骏河今川义元灭国,家中男丁几乎被杀戮殆尽,信长公是他们唯一的顶梁柱。如果织田信长一死,尾张织田氏不是被其他大名灭亡,就是被家中有野心的家臣趁机夺去了家业,绝无可以苟全之幸。一个年仅七岁的弱女子,遭此家门剧变,即便不会惨遭杀戮,也一定会受到暴徒的侮辱,日后又该何以苟活世间?而儿子身为一名武士,更是一名堂堂七尺男儿,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和自己做过夫妻的女子受到别人的侮辱……”
浅井长政的话还没有说完,浅井久政就打断了他,慨叹道:“好了,长政,你不用再说了,为父答应你的要求。阿雪既然已经嫁到了小谷城,就是我们浅井氏的人,无论此战胜败如何,她都不会受到任何牵连。朝仓氏那边如果责问起来,由我去和义景公说。”
浅井长政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道:“不单是朝仓氏那边,还有我们浅井氏家中。阿雪也不应该受到任何谴责。”
浅井久政诧异地说道:“那是当然!你一天不和她解除婚姻关系,她就仍是你的正室夫人,也是浅井氏的主母,谁还能谴责她?”
“儿子担心的是父亲大人,请你无论如何也不好责备她……”
浅井长政的回答让浅井久政苦笑不已:“难道你认为,为父的心胸会是那样狭窄吗?”
浅井长政匍匐在地上,郑重其事地向父亲施了一礼:“多谢父亲大人成全。如此一来,儿子就可以心无旁骛地跟随父亲大人一起赴死了!”
听到浅井长政这么说,浅井久政心中不免觉得儿子有些小题大做,更认为儿子过于悲观:这一次织田信长已是插翅难飞,要死也是他先去死,又何必说的这么悲切……
其实,浅井长政一直不相信明国会对他们三家大名讨伐尾张织田氏一事袖手旁观,理由很简单:明国能够应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之邀而出兵近畿,平定逆贼三好长庆之乱;又怎能放任三家大名讨伐他们的盟友尾张织田氏?而且,既然越前朝仓氏的朝仓义景、前任幕府管领细川信元和父亲都认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之所以要委任织田信长做左兵卫督,是受了明国方面的胁迫;而明国之所以要胁迫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委任织田信长做左兵卫督,是为了借助织田信长来暗中掌控日本;那么,明国就更不可能对三家大名群起讨伐尾张织田氏一事坐视不管。也就是说,即便他们能够顺利发起突袭,将织田信长斩杀于从京都回歧阜的道途之中,接下来就会马上面临着从京都杀来、为自己的盟友织田信长报仇的明国大军。到了那个时候,小谷城会被明军猛烈的炮火轰为齑粉,而近江浅井氏也会在明军猛烈的炮灰之下灰飞烟灭。这一切,在他顺从父亲的意愿,违心地做出讨伐尾张织田氏的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是近江浅井氏所无法逃避的结局,他也甘愿接受命运的安排。可是,雪姬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却不应该就这样死去。而浅井长政担心的是,当浅井氏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父亲会愤然将那个为了家族的利益,七岁就被迫嫁到小谷城来的可怜的小姑娘斩杀。他不愿意父亲的手粘上那个无辜的小姑娘的鲜血;更不愿意父亲背负着那样的杀孽告别尘世……
不过,就连浅井长政本人也没有想到,只因他这么一点怜悯之心,竟然在最危急的关头,挽救了自己以及近江浅井氏全族上下数千人的性命——那个只有七岁的小姑娘在小谷城陷入重围之中、公公浅井久政和丈夫浅井长政已经做出死守不降的决定,要求所有的人以身殉城的危急时刻,并不象是她这样年龄的其他小孩那样被吓得哇哇大哭;而是十分平静地命人备轿,然后带着自己的侍女出了小谷城。那个时候,浅井氏家中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独自逃命去了,也都默许了她这么做——因为织田信长曾经将不止一封的书信射入小谷城,要求他们送回自己的养女雪姬,否则就要就破城之后尽屠浅井氏全族男女老幼。可是,令浅井氏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只有七岁的小姑娘竟然在织田信长的帅帐之中苦苦哀求并以死相逼,要自己的舅舅兼养父织田信长放过自己的丈夫浅井长政,终于说服了织田信长,使得近江浅井氏得以逃脱灭族的悲惨命运……
可惜的是,浅井久政并不知道儿子这么做的用意,好在他也不愿意过分责备曲意顺从自己的儿子,转变话题,说道:“既然你已经做出决断,就马上把山崎长门守吉家大人请来,向他通报你的决定,也好让他早一点回复义景公,免得他过于担忧。你的意下如何?”
刚才父亲已经向他告知了朝仓氏一日之内三派使者前来的消息,当时浅井长政的心中还在为如何说服父亲而烦恼,没有在意这件事情;此刻已经决定要放弃自己的想法,全力以赴支持父亲履行对朝仓氏所谓的“义理”,再次听到父亲提到朝仓氏家的使者,他的心中却突然涌起了一阵悲愤:朝仓氏的使者不去自己居住的本城求见自己,而是来到了父亲大人隐居的二道城的山王苑求见已经隐退了父亲,由此可见,朝仓氏并没有把自己真正看作浅井氏的家主;而已经宣布隐退的父亲大人也没有为了避嫌而拒绝在山王苑接见朝仓氏的使者,看来,父亲大人也没有真正把自己看作浅井氏的家主……
儿子没有回答,浅井久政就认为他默许了自己的建议,高兴地拍了拍巴掌,叫来自己的侍童,说道:“请朝仓氏的使者山崎长门守吉家大人到这里来。”
山崎长门守吉家被侍童带了进来,见到浅井久政和浅井长政父子二人都在,尤其是看到浅井长政一脸的冷漠表情,不禁万分紧张了起来,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老老实实依照礼节给浅井久政和浅井长政父子二人行过礼之后,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浅井久政原本是为了在朝仓氏使者面前树立儿子的威信,因而一直在等着浅井长政率先开口,向山崎吉家通报浅井氏做出的决定。可是,浅井长政一言不发,他不得不自己开口了:“长门守,备州守大人(指浅井长政,日本人习惯用官职称呼别人,以示尊重)已经做出决定,要和贵家一起讨伐尾张织田氏了!”
“啊?”山崎吉家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是这样子的啊!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织田信长那厮定然插翅难飞,我们必定大获全胜!”
接着,他又说道:“原本有一件事情,在下真的不知道该不该说。既然备州守大人和老大人已经下定决心,在下不妨直言相告——”
浅井久政饶有兴味地问道:“是什么事情?”
山崎吉家没有直说,反而问道:“织田信长那厮说是为了庆贺天下太平,在被他窃据的尾张和美浓两国各地举办了相扑比赛,选拔出不少力士敬献给朝廷和幕府。这一次他奉召进京,在途中也一路举办了相扑比赛,奖品十分丰厚,听说还邀请两位大人前去安土的常乐寺一同观赏,有没有这回事啊?”
“有这回事。”浅井久政鄙夷地哼了一声:“他哪里是为了庆贺天下太平,分明是为了庆贺他自己取得美浓嘛!美浓原是我女婿龙兴的领地,老夫怎能不顾女儿女婿的感受,去看他举办的相扑比赛,替他庆贺!所以,就以义辉殿下征召老夫和备州守大人参与接待诸国大名为由,推掉了他。”
山崎吉家慨叹道:“真是诸天神佛保佑,幸好两位大人没有去啊!”
浅井久政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一脸疑云的浅井久政,山崎吉家神秘地说道:“两位大人有所不知,他举办相扑比赛,不只是为了庆贺自己取得美浓,一定还另有所图,说不定就是为了讨伐两位大人——我家义景公得到消息,织田信长那厮为了上洛途中举办的相扑比赛,专门派人从美浓运来了十几辆大车的奖品。可是,那些大车里面装的可不只是奖品,还暗藏有大量的刀枪和铁炮,用来武装他们沿途收罗到了那些浪人和野武士!两位大人想想看,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