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情报工作的人,在思考事情的时候,必须多转几个弯,这样才不会轻易被人蒙蔽,这是方正夫一直以来的想法——事实上他也就是这么做的。不过这一次,从苗青回来之后,他在对郭思强身份的判断上,出现了失误,他推翻了自己以往的判断,认为郭思强并不是共产党的卧底深蓝。他之所以会如此判断,主要是因为夜鹰之前给他传回的那些有关郭思强的情报,在他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方正夫是这么想的,之前共产党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同意苗青争取郭思强投诚的请求,这就说明郭思强并不是共产党卧底,如果说,郭思强是共产党卧底,共产党上面的这个举动是为了保护郭思强,迷惑可能得到情报的夜鹰和自己,那么苗青回来之后,就不应该直接去找郭思强接触,因为她一定很清楚,她不管跟谁接触,对方都会被怀疑审查。他就算是有紧急事务需要跟郭思强接触,那也应该稍微隐蔽一点。可是苗青根本就没有采取任何的保护措施,这样一来,她的做法就跟前面的推断完全是相悖的。所以,那个潜伏在保密局内部的深蓝,很可能另有其人。
除此之外,刘参谋长之前在档案中故意提到的一个错误细节,也混淆了夜鹰和方正夫的判断,那就是深蓝的潜伏年限,为了保护郭思强,刘参谋长故意把深蓝的潜伏年限改到了四年以上这与郭思强到达保密局的时间完全不符。这也是方正夫开始怀疑自己判断的原因之一。
“义父,那之前安排的监视郭思强的兄弟,要不要撤回来?”杨文忠问道。既然方正夫已经判定郭思强不可能是深蓝了,对他的监视就是在浪费人力物力。
方正夫沉思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道:“还是先不要撤回来,继续监视吧,虽然这次郭思强的嫌疑不大,不过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妙。说不定是他们故意这样扰乱我们的判断呢?”
最终,方正夫的谨慎和小心还是占了上风,即便是认定了郭思强不是深蓝,他还是担心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是自己判断错误。
杨文忠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很清楚方正夫的为人,在保密局里,方正夫怀疑除了他自己和杨文忠以外的任何人,方正夫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在杨文忠的意料之中。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关于如何监视苗青的细节,杨文忠起身准备回去,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方正夫又把他给叫住了:“文忠,你先别忙着走,我刚才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杨文忠站住脚步,转了回来:“义父,您有办法了?”
“我刚才突然想到,如果想要时时刻刻都监视苗青的话,她在局里的时间,也是需要监控的。不过我们在这一点上一直做得都不是很好。很早以前,局里曾经在除了我这里的每部电话上都安装了窃听器,每个房间里也装的有,不过一直都没有怎么用,因为搞情报的都知道,办公室很有可能被监听了,就算是有人真的想说什么事情,也不会在办公室里说,或者用局里的电话说事儿。时间久了,我也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这次苗青回来,在局里我们没办法派下面的兄弟直接跟着,干脆就启动那套监听设备,监听她在局里的一举一动。”方正夫说道。
监视自己人,一直都是国民党保密局的传统。因为权力争斗和利益倾轧,即便是同事和上下级之间,也是彼此不信任,相互提防的。在办公室里装窃听器监视自己的下属,一直是每个保密局地方站站长必做的工作之一,这是保密局总部要求的,一开始是为了防止内部人员出现问题,到了后面就变了味道。方正夫对自己的观察能力和控制能力很自信,所以这套监听设备装上之后,他就一直没有用。现在为了监视苗青,他不得不把这一套早已尘封的监听设备重新启动。
听到方正夫这么一说,杨文忠顿时喜出望外,他没想到局里还有这么一套监听设备存在,这样一来,苗青在局里的一举一动就会完完全全的掌握在他的手中。想要通过苗青找出那个深蓝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
“义父,监听设备在哪里?我想现在就开始调试。”杨文忠急切道。
“好,调试一下也好,争取明天就把这套设备用上。”方正夫点了点头,他很喜欢杨文忠这种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
这套监听设备就在站长办公室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里,钥匙只有方正夫一个人有。方正夫带着杨文忠进了房间,开始调试起每个房间和每台电话的监听效果,结果让杨文忠十分兴奋,这套早年装上的监听设备,依然处于良好的工作状态,完全可以监听局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当然,方正夫的站长办公室是除外的。
“好了,设备没问题的话,明天你就安排两个人专门负责这件事情吧。你也不能一个人整天盯在这里监听吧?”方正夫看了看有点兴奋的杨文忠,忍不住提醒道。
“是,我明白,我等会儿回去就把负责监听的人挑选出来。”
“好了,既然监听设备都没有问题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个房间的钥匙我交给你,以后这里就交给你掌管了。”方正夫说着,把小房间的钥匙交给了杨文忠。
杨文忠顿时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方正夫竟然直接把这个房间的钥匙交给了他,还决定这里以后都交给他掌管,要知道,这把钥匙意味着对局里其他人的控制,方正夫把它交给自己,就意味着他把对局里其他人的监视权,交给了自己。
“义父,这不太好吧?”杨文忠有些迟疑,不敢去接钥匙。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整个局里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这里不交给你,还能交给谁?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是,谢谢义父。”
因为有了之前苗青突然间失踪的事情,这一次,特务们对苗青的监视更为严密了,他们似乎已经不再担心被苗青发现,跟踪已经达到了半公开的程度,只要苗青出门,他们就一直跟在苗青的身后,而负责跟踪监视的人手,也增加了一倍。
对于特务们的跟踪和监视,苗青一直用一种无视的态度在应对着,她这次回来,就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她最开始设计的圈套,其中的一个环节,就是要让负责监视的人认为,她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也早已察觉了敌人的跟踪和监视。
按照逻辑,如果她要是继续装作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话,就应该直接去质问那些跟踪她的特务,向对方施加压力,这样才会显得她的无辜,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她想要的,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她接下来的计策,才能继续顺利进行。
郭思强并不知道苗青的打算,他还在考虑,如何设计新的方法和计策,把苗青再次转移出去,这一次的转移计划,要与上一次的转移计划完全不同,这样才不会让敌人发现。这些特务吃过一次亏,警惕性已经大大提高,想要想出一个新的计划骗过这些特务,恐怕没那么容易,郭思强从早上醒来,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
苗青走了快半个小时之后,郭思强才打开房门,开着车子朝保密局的方向驶去,这是苗青向他要求的,不许他跟她一起去局里,他以为这是女孩子的害羞——在经历了昨夜的激情之后,她肯定是怕别人看出自己和她之间的异样。可实际上,苗青这样安排,是出于另外一种考虑,这是她计划中的一个必需环节。
早上一上班,杨文忠就带着挑选好的两名负责监听的特务,来到了二楼的小房间里。进入房间之后,他把这次监听的任务简短的向两名特务再次重申了一遍,那就是监听苗青的一举一动,她和局里任何人有过的任何接触和电话都必须记录下来。
两名特务在路上就听杨文忠反复强调过,深知这次监听行动的重要性,于是满口答应下来。他们两个很清楚,杨文忠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如果自己能够取得成绩,他一定会大大嘉奖;可是反过来,如果不小心做错了什么,恐怕以后的日子就要到头了。两个人暗自下定决心,一定借助这个机会,好好做事,争取立功,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平步青云。
“好了,你们两个开始工作吧,屋子里有厕所,能不出去就尽量不要出去,中午饭我会亲自给你们两个带上来的,你们不用担心别的,只管把事情做好。”
“是!”
苗青来到局里之后,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周子善对她的事情还一无所知,依然把一些原有的工作交给她处理,她也乐得装糊涂,继续做着这些文档工作。
苗青坐在办公室里整理了一会儿资料之后,快步走到了办公室资料柜的旁边,把手里拿着的文件放进了资料柜里。她站在资料柜的侧面,用挡住门口的方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收音机的东西,她把那个东西上面的旋钮调到最大,把它靠近了资料柜角落里那个暗藏的监听器上,机器里里顿时传出了沙沙的声音。
听到机器里的沙沙声,苗青顿时露出了笑容,她回来之后,从昨天等到现在,就是在等着这些藏在暗处的监听器开始工作,如果这些监听器不开始工作,她的计划就没有办法执行下去。现在,敌人终于想起了保密局内部的监听设备,开始对她进行监听,她的计划也终于可以开始实施了。
苗青在总部的时候,就知道了保密局内部有监听设备这个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她来到这里之后,曾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仔细找过这些窃听器的位置,不过之前这些窃听器一直没有工作,她也没在意过,后来经历了转移事件之后,她就想到利用这些窃听器做文章,让敌人落入她所设计的计中计。
不过,现在还不着急,她必须把一切都计划妥善,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想到这里,苗青把那台机器关掉,放进了抽屉里,重新坐回办公桌前,继续整理着桌上的资料。
到了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苗青收拾好桌子上整理好的文件,拿着一份提前准备好的资料,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她径直来到了马元成的办公室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马元成看到是苗青进来,顿时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笑着说道:“哟,苗特派员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马处长,看你说的,我就不能来你这里了?你该不会是不欢迎我吧?”
“欢迎,怎么不欢迎呢?来,坐,我给你倒咖啡去。”马元成笑着说道。
苗青拿着资料夹坐在了椅子上,等到马元成把咖啡端到她面前,她端起来喝了一口,称赞道:“还是马处长的路子广,我来S站之后,咖啡没有少喝,不过最正宗的,还都是你马处长给的。”
“哪里哪里,我也就是朋友比较多,有点小门路。”马元成喜笑颜开的说道。
苗青看了马元成一眼,忽然摆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她伸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资料夹,打开之后,把里面的一张纸递给了马元成,并向他摆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意思不要让他出声。
马元成不知道苗青突然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很配合的没有说话,接过了苗青递给他的那张纸。
二楼小房间里,负责监听苗青的两名特务一直在注意着苗青的动向,他们听到了苗青开门出去的声音,紧接着又从监听马元成房间的监听器里,听到了苗青和马元成的对话。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苗青和马元成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屋子里突然没了声息,这让两名特务深感疑惑。
“怎么突然没声音了?是不是监听器坏了?”其中一名特务问道。
“应该不会,刚才还好好的,你把音量调到最大。”另外一名特务说道。
监听设备的音量旋钮被拧到了最大音量,通过监听器,他们听到了沙沙的电子噪音,还有就是纸张偶尔发出的声响。
“这是什么声音?我听着好像是拿纸的声音。”
“是,是拿纸的声音,他们知道我们在监听,现在在拿纸传递情报。要不要现在报告给杨处长?”另外一名特务兴奋的说道。
“先别急,别乱出声,仔细听着,等到有什么眉目了咱们在通知杨处长,这样才能显出咱们的本事来。”
“对,你说得对。”
两名特务再次安静下来,屏住呼吸仔细听着监听器里传出的声音,这一次,他们听到钢笔在桌面上写字的轻微声响,还有传递纸张的哗啦声。
他们猜的没错,苗青和马元成确实是在用写字对话。这是苗青故意设计的圈套,为的就是把敌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马元成的身上,不过,这只是圈套的第一步,这样的举动所引起的怀疑,根本不足以让方正夫认定马元成是深蓝,接下来,她还会做出其他的步骤。
苗青之所以会选择马元成作为诬陷对象,是因为整个保密局,只有马元成的心机最浅,容易上当,而且她设计的这个圈套,也只有马元成有着复杂社会关系的人可以利用。因为这个圈套最开始的环节,就是要两个人无声的用写字交流,这样才能引起监听者的怀疑。不过,在保密局这种地方,做什么事情都会被人怀疑,她无缘无故要求别人跟她写字交流,别人肯定会有所怀疑,能够上当和她用写字交流的,也只有马元成一个。其他像赵战峰和张亚山,根本就不会吃她这一套。
至于马元成为什么会顺利的接受苗青用写字交流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苗青递给他的那张纸上写着一段话:马处长,我的朋友有一批烟土想要出手,你有没有门路帮忙销售,事成之后,可以给你两成的抽成。不要说话,局里有监听设备,这种事情让人听到不好。
苗青还特意给马元成指了指藏在桌子下面窃听器,马元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站里一直都在监听着自己这帮人。
马元成原本就是一个十分贪心的家伙,他在保密局内部贪污公款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不过他一直做得很小心,也就是采购一些物品的时候,吃供货商的回扣,账面上的款项他从来不会乱动,就算查他,也查不出什么问题。再加上他的路子确实比较广,能弄到很多别人难以弄到的东西,所以局里对他吃回扣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说过什么。其实不知是他这样,保密局所有地方站的总务处处长,都是这么做的,这已经是内部公开的秘密了,区别在于,有些站的家伙下手比较黑,有些下手没那么黑,而马元成,算是这里面下手比较轻的那种,主要还是因为他比较惧怕方正夫,不敢做的太过头。
现在听说有烟土可以出手,马元成立刻就心动了。要知道做什么买卖都不如卖烟土的买卖挣钱,因为烟土这个玩意是利润最高的,价格定在那里,你买不买?不买就等着毒瘾发作难受死吧。一整批的烟土出手,抽成两成,马元成粗粗一算,只要这批烟土上了一百斤,他能抽到的钱,就能抵上以前从保密局里贪污整整两年,这让他如何不心动?
马元成激动的张嘴就要答应,被苗青给阻止了,她把手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又指了指桌子,马元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太过忘形,差点就说出来被人听到了。要知道财不露白,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帮着倒腾烟土,还不知道怎么眼红呢,烟土可是党国明令禁止买卖的玩意,要是谁偷偷告上一状,自己还不完蛋了?
想明白这一切的马元成,立刻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了一支钢笔过来,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他的问题很简单,也很直接:货有多少?
这个贪心的家伙,他在关心自己能赚到多少钱,在他看来,要是烟土的重量比较少,两成的抽成还算差不多,要是烟土的数量比较多,自己就要考虑增加抽成了,毕竟大量的烟土肯定需要渠道,对方如果急于出手的话,自己肯定可以加价。
苗青看了马元成一眼,心里暗自好笑:看来,这个贪心的家伙已经上钩了。于是,她接过钢笔和白纸,继续在上面写到:这一批货有两百斤,要是合作顺利的话,以后可以长期合作。
马元成的心顿时跳了起来,两百斤的量,他可以分到的钱不在少数啊!他握笔的手都有些发抖了,不过他很快定下神来,继续写道:没问题,这些货我的朋友吃得下,不过抽成太低了,我要两成半。
苗青看了马元成一眼,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过了片刻之后,才提笔在纸上写道:这个我要跟朋友商量,不过我会尽量帮你说话的,毕竟没有你帮忙,这批货也只能压在我们手里。
马元成顿时笑了起来,在白纸上写道:好。
做完这一切,苗青又喝了一口咖啡之后,站了起来,故意对马元成说道:“马处长,你这咖啡可真不错,我很喜欢,以后我可要多来你这里几趟,多混点咖啡喝。”
“没问题,苗小姐什么时候想喝咖啡,尽管来找我。”想到即将能赚到一大笔钱,马元成哪里还会心疼这点国外来的咖啡,只要苗青开口要,他能把手里剩下的所有咖啡都送给对方。
苗青从马元成的办公室里出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很担心马元成会开口说话,那就破坏了她设计好的计策。她所设计的这个圈套,最大的难点其实不是在后面的环节,而是刚才的那一切,因为用纸笔交流是吸引敌人怀疑的最好办法,如果对方开口说破了纸上交流的一切,她的整个计划就没有办法再开展下去。
苗青心底暗笑着离开了马元成的办公室,留下马元成独自在办公室里为即将到手的横财兴奋,除了他之外,二楼负责监听的两名特务也陷入了兴奋之中,他们两个没有想到,第一天负责监听,就发现了这么重大的秘密。
只要不是傻瓜,随便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事情。苗青进入马元成的办公室,两个人刚刚寒暄了两句,就没了声息,接着是传递纸张的哗啦声和钢笔在桌子上写字的声音,这摆明就是在商议机密事情,而且,对方肯定知道屋子里有监听设备,这是在特意防备着。等到过了几分钟之后,两个人似乎是商量完了,这才开口闲聊两句,苗青离开了马元成的办公室。从监听器里听到的这一切,都说明一个情况——苗青和马元成之间有问题,马元成很可能就是杨处长要找的那个共产党卧底。
两名负责监听的特务兴奋异常,等到他们听到苗青回到她的办公室,没有了声息之后,立刻拿起了电话,打给了杨文忠:“杨处长,我们有重大发现,您赶紧上来一趟吧!”
很快,杨文忠来到了二楼的监听室,他一进门,就开口问道:“什么重大发现?你们可别谎报军情啊!我可不是好糊弄的。”
“杨处长,我们怎么敢糊弄您呢,这是真有发现。兄弟,还不赶紧把录音打开。”其中一个特务说道。
另外一名特务打开了录音设备,里面顿时传来了沙沙的电磁声。刚才在马元成的房间里所发生的一切声响,再次出现在了监听室里面。
杨文忠皱着眉头听完录音,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才,还没过去五分钟。”其中一名特务说道。
“你们在这里继续监听,我去楼下一趟。”杨文忠说着,急匆匆的出门,朝楼下去了。
他径直来到马元成的办公室里,敲门走了进去。马元成正在一脸兴奋的遐想着卖掉烟土之后的收益,听到有人推门,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坐正了身子,装出一副忙工作的样子。刚刚商量了一笔党国严令禁止的生意,他的心里还是有点发虚的。
“马处长,在忙什么呢?上次我给你的那两张报销单,费用报下来了没?”杨文忠嘴里说着报销的事情,眼睛却在屋子里不停的扫视着,当他看到桌子旁边垃圾桶里那一片刚刚燃尽的灰烬的时候,嘴角顿时出现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冷笑。
“报下来了,报下来了,今天早上刚下来,我还没来的及给你,我这就给你拿。”马元成忙不迭的站起身,开始在桌子抽屉里手忙脚乱的翻了起来,对于杨文忠这个方正夫的义子,他一直都有一种惧怕感。
“没事,你慢慢找,也不差这一会儿。”杨文忠笑着说道,他忍不住把手交叉在了一起,轻轻的转动了一下左手中指的戒指。
“找到了,两笔报销单据,来,给您。”
“马处长,谢谢你了。没事我先走了,你继续忙你的。”
“杨处长慢走啊。”马元成看着杨文忠离开,暗自松了口气,说实在的,在刚做完亏心事的情况下,看到杨文忠这个杀神,真的让他有点心里打鼓,好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杨文忠只是拿来报销单据的。
杨文忠回到二楼,径直来到方正夫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在得到方正夫的允许之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文忠,你又什么事?”
“义父,你让我监听苗青的事情,有发现了。”杨文忠说道。
“哦?那么快就有发现了?是怎么回事?”方正夫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抬起头问道。
“您还是亲自过来听听吧,我也说不准。”杨文忠决定还是让方正夫亲自听听当时的情况,再把自己在马元成屋子里看到的一切说出来。
“走,我们一起去听听。”方正夫知道,杨文忠不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人,既然他这么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重大发现。
两个人来到监听室,再次听了一遍录音之后,方正夫皱起了眉头,说道:“怎么会是马元成?他这个人除了比较贪心之外,没有什么其他毛病,对党国也一直忠心耿耿,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义父,我刚才去了马元成的办公室,我进去的时候,他看到我,好像很担心的样子,故作镇定的坐在那里,我看到他的垃圾桶里,有刚烧过的纸张的灰烬。”杨文忠说道。
“用写字沟通的确是有点奇怪,不过这并不能说明马元成就有问题,我总觉得马元成不像是共产党,以他的性格,贪财好色,怎么可能是共产党卧底?”方正夫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觉得马元成不像是共产党。
“义父,这个深蓝既然能够潜伏在局里那么久,他要是没点骗过别人的本事,早就被我们揪出来了,我倒是觉得,看起来越不像共产党,反而嫌疑越大。”杨文忠说道。
“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冲动,我们先静观其变,不等到证据确凿,不能抓人。你明白吗?”方正夫还是不太相信马元成会是共产党卧底这件事情,他吩咐道。
“是,我明白,我会让他们继续监听,也会抽调人手监视马元成,等到有了确切证据,再动手。”杨文忠应道。
“这样就好,我回去了,你们继续忙你们的。”方正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开始思索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那段录音听起来确实很可疑,马元成和苗青在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不管他们写的是什么,这一定是非常机密的事情,这样看来,马元成的确很有嫌疑。不过方正夫总觉得这件事感觉有点不对,似乎有点不大正常,可是他偏偏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
此刻,马元成还在办公室里为即将到手的横财兴奋,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笔所谓的横财,将成为他的一道催命符,让他变成了方正夫和杨文忠心目中的共产党卧底。
回到办公室的苗青,坐在位置上等到中午快下班的时候,拿起了桌上的电话,给郭思强拨了过去:“思强,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当然有,你想吃什么?”
“我们出去吃西餐吧,那里环境好。”
“好,听你的。”
这通电话自然也被负责监听的特务记录下来,在他们看来,郭思强似乎也有嫌疑,因为苗青最为亲近的,不是马元成而是郭思强。
转眼,又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这一次,苗青没有给郭思强打电话,而是直接来到了郭思强的办公室里,要郭思强跟她一起出去逛街。
出了保密局,负责监听的特务们就没了作为,反而是外面负责跟踪的特务一直在紧盯着。负责监视的特务看到苗青和郭思强黏在一起,不由得奇怪道:“之前也没有见到苗青跟郭思强那么黏糊,这两天为什么一天到晚黏在一起?”
“人家小两口谈恋爱,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咱们只管记录就是了,他们爱黏在一起,咱又不能把他们掰开。”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苗青这个黏糊劲儿,似乎有点不大正常,好像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一样。”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真有点像,她该不会是故意给我们看的吧?”
“把这个也记下来,回头一起报给杨处长。”其中一名特务说道。
当天晚上,苗青没有回自己的住所,而是继续住在郭思强那里。
就在晚上苗青和郭思强一起在街上逛街享受幸福的时候,马元成开着他的车子,朝市区南边的方向开了过去。两名临时抽调过来监视他的特务,开着车子远远的跟在他的身后,很快就被马元成给发现了。
马元成并不知道跟踪自己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跟踪自己,不过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去找他那个可以在黑市销售大量烟土的黑道朋友,不管是任何人跟着,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于是,马元成在街道上慢慢的兜着圈子,趁着过一个红绿灯的机会,加速冲了过去,把跟踪他的车子甩开了。马元成这个人虽然比较懒,比较贪财,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情报人员,虽然他的专业技术比不上杨文忠和赵战峰这种常年冲杀在第一线的老情报人员,但是甩开两个小特务跟踪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妈的,让这小子给跑了。”开车的特务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恨恨的骂道。刚才马元成突然加速的时候,他也想跟着冲过去,不过被过路的车子挡住了去路,没办法跟上去。
“跟丢了谁也没办法,又不是我们想故意跟丢的,既然他这样故意甩开我们,就说明他有问题,我们回去把这些情况照实向杨处长汇报就是了。”
“也只有这样了。”开车的特务郁闷的说道。自己这一组负责跟踪马元成的第一天,就被人玩了一圈,甩掉了,这说出去,还不让别的兄弟笑掉大牙?
马元成甩掉了跟着他的特务,把车子开到了市区一个偏僻的街道里,他熄掉车子,来到一栋房子的门前,望了一下四周,看到四下无人,于是伸手敲了敲房门。房门打开了,马元成闪身钻了进去,房门再一次关了起来。
第二天,苗青和郭思强一起出门,来到了保密局。这两天,郭思强搞不清楚苗青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现在他束手无策,根本没办法转移苗青或者作出其他的补救措施,他只能听从苗青的建议,继续拖延时间。反正他也不怕方正夫怀疑自己,他和苗青谈恋爱,是大学的时候就开始的,光明正大,就算说起来也是理直气壮,如果这个时候故意疏远,反而会让人怀疑。
苗青来到办公室,周子善照例交给她了一堆工作,她坐在办公桌前忙碌起来。
今天她要做的,是等待马元成主动送上门来,她很清楚,马元成为了得到那笔钱,一定会主动来找自己,这是计划的第二步,只要他来找自己,接下来的一切就好办了。现在是双方较量谁能沉得住气的时候,如果自己主动去找他,马元成在方正夫眼里的嫌疑就会降低,如果对方主动来找自己,或者寻找机会偷偷接触,那么,他的嫌疑就会直线上升。到了那个时候,计划的最后一步就可以实施了。
她一个上午故意装着忙工作的样子,连门都没出过,更不要提去跟马元成接触。
果然,马元成有些坐不住了,他昨天晚上去找了那个销售烟土的黑道朋友,对方听说他可以搞到大批量的优质烟土,立刻喜出望外,并向他承诺,如果交易成功,可以给他一成半的抽成。
这可让马元成乐开了花,现在两边都给他抽成,他是吃了东家吃西家,这一场交易下来,可比上他四五年的收入了,这让他如何不上心?一个上午,他都坐在办公室里等着苗青来找他,商议下一步的交易该怎么进行,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苗青上门。
他倒也算警惕,没有主动到苗青的办公室找苗青,不过在中午下班的时候,他早早的站到了办公室的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向走廊里张望着,等待苗青出现的身影。
当苗青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里的时候,马元成打开了房门,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出去,慢慢的锁上房门。这时候,苗青刚好走到他的身旁。
马元成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那边事情已经办妥了,你这边什么时候给个准信?”
苗青作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头也不回的低声回答道:“你等我的通知,就在这两天。”
两个人就这样擦肩而过,从远处看的话,他们之间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可惜,马元成因为兴奋忘记了走廊里可能也装有窃听设备,而苗青,原本就是故意等他上钩,自然也不会提醒他。
他们的对话声音虽然很低,但是经过窃听设备的放大,还是大致可以分辨出来的,两名负责监听的特务,把声音录下来之后,放到最大音量,听了好几遍之后,才听清楚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一段录音很快被送到了杨文忠和方正夫的跟前,他们两个在听完录音之后,反应不一。方正夫依然有些疑虑,不过这一次他不再坚持自己之前的看法,而杨文忠则露出一副“早知道如此”的表情。
“义父,您也听到了,马元成这肯定是有问题,他现在跟苗青不一定在商量什么计划呢!”
“是,他们的对话的确很可疑,不过我的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方正夫叹了口气,说道。
“昨天晚上,负责跟踪马元成的那两个兄弟回来跟我说,他们跟着马元成到了黄浦路那边,被马元成利用一个红绿灯甩掉了。他昨天晚上去了哪里,见过什
么人,做过什么事,我们统统不知道。现在他又跟苗青在局里这样隐秘的对话,肯定问题不小。”杨文忠说道。
“既然他们有计划,那就等他们的计划实施吧。这两天盯紧一点,等他们搞这个计划的时候,就把他们一网打尽,到时候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一问就知道了。”方正夫说道。他也搞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了,他虽然觉得马元成不像是共产党,可是现在种种的一切都表明,马元成的问题很大,他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把马元成放过吧?这样以后谁还会服他?
“是,义父,我会让兄弟们盯紧他们的。”杨文忠说道。
苗青知道,自己的计策快要成功了,只要再等上两天,等到敌人对马元成的疑心越来越重的时候,自己就可以实施计划了。这是自己最后跟郭思强在一起的时光,她想要珍惜这最后一段快乐的时光,不给这一生留下遗憾。
郭思强并不知道苗青的打算,在他看来,苗青回来之后,似乎一门心思的开始忙保密局的工作,除此之外,就是一天到晚跟自己黏在一起。对此,他除了感到无奈之外,别无他法,他考虑过想办法把苗青再次转移,但是现在特务们盯得特别紧,连自己都被监视了,自己想要找个机会去跟耿玉柱接触,都没有办法。所以,他能够做的,也只有跟苗青在一起,用这种表面的快乐来麻醉自己焦灼的心灵。
他一直想弄清楚苗青到底在准备什么,可是不管他怎么问,苗青都不跟他吐露半个字,他又不能强迫苗青,只能作罢。
转眼又是一天时间过去了,这个夜晚,苗青和郭思强在经历了一番疯狂之后,苗青躺在郭思强的怀里,用迷醉的眼睛看着郭思强,柔声问道:“思强,你以后会一直爱我吗?”
“这还用说吗?这辈子我最爱的人,就是你。”郭思强在苗青额头上轻轻吻了一口,柔声道。
苗青看着郭思强英俊的脸庞,泪水顿时簌簌而下,她知道,这会是她跟郭思强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明天,她就要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掩护郭思强继续潜伏下去,而这一切,郭思强却毫不知情。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郭思强看到苗青突然哭泣,顿时慌了神,他慌忙伸出手擦拭着苗青眼角的泪水,可是苗青的眼泪不停的往外涌出,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很感动。思强,这辈子我能遇到你,真好。”苗青止住了眼泪,笑着说道。有了郭思强刚才的那番话,她就算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也不再会有遗憾。也许从一开始,她想得更多的是帮助组织上完成任务,可是此刻,她的心里只有郭思强,为了郭思强的安全,她可以毫不后悔的牺牲掉自己。
“其实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你那么漂亮,人又那么好,我能和你在一起,才是这辈子最有福气的事情。”郭思强吻了吻苗青的嘴唇,柔声道。
“思强,你再爱我一次吧。”苗青狠狠的抱着郭思强,吻了起来。郭思强顿时也激动起来,又是一番巫山云雨不提。
第二天起床,苗青特意换上了自己最新的那件军装,站在镜子前照了很久,镜子里,一个身材玲珑有致的年轻女子,有着一副让人羡慕的精致容貌,而她身上的那身戎装,更是平添了别的女人没有的英气。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苗青的眼睛微微红了,不过她很快又把这种情绪给压了下去。虽然她早已做好了决定要牺牲自己,但是事到临头,她的心中不免还有些彷徨和紧张——毕竟每个人对死亡都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
“走吧,我们出发吧。”郭思强轻轻地揽着苗青的腰,两个人一起朝门外走去。
又是一个无聊的上午,苗青忙完了手头的工作,觉得事情忙的差不多了之后,拿起了手中的电话:“思强,我有点不大舒服,想先回去,等到下午两点钟,你去德福街的那个咖啡厅去找我,我有事情跟你说。”
“好,我知道了。你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送,我自己坐黄包车回去。”苗青挂断了电话。
计划的最后一步终于要来了,只要一切顺利,马元成将会成为郭思强的替罪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