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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二十八年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嘉靖二十九年的正月十六,朝廷例行春假一完,朱厚熜就主持召开了当年的御前财务会议。
户部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月,总算是把嘉靖二十八年各部开支核算清楚了,与年初的预算相比,礼部、兵部都大大超支,其中,礼部超支了150万;兵部更是超支高达340万。不过,各部结算账单报到内阁集议,四大阁员谁也没有提出异议,严嵩笑嘻嘻地拈着那支“枢笔”递给了徐阶:“少湖啊,老朽掌礼部,李阁老分管兵部,马阁老掌户部,这个票只有请你来拟了。”一向滑头的徐阶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枢笔就拟了票,内阁阁员兼户部尚书马宪成更是看也不看就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呈送御览。
今天的御前财务会议上,先由户部报告当年各项赋税收入,审核去年的各项开支。按照朝廷规制,结算的账单与年初的预算不符,户部有权提出疑问,责令超支各部做出说明,尽管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礼部、兵部超支的原因,但程序还得照着朝廷的规制走完。
内阁首辅兼礼部尚书严嵩说的理直气壮:
嘉靖二十八年朝廷喜事接二连三,礼部超支的150万两银子中,有30万两是用于应付朝廷各项礼仪大典。一是册封皇十子朱载基、皇十一子朱载埴为亲王。皇十子朱载基为惠妃许氏所出,生于嘉靖二十三年年底,因遭遇薛林义、陈以勤谋逆夺宫之变,胎里受了惊吓,身子一直赢弱多病;皇十一子朱载埴为荣妃陈氏于嘉靖二十五年所出,长得虎头虎脑,十分伶俐可爱,甚得皇上欢心。二是册封了两位妃嫔婕妤春意和昭容春情,最值得百官万民欢欣雀跃的是,两位新晋妃嫔虽说年纪尚幼,却是有福之人,承蒙皇上雨露之恩不久即怀上了龙种。如今两王并封,两位新晋妃嫔又都已有身,显示皇上广有子嗣、朱明皇家枝繁叶茂,既是皇上之喜,更是朝廷百官及天下万民之喜,花个10万两银子来办这两件喜事,谁敢说半个“不”字?还有其三,那就是午门献俘大典。当年引导鞑靼围攻京师的罪魁祸首仇鸾终于伏法被诛,皇上又遍赏群臣,众人或多或少都得蒙圣恩,总计又花去了10万两银子。
有这三件喜事,又知道大明王朝财政状况大为好转,当年节余高达350万两银子,朱厚熜高兴之余,就想小小的奢侈一把,厚着脸皮跟马宪成商量,能不能再拿出10万两银子赏赐宫眷及内臣?按理户部太仓存银只能用于开边、治河、抚民、兴教等军国大事,皇上要赏赐宫眷内臣只能从内库中开支,动用国帑就是违制。可是,谁都知道,皇上上体国难,下忧民困,自嘉靖二十二年起,就将宫中的用度一再削减,逢年过节赏赐少的可怜,诸多妃嫔的首饰头面多年也未曾更换过新的式样,早就陈旧过时,寒酸得还不及有些豪强富户家中的女眷,实在有损天家体面和朝廷威仪。即便如此俭省,宫里的开销也是入不敷出,把内库存银抖落了个干干净净。因此,朱厚熜的这个要求不但没有引起朝野内外清议的诘难,甚至不少人心里还在暗自腹诽皇上:遇到这么大的喜事,皇上怎么却未改往日悭吝之本色,总计才花10万两银子,上百宫眷、几千内臣每人才能分到几两几钱?堂堂一国之君,未免有点小家子气了……
比之这30万两开支,剩下的120万两,户部超得更是名正言顺:皇上巡幸草原,招抚蒙元各部;各部顺应天命,遣使来朝,这120万两全部用于前前后后各项赏赐上面,钱是皇上以朝廷的名义花出去的,账都记到了礼部的头上。除了杨继盛那样的迂腐书生觉得封赏太滥靡费国帑而愤然上疏抗谏,落了个“书生误国,妄言干政”的罪名被贬谪充军之外,熟悉政务边情的官员都知道,这120万两花得太值了——不说四夷俯首称臣、朝觐天朝是大明两百年来前所未有的一大盛事,四边安定,朝廷每年节省的军费开支何止百万?开设马市、互通有无,朝廷每年增收的赋税收入又何止百万?!
相对言辞铿锵有力的严嵩,列席御前财务会议的兵部尚书曾铣显得十分低调,语气平和、言简意赅地逐项给皇上和各位内阁辅臣汇报兵部超支的项目:组织“射天狼”军事演习;禁军第二军、第三军分别和大同军、宣府军调防;兵工总署安排生产混成旅各项装备有关事宜;筹建黄埔军校;设立县递,安置退役军官士兵以开办民间邮驿……
曾铣一项一项娓娓道来,哪一项都有煌煌圣谕,也都是公出公入的明账,与会诸人都一清二楚,心里却仍不禁慨叹不已:老曾这个兵部堂官不好当啊!只多花了340万就办成了这么多的大事……
例行的过场走完,又议了嘉靖二十九年的预算开支,其实也跟走过场差不多——户部早在两个月前就让各部报来预算项目,汇总后呈送御览,户部兑付到期国债、兵部整修军备、工部治理黄、漕两河等等大项的预算开支也都征得了皇上的同意。今日御前财务会议开过之后,内阁要根据会议决议拟票,皇上披红,司礼监用印之后明发上谕,户部就从太仓拨出银子,嘉靖二十九年财政年度就算正式开始了。
会议的最后,照例是朱厚熜做总结讲话,算是给御前财务会议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年年难过年年过,仰赖我大明列祖列宗护佑和诸位爱卿实心用事,嘉靖二十八年总算是过去了。说实话,朕一直没有顾得上总结回顾,方才听诸位爱卿奏陈,朕才意识到,过去的一年朝廷还真是办成了不少大事情,尤其是组织军事演习,耀兵异域,宣我大明国威,使四夷宾服,群虏归顺,为我大明和平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开办飞钱汇兑、办理民间邮驿,上利国家、下利百姓,又给我大明经济建设插上了腾飞的翅膀,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商贸繁盛,百业兴旺,形势可谓是一片大好,我大明朝中兴有望,盛世可期啊!”
皇上定下了调子,与会诸人都不敢另持一辞,跟着严嵩跪了下来,齐声说道:“上天庇护,祖宗保佑,明君在位,天下归心,只要我等臣子尽忠职守、实心用事,我大明必定如日中天!”
朱厚熜笑道:“中兴伟业,朕与诸位爱卿共创之;华夏盛世,朕亦与诸位爱卿共享之!”
众人再度望阙叩拜:“谢皇上恩典!”
朱厚熜说:“诸位爱卿快快请起。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听到这句话,诸位大臣心里同时一凛:以皇上九五之尊,与臣下称“同志”,已是不妥,若因共创大明盛世而论,需君臣和衷共济、同心协力,还勉强能说得过去;但所谓“革命”,多指改朝换代,如商革夏命、周革商命等等,这个词岂是能随便用的?若非说话之人是皇上本人,只怕难逃抄家灭族之祸!
朱厚熜却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犯了封建王朝的一大忌讳,仍自顾自说道:“近年来,朝廷与蒙元各部交好互市,我大明海军又基本剿平了为祸东南的倭寇,肃清了海路,西北的马市和东南的海市发展都十分迅猛,大同晋商去年又顺利打通了与西域诸番往来通商的丝绸之路,我大明所产的丝绸、瓷器和茶叶已远销诸国,尤其是丝绸棉帛,历来都是蒙元各部、西域诸番和南洋诸国求索无限的商品,前几年朕在江南推行改稻为桑的国策,将数十万亩稻田改为桑田,每年增产丝绸近二十万匹,仍是供不应求,每年能为国家增加赋税收入高达几百万两银子,带动丝织、棉纺、水陆运输等相关行业发展,所创造的利润更是难以计算。如何才能扶持其抓住历史机遇,加快发展步伐,将我大明的丝绸销往世界各地,还需诸位爱卿周全谋划。”
皇上说到具体的政务,身为内阁首辅的严嵩就不能不赶紧表态了:“皇上圣明。增产丝绸关键是蚕丝,有了蚕丝,只要增加织机织工即能多产丝绸。气候使然,只有浙江适宜种桑养蚕,历来江苏的丝绸也多靠浙江供应蚕丝。近年来,江南各地推行改稻为桑的国策,浙江就走在了前面,各地百姓有种桑养蚕缫丝的经验。臣以为,可更进一步,将浙江一半的农田改为桑田,一年当可产丝绸一千万两以上,增产二十万匹丝绸。”
朱厚熜问道:“农田都改了桑田,浙江百姓吃粮怎么办?”
“回皇上,从外省调拨。”严嵩说:“这几年里,每年从外省给浙江调拨的粮食高达二百万石;加之北方粮食连年增产,对江南的依赖已大为缓解,浙江稻田改为桑田,每年再增调粮食就是。至于外省调拨粮食一定比本地产出的贵这一问题,每亩桑田的收益本就比稻田要高出至少三成;加之皇上如天之仁,在朝廷推行改稻为桑国策之时早已明发上谕,所改桑田仍按稻田起课征税,不许增加赋税,百姓得了偌大好处,无不颂扬君父圣恩,踊跃种桑养蚕,有了丝源,江南诸省各增加几千架织机,每年增产二十万匹丝绸不成问题。”
江南的丝织棉纺业是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的先行者,朱厚熜也早就提出了改稻为桑的国策,只不过是因为嘉靖二十三年江南发生叛乱,需要休养生息、恢复元气,这两年里才没有大力推行而已。此刻听严嵩侃侃而谈,把各种问题都考虑到了,他心里十分高兴,就说:“好!这件事就依严阁老的意思去办,内阁下去议个详细的方略来,然后给坐镇江南的夏阁老下廷寄,让他主抓此事。一船船的丝绸运出去,一定会给我大明运回一船船的银子来!”
群臣都被皇上的乐观情绪感染了,再次跪下,齐声颂扬道:“圣明无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