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他?怎么阻止?他铁了心要跟我们硬来,如果我们阻止他,他正好可以拿不服从总部命令这条罪名来压我们,到时候我们还能和他对干起来?”方正夫摇头道,他现在心里只有深深的无奈,国民党内部现在已经不比几十年前辛亥革命那个时候了,那时候的党员都是满腔热血、为国为民,现在的这些国民党员眼中看到的只有权势,心里想的只有钱财。以前那帮人在重庆那边不是还搞过一个什么五子登科吗?什么票子、房子、车子什么的,其余两个他有些记不清楚了,但是这件事情却深深的刺痛了他,一群人不想着如何把党国事业做好,天天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怪不得抗战打那么久,那些高层的贪官都把国库里的钱转到国外去了,下面的兄弟们上战场缺衣少食,弹药有些时候都供应不上,总部的那帮人却在莺歌燕舞,真是无耻之极。
“义父,周子善和苗青也就是两个人而已,一个是个文弱书生,一个是个女孩子,想要把他们控制起来很容易,咱们不跟他正面冲突,软禁还不行吗?他们还能拿我们怎么样?”杨文忠还是咽不下去这口气,他想用暴力手段来解决这些问题。
“三国演义你看过吧?曹操为什么整日兴兵讨伐其他国家,却没有人敢说些什么?那是因为他占据了舆论大义,狭天子以令诸侯。现在周子善是以总部特派员的名义来我们这里的,而且理由也很正当:调查斩首计划失败的真正原因。我们除了配合没有其他办法,你要真的用这些手段对付他,不管是公然对抗还是软禁、不配合,他都有理由把这作为罪名来对付咱们。原本斩首计划失败只是一个小罪名,最多也就是工作不力,如果要是跟周子善对抗了,那咱们的罪名可就是攻击上峰或者背叛党国,到时候总部那帮人给咱们安上一个叛国罪,你说该怎么办?”方正夫摇头道,他看得很清楚,周子善的强硬是有恃无恐,他说不定还盼着自己跟他公然对抗呢,那样他就更加有理由对付自己,接管保密局的一切。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让他任意妄为?他这样调查下来,能调查出什么来?我看完全就是在胡闹。”杨文忠愤愤不平道。
“文忠,你先不要着急,他现在猖狂,是因为我们的把柄抓在他的手里,如果他这样折腾一段时间,那么天平就会向我们这边倾斜,到时候我就可以用调查不力,扰乱保密局日常工作这样的理由来向总部申请把他调走。就算总部不同意,我们也可以用稍微强硬一点的措施把他给请走。只是,这前提是我们要忍上一段时间。”方正夫说道。
“原来义父你早就有了打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白白担心了。”杨文忠松了一口气,笑道。
“这个打算也是一个无奈之举,现在他的风头正旺,我们只能避一避。我现在担心的是他准备刑讯逼供,这几个从延安回来的兄弟,以后是不可能再用了,真是可惜了。”
“这个周子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凭什么本事爬到总部去的,一点正事都不会干。”
“好了,不发牢骚了,我们还是去会议室吧,休息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等下还要接着跟苗特派员开调查会呢。”
保密局里的众人继续在会议室里开着没有营养的调查会,而安全房那边则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刑讯逼供,那么就要有刑具,方正夫把这批特务安置在安全房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刑讯逼供这种手段,所以,这里的审讯室里除了桌椅之外,没有周子善想要的刑具。不过,这可难不倒创造力高超的特务们。
“周长官,我以前审过共产党,知道那些用鞭子抽什么的根本就没什么用处,刚好这里也没有那些老套刑具,还不如不用这些方法,换上一些新鲜玩意,说不定还有很好的效果。”最早站出来的那个满嘴黄牙的麻子说道,他叫金山平,大家都喜欢叫他金三。
“你有什么好办法?”周子善扶了扶眼镜,问道。他是一个对相貌很在意的人,很厌恶金三这种相貌丑陋的人,但是为了审查的事情,他只能压住心里的那种厌恶之情。
“周长官,十指连心这句话您听过吧?那些鞭子抽啊什么的,其实忍过去最开始那一段时间,后面就不会疼了,可是这指头啊,要是真弄起来,不但让人疼得死去活来,最后也不会留下多大的伤,死不了人的。”金三一脸自得的说道。
“那好,既然你对刑讯很有办法,那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你来拷问,等他们松口了,我再继续审问。”
“周长官,您就看好吧,我一定会让他们乖乖开口的。”金三裂开嘴笑了起来,露出满嘴的大黄牙,周子善站的跟他比较近,不小心闻到了他嘴里异常难闻的口臭味儿,周子善不动声色的屏住呼吸,朝后退了一步。
“好了,快开始吧,这事儿可拖不得了。”周子善催促道。
金三这种人是那种有了机会就会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他带着几个特务,很快把审讯室给布置成了刑讯室。没有绑人的行刑架,他们就用了两根比较粗的麻绳,从房梁上吊了下来,在一人多高的地方绑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桩,用来把人的双臂绑着吊起来。
接着,金三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根特大号的绣花针,又找来一盆盐水,一个煤油灯和一个钳子。
“周长官,准备好了,您看可以开始了吗?”金三一脸谄媚的笑容,哈着腰对周子善说道。
“行,那就开始吧。先把这个叫汪伟国的给带过来。”周子善吩咐道。
不多时,特务们把汪伟国带进了审讯室。汪伟国一走进审讯室,就愣住了,这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要接受审查,有些时候在白天,有些时候在夜里,而有些时候白天黑夜都要接受审查,他已经习惯了。不过之前的那些审查,都是把人拉进来问话,可是今天这个架势,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吊在屋子中央的那根木桩,怎么看都是绑人用的。
等他再转过头,看到审讯的面孔中少了方正夫和杨文忠,他的心里顿时一沉,今天这架势有些不对,这个周子善不会是想要来硬的吧?
于是,汪伟国开口道:“周长官,方站长和杨处长呢?怎么今天没看到他们?”
“哼,你现在还想着找方正夫和杨文忠?我告诉你,他们今天不会来了,以后也不会来了。以后审查你们的工作,由我一个人全权负责,你最好还是放了心中的幻想,老老实实的配合,要不然,有你吃的苦头。你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你要是聪明人,就赶紧招了,免得还要受皮肉之苦。”周子善指着屋子里吊着的那根木桩说道。
“周长官,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是党国派过去潜伏的,一直为党国出生入死,行动失败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就要让我招供?你让我招供什么?招供我在**区吃尽苦头,整天还要装着良民配合他们?还是招供我每天提醒吊胆,生怕被共产党人发现了,连共产党上门买个东西,都吓出一脊梁冷汗?”汪伟国多天来受到的委屈和郁闷,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了,他被当做嫌疑对象审查,原本就让他十分的窝火,但是考虑到这是局里的惯例,他也就忍了,没想到这个周子善竟然要对他用刑,这简直让人无法忍受——自己为党国出生入死,这个狗官还要对自己用刑?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听不听得懂你自己心里明白,你要怪就怪你们中间的那个共产党,要怪就怪你为什么碰过发报机,现在上峰催我把潜伏在你们中间的共产党卧底找出来,我也是没有办法,要是弄错了,那就只能说声委屈了。”周子善嘴里说着对不起,动作却一点都没停,他一挥手,两名负责押解特务立刻把汪伟国架了起来,带到了那个简陋的行刑架前,把他的双臂绑在了木桩上。
金三不愧是有过刑讯经验的老手,他设计的这个行刑架刚好比普通人的身高高了那么一点,人被绑在上面,只能脚尖着地,根本就站不稳脚。再加上那根木桩上面粗糙不平,胳膊被拴在上面,假如用力,就会疼痛不堪,被吊着的人,只能不停的用脚尖点着地,吃力的很。不大一会儿,人的汗就下来了。
“汪伟国,你要是不想吃苦头,就赶紧招供,等会儿还有更厉害的手段等着你呢。”周子善看到汪伟国的状态差不多了,于是开口劝道。
“gan你娘的,老子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让老子招供什么?老子为党国出生入死,回来了就受到这样的待遇?周子善,你这个王八蛋,党国早晚有一天毁在你这种人身上。”汪伟国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哪里有这种扯淡事情,把功臣当做共产党拷问的?
“骂,你用力骂,你这么硬骨气,我倒是觉得跟以前见过的共产党有点像了,既然你不肯开口,我也只有对不住了。金三,给他来点颜色瞧瞧,别只让他站在那里,还有力气骂人。我要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周子善被骂得火起,挥手让金三开始行刑。
金三先是凑到汪伟国的面前,咧着嘴笑了笑,说道:“汪哥,兄弟可就对不住了,长官有吩咐,我也只能照办。”
“金三,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开始吧。”周子善恼火道。
金三点燃了煤油灯,拿起钳子夹起了一根绣花针,放在煤油灯的火焰旁靠了起来,一直等到绣花针的前端变得通红,才站起身,来到汪伟国面前:“汪哥,兄弟再劝你一次,有什么话就直接招了,犯不着吃这种苦头。”
“老子没东西可招,你让老子招什么?招我以前睡过你妈?”说着,汪伟国一口唾沫吐在了金三的脸上。金三用左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阴笑了几声,转到了汪伟国的右侧,将绣花针刺进了的指甲缝中。
一股青烟从汪伟国中指的指甲缝中冒了出来,夹带着一股烧糊头发的味道。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汪伟国的口中发出,他的浑身颤抖不停,双腿间也开始滴滴答答往下流水——由于过度疼痛,他的小便失禁了。
“我还以为汪哥你是个硬汉子,没想到第一下你就尿了裤子,害得兄弟刚才在心里白尊敬你一场。”金三一脸狰狞的对汪伟国说道。
汪伟国没有答话,他脸色苍白,浑身冒汗,只能垂着头不停的喘着粗气。足足过了几分钟之后,他才艰难的抬起头,说道:“姓周的,金三,**你妈!有种你们把我整死,别让我出去,只要老子出去了,一定弄死你们。”
“哟嗬,你还挺厉害啊。周长官,要不要再给他来一下?我看这小子的嘴挺硬的。”金三回过头向周子善请示道。
“继续。”周子善面无表情的回道。
金三再一次蹲下身子,在地上的煤油灯上烤起了绣花针,汪伟国注视着他的动作,脸上的肌肉恐惧得都哆嗦起来——这种用烧红的钢针刺指甲缝的痛苦,没有尝过滋味的人,是不知道它有多痛的。
把绣花针烧红之后,金三再次站起身,对汪伟国问道:“姓汪的,你到底招不招?这滋味你也尝过了,不会还想来第二次吧?”
“你让我招什么?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招?”汪伟国再也不敢开口乱骂了,他一脸恐惧的看着金三手里用钳子夹住的那根绣花针,虚弱的回答道。
金三回过头看了看周子善,周子善摆了摆手:“继续。”
金三站到了汪伟国的右手边,换了一根手指刺了进去,又是一阵轻微的青烟腾起,这一次,汪伟国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直接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周长官,他昏过去了。”金三说道。
“用水泼醒,继续。”
汪伟国在冷水的刺激下苏醒过来,他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周子善,你可真狠啊。你这样乱来,总有一天不得好死。”
“你还敢骂。金三,继续!”
这一次,金三换了方位,把烧红的绣花针刺进了汪伟国的左手:“姓汪的,你是不是觉得右手没知觉了?你放心,右手不疼了,我就刺你的左手,要是双手都没知觉了,我就刺你脚趾。十个手指十个脚趾,咱们一个个换着来,我看你能扛到第几个。”
汪伟国再一次昏了过去,这一次,金三泼了两次冷水都没有把他给弄醒,最后还是掐了人中才把他给弄醒过来。看到这一幕,金三若有所思,他把手指放在汪伟国脖子上的大动脉上按了片刻之后,回到审讯桌前,低声对周子善说道:“周长官,不敢再审了,他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再这样弄下去,会出人命的。”
“不是吧?你就刺了三针,这又没多重的伤,他怎么可能就受不住了?”周子善一脸的不解。
“周长官你有所不知,这十指连心钻心疼,人要是疼得太厉害,就会活活疼死,他回来之后,一直关在这里,本来身体也不大好,这样折腾几次,也差不多,再弄下去就真死了。”金三解释道。
“好吧,我知道了,我再问问他。”
周子善站起身,走到了汪伟国身前,一脸可惜的说道:“汪伟国,我看你还是招了吧,这样的滋味不好受,我看着都为你感到不值。”
“你让我招供,我什么都不知道,招什么?”汪伟国抬起头,一脸茫然的说道。在疼痛的折磨下,他已经有些失神了。
周子善看了看他,又转回到审讯桌前,一脸不耐的挥了挥手:“先把他带回去,换下一个。”
特务们把汪伟国从行刑架上放下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力气走路了,两个特务把他架了起来,拖回了牢房。
这一天,这些被关押在安全房里,曾经在行动现场接触过发报机的几名特务遭了殃,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被保密局派到解放区潜伏了那么长时间都安然无恙,又参加了斩首计划如此重要的行动,虽然失败,但是也没有遭遇到任何生命危险。可是讽刺的是,等他们回到国统区,却要遭受自己人的毒手,金三折磨人的手段,让其他几个跟他熟悉的特务看着都觉得心里发凉,而周子善,更是一门心思的想要通过刑讯逼供“找”出一个共产党卧底来,更是冷酷无情。
于是,这个白天,惨叫声不停地在安全房的那间审讯室里响起,声音的凄厉,让其他被隔离的特务都觉得毛骨悚然,他们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谁知道周子善会不会扩大审讯范围,把他们也拉进去刑讯逼供一番?
一天时间过去了,保密局里枯燥的调查会议终于结束了。苗青整理好文件夹,忽然开口道:“郭处长,你下了班有空吗?我想找你帮点忙。”
郭思强一下愣住了,苗青之前约他,只不过是当着其他几位处长的面,在方正夫面前,她一直都自己表现得都是普通的工作关系,今天开会一整天,她也很少对自己说话,没想到现在会突然开口约自己出去。
“这个……中午若欣跟我约了晚上一起逛街……”郭思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已经答应了童若欣,不好临时反悔。
“哦,这样啊。”苗青点了点头,转过头突然对方正夫说道:“方站长,听说童若欣是您的外甥女是吧?”
“是,她是我外甥女。苗小姐突然问起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既然是方站长您的外甥女,那就劳烦方站长跟童小姐说一声,别总是整天拉着郭处长陪她逛街,我还有事情要跟郭处长商量呢。今天就算了,要不明天晚上,就把郭处长借给我?”苗青一脸认真的说道。
“苗小姐你说笑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懂,也不会管的。我会跟若欣说一下,别太缠着思强。至于苗小姐,我们还是要以党国的事业为重,有些事情扯到工作中来,不太好吧。”
“方站长说的是,我也没想把事情扯到工作中来,我也就是下了班请郭处长帮个忙而已,难道这也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这件事,我会跟若欣说的。”方正夫也无奈了,他没想到苗青的性格如此的泼辣大胆,竟然直接找上了他这个名义上的姨夫,要求让童若欣少纠缠郭思强,这种事儿让他怎么当着众人讲?
会议室里坐着的其他几位处长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马元成更是看着郭思强,暗地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牛,能把女人哄到这种地步,这是多少男人的梦想,要是自己能有郭思强一半的本事,这辈子也值了。
郭思强一脸尴尬的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苗青对他的好,似乎怀有其他的目的。可是仔细想一想,自己对她又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把自己争取过去跟特派员一伙儿?她又跟自己说过,她跟周子善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不是那种为对方卖命的情况。那么,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在意?难道只是因为当年的感情吗?郭思强有些想不明白。
从会议室里出来,方正夫和杨文忠回到了办公室里开始密谈。
“义父,要不我去安全房那边看看?我真怕周子善乱来,把那边搞得乌烟瘴气。”杨文忠还是在想着审查特务的事情。
方正夫沉吟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你过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最好打听一下今天他都做了些什么,提审了哪些人。记住,别跟他正面起冲突,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能发火跟他闹僵。”
“我知道,我不会跟他闹僵的。”杨文忠说道。
杨文忠从保密局里出来,开着车子直接朝安全房的方向驶去。方正夫站在二楼的窗口,目送着杨文忠开车出了保密局的大院,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现在,保密局里的一切都乱了套,调查工作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审查工作让一个外行胡闹的家伙负责。这一次斩首计划的调查,想要找出真正的原因来,恐怕要比登天还难了。
想到苗青,方正夫不由得想起刚才开完会会议室里发生的那一幕,苗青的大胆让他这个老家伙都有些招架不住——现在看来,郭思强和苗青之间,郭思强是被动一方,苗青才是那个处心积虑要接近郭思强的人。可是这个苗青,接近郭思强是为了什么?郭思强跟他说过,苗青说她跟周子善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那么把郭思强争取过去为夺权服务的假设就不成立了,可是不是为了这个,那又是为了什么?方正夫可不是没有经历过世事的年轻小伙子,还对爱情这种虚幻的东西抱有幻想,在他看来,即便是两个人真的有感情,那么多年没见,也不可能一下子变成现在这样子,这其中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古怪。
半个小时之后,杨文忠来到了安全房的大院门口,他停下车子刚要进门,就被两个看门的特务给拦下了:“对不起,杨处长,您不能进去。”
“我不能进去?审查的事情之前一直是我负责,难道现在我连这个门都进不去了?你俩给我闪开,信不信我毙了你们。”杨文忠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他看着这两个之前还对自己低眉顺眼,现在却换了一副嘴脸的底层特务,真有一股想要杀死对方的冲动。
“杨处长,这是周长官亲自下的命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进门,您别让兄弟们为难。”其中一个特务有些为难的说道。
“笑话!我是保密局的行动处处长,审查这些特务本来就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我进这个门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姓周的才来几天,就想一手遮天?没门,我今天还就硬闯了,到倒要看看,谁敢把我拦下。”杨文忠说着,直接迈步朝大门里走去。
两个特务拦不住他,只能一人拉着他的一个胳膊,纠缠着往院子里面走:“杨处长,您别这样,我们很难做的。”
声音惊动了正在审讯室里的周子善,他闻声走了出来,看到杨文忠,立刻笑着走了过来:“我当是谁这么大胆,敢乱闯保密局的军事禁地,原来是杨处长,怎么?杨处长这是想要上演全武行?”
“周长官,我只是想来看看审查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没想到到门口就被他们给拦下了,我就纳闷了,我也是保密局的一员,怎么说也是个处长,难道现在这里不归保密局管了?这里换天了?”杨文忠气哼哼的说道。
“现在是审查工作的关键阶段,这里的保密局里一直有共产党潜伏,我这是不得不防啊,万一有人来给这里面关着的共产党通风报信,我可给上峰交代不起。杨处长,你说是吧?”周子善的话里暗藏杀机,他这是要把通共的罪名往杨文忠头上扣。
“你!”杨文忠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杨处长,你为党国效力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你不要忘了,方站长已经同意这里的审查工作由我全权负责,我不希望再看到什么无关人等来这里捣乱,希望你回去跟方站长说一声,别到时候出了什么误会,让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周子善毫不客气的说道。
杨文忠的怒火一直冲到了头顶,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被气懵了,他刚想要发火跟对方翻脸,突然想起了来之前方正夫对自己的交代。他顿时冷静下来,说道:“好,周长官的话,我一定会转达给站长的。”
说罢,杨文忠转身朝大门外走去。
“杨处长慢走,不送了啊。”周子善满脸笑容的说道。
杨文忠的脚下一顿,随即又继续朝前走去,当他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审讯室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杨文忠的脚步顿时停下了。
他回过头朝那两个跟在自己身后的看门特务问道:“那是从审讯室里传出来的吧?怎么回事?”
“杨处长,这种事情您还猜不到吗?您就别再为难我们了,这一整天都是这样,我们早都习惯了。”其中一个特务回答道。
杨文忠顿时愣住了,周子善果然开始刑讯逼供了,而且从上午就开始了,这个该死的家伙,他就没有想过,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为党国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他们中也就只有那么一个是共产党。
“杨处长,您赶紧走吧,要不然等会儿周长官该要骂我们了。”两名特务催促道。
杨文忠长长的叹了口气,快步朝自己的车子走去,他要尽快回到局里,把这个情况跟方正夫说清楚,周子善这么做,也太过分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杨文忠把车子开得飞快,他的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却不知道该朝哪里发泄。
回到保密局,他径直上了二楼,敲开了方正夫办公室的房门。
“文忠,你回来了,脸色怎么这么差?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方正夫看到杨文忠气得满脸铁青,自然猜出了是那边出事了。
“这个周子善,简直就是个王八蛋。他不但不让我进门不说,还在刑讯逼供那些被审查的兄弟,我听那个看门的特务说,已经这样用刑审了一天了,也不知道那些兄弟到底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杨文忠被气得直接爆了粗口。
“哎,他还是忍不住用了刑讯逼供这一招。这个周子善啊,没有一点本事不说,还非要喜欢立功出风头,他这是急于立功向总部邀功啊,那几个接触过发报机的兄弟,这次恐怕是要受苦了。”方正夫摇头叹息道,他早就猜到周子善会用刑讯逼供这一招,只不过没想到是,周子善那么早就开始了刑讯逼供。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种人怎么就能在总部坐上那么高的位置,总部的那些领导们都是瞎子还是怎么回事?总选这种不学无术的家伙上去,那些有能力才学的,没见他们提拔,净提拔这些溜须拍马的家伙。怪不得这些年保密局总是受不到委员长的信任,不停的把权力分给中统那边,这些家伙折腾恐怕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杨文忠气愤道。
“好了,这些话你出去之后可别乱说,被人听到,你的小命都可能不保。审查的事情已经是现在这个结果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这个周子善是非要找出一个共产党卧底不可,结果肯定是有人屈打成招,这样他就能向总部邀功。你就算是再生气,又不可能改变结果。我还是那句话,他这样乱来,总有出问题的时候,而且等他审查出结果之后,他就没有理由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等他走了之后,我们再来补救这一切。”方正夫劝慰道。
“义父,你说的这些话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义父,你在局里干了那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给党国做出那么多贡献,为什么没人提拔你,反而总有些人想要整你。周子善这种不学无术的家伙,反而能够顺风顺水,这也太不公平了。”杨文忠一脸气愤的说道。
“哎——!”方正夫长长的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开口道:“文忠,这件事我从来没有跟你讲过。高层有人想要对付我,那是有原因的。四一年发生的重庆防空隧道大惨案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次日本人的轰炸机在重庆轰炸了整整十个小时,重庆的老百姓躲在防空洞里,因为窒息死了近万人,当时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只是最后不了了之。”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早在三九年和四零年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过窒息事件,只是当时都被上面给压下来了。报纸上报道说是人数超过防空洞的承载能力,还把责任归结在日本人的连续轰炸上面,其实真正害死这些人的,不是日本人,而是党内的那帮蛀虫。”方正夫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狰狞表情,那是恨到了极点的愤怒。
“义父,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文忠一脸惊讶的问道。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国民党在刚建立的时候,在中山先生还在的时候,党内都还是一片清明,可是到了后来,那些掌握了权力的人,尝到了权力给他们带来的甜头,就开始腐化起来。你知道抗战的时候,他们那些人往海外转移了多少财产吗?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听说,个人资产在海外银行有一个亿的,至少有一千多人。那些农民子弟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却在后方喝着洋酒和美女们跳着交谊舞,如果让你看到那一幕,你就会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愤怒。”方正夫陷入了回忆之中,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愤怒起来。
“义父,这些事情我也听人说过,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杨文忠嘴里说着,心里却有些奇怪,不是在说重庆防空洞惨案的事儿吗?怎么扯到高官转移财产上了?
“重庆的防空隧道事件,其实也是这帮蛀虫造成的,他们通过手段,让自己的亲戚承包了这些防空洞建造工程,在建造的过程中偷工减料,根本就没有按照设计图纸制造通风设施,那些通风设施根本就是掩人耳目。后来调查团在调查防空隧道的的时候,发现很多通气孔都是不能用的,有些只是装了个风扇上去,根本就没有修建通风管道。你说,那些死去的同胞,是不是这帮蛀虫给害死的?”
“这种事情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杨文忠惊讶道,虽然他一直在一线工作,但是他自认为对党内的一些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方正夫所说的一切,根本就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外。
“这些事情后来都被高层给压了下去,因为如果真的让媒体公布真相,会引起民众大规模抗议的,为了安定,这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我的一个老朋友也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惨案发生的时候,他儿子跟女朋友一起在街上逛街,日本轰炸机来的时候,他和他女朋友跟着人群一起进了防空洞,死的时候,因为窒息,浑身蓝黑色,衣服全都扯烂了,身上全都是自己抓的挠痕。那种惨状,你看过一次就不想再看第二次。后来我们几个人联名写了请愿书,要求惩治那些承建防空隧道的高官亲属,结果被对方给知道了,我那个朋友从此杳无音讯,人间蒸发了。我的运气好一点,因为给党国立了很多功劳,戴局长对我很看重,就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来,不过我也因此跟对方结下了梁子,他们总想把我给除掉,以免有一天这件事情败露出来。”方正夫虽然努力想要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下来,可是他还是压抑不住自己声音中的那丝丝恨意。
“义父,想要对付您的,是局里的高层?如果不是戴局长去年死了,恐怕他们也不敢像现在这样公然对付您。哎,戴局长为什么就会飞机失事了呢?他要是还活着就好了。”杨文忠说道,他没想到这一切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多的故事,方正夫与高层结仇竟然是因为揭发高层的腐败。
“你以为戴局长还活着,我的日子就会好过吗?高层之间的关系,是盘根错节的,戴局长活着的时候,他下面的有些人也不是他能够轻易动的,关系网关系网,不纵横纠结在一起,那还叫关系网吗?”方正夫摇头道。
“哎,怎么会这样。”杨文忠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长久以来,他一直跟着方正夫做一线工作,从来不理会党内的这些争斗,更不关心高层之间的权力角逐,他原本以为,党内的大部分人都像他和方正夫一样,是在兢兢业业的为党国的事业做事,周子善这种无耻之徒只是少数,现在看来,像方正夫和自己这样真正为党国做事的人才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周子善之流。这一事实,让他如何不觉得心痛?
“这些事情你知道就行了,也不用去担心,只要有我在,你只管做好你的本分工作就行。我这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党国事业,有那么多的功劳在,他们这些人就算想要动我,也要掂量掂量才行。不过,我不能让他们抓到什么把柄,就像这次审查斩首计划的事情,他们恨不得拿这件事直接把我从保密局踢出去。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交代你,千万不要跟周子善正面起冲突,那只会给他们一个正当合理的理由。”方正夫说道。
“义父,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给您惹麻烦了。”杨文忠终于明白了方正夫的隐忍和苦衷,他暗自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能因为发脾气给义父惹来麻烦。
“好了,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审查特务的事情,周子善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我们也没办法改变了。等到他闹腾完这段时间,多给那几个受刑的兄弟一些补偿就行了。”方正夫说道。
“好,那我回去休息了,义父你也早点休息。”
“恩,我知道了。”
杨文忠走了,方正夫坐在椅子上看着灯光出神,他的思绪再一次回到了当年防空隧道惨案的现场,那些死去的人们,那些惨不忍睹的死状,不时的在他眼前浮现——当一个政党的内部开始腐化堕落时,当他们不再把人民的生命当回事的时候,这个政党的政治生命也将开始走向衰败。
正义者总是得不到高额的物质回报,除非是在童话故事里。当方正夫在回想当年的惨案之时,投机者周子善也正在自己的住所,回忆着今天他在审讯时看到的惨状——不过,这些特务的惨状根本就不会触动他的心灵,他在想如何能够让这些人更惨一点,让他们赶紧招供。
金三的刑讯手段在他看来已经是很高超了,可是即便是这样,这些特务也没有人招供——事实上,他们也没办法招供,都不是共产党卧底,想要招供还要编故事出来。这让周子善有些着急,他想要尽快的得到口供,就必须想出更好的办法。
想来想去,他决定再次打电话给高同江,向他询问一下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同江,是我,周子善。我按照你说的方法试了,可是还是没有人招供啊?你说该怎么办?”周子善对着电话那一端急切的问道。
“子善,你别着急,把整个情况详细的给我讲一遍,我帮你出出主意。”高同江很乐意借这个机会跟周子善再次拉近关系,好借助他的关系朝上走一步。
“是这样的,我这边找了一个懂得刑讯的高手,叫做金三,今天是他执行刑讯的……”周子善在电话里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都给高同江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我看那几个特务,差不多都到极限了,可是他们就是不肯招供。”
高同江思索了片刻会后说道:“出现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中间没有共产党,他们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招供了就会死,所以一直强撑着。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个隐藏在他们中间的共产党,是个十足的硬骨头,你的这些刑罚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没有真正的击垮他。”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有一个办法,不过有点冒险。我建议你把这几个特务关在同一件牢房里,不要放看守在附近,让他们能够互相说话聊天。”
“把他们关在一起?这不大好吧?不是一直怕他们串供吗?这样把他们关在一起,不是刚好给了他们机会?”周子善奇怪道。
“就是要让他们在一起串供。人是很奇怪的一种动物,有时候遭受再大的痛苦,只要憋着一股劲儿,就能扛过去,可是只要把这股劲儿泄了,就会再也扛不住。我让你把他们关在一起,就是要让他们在一起互相诉苦,击垮他们的意志。只要有人扛不住了,自然会招供,到时候你再引导一下,让他的供词按照你的意思来,保密局的大权,还不是你唾手可得之物?”高同江在电话的那头笑了起来。
“这样真的可以吗?”周子善还是有点不大相信。
“相信我吧,绝对没错。我在监狱干了那么久,整天跟这些犯人打交道,怎么击垮他们的心理防线,我比你清楚得多。再说了,就算你把他们关在一起,没有什么结果,最坏不还是这样?人吧,其实最怕的不是死,是等死。你把人关在一起,一个个提审他们,那些知道自己要受审的,恐怕要比真正上刑的还害怕。这些事儿,你不太清楚,不过我在监狱可是见多了。”高同江不愧是在监狱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对人性和心理把握的十分到位。
“那好,我就听你的,明天把他们关在一起试试看。”周子善兴奋的说道。
“可别忘了,这件事情忙完之后,要请我吃饭啊,我对总部食堂的饭菜,那可是向往已久了。”高同江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放心吧,我周子善的人品你还信不过,我会亏待了兄弟?”周子善也笑了起来,如果真的通过这件事情立了功,他帮高同江活动一下,某个好一点的差事,应该也不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