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际遇真是十分的莫测,文茜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有坐牢的一天。看着昏暗的女牢,牢门边上的气死风灯那昏黄的灯光让文茜想起了黄泉,幽幽的感觉让人的心有些沉沉的。
细儿大半个身体都靠在文茜的怀里,按年龄来算,文茜也就比这细儿大二岁,但一来文茜个儿比较高,再加上身体内的灵魂够成熟,如今倒显得象细儿的大姐姐一样,细儿算是个烈性子,可一年多瘦马的陪养,骨子里不由的添了一些娇和媚,此时她倦在文茜的怀里,就跟小猫儿似的,脑袋不时的耸耸,让文茜想起了京里的小猫米米。
边上,云花抱着水儿坐在稻草堆上,这小水儿也是多灾多难,正起着麻子呢,却也被抓进牢里,受了风,今后怕是要留下病根子。而云花总是有些忐忑的看着文茜,那眼中有愧疚,文茜知道她在想什么,说实话,文茜一开始也有些怨,似乎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去帮水儿冶病,才会被罗贵抓了去,这才会有今日的牢狱之灾,但最后想想,也怪不得人家,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是。
另一边,还有一个女犯人木然的坐着,那脸色一片青白,对文茜这几个人置之不理,恍若未见。
“吃饭了。。。”两个狱婆子拧着一桶变了味如同馊水一样的稀粥,几个人没一个吃的下去的,那味儿闻着都令人想吐。
“啧啧。。。还真当自己是姑奶奶啊,等那主犯处决了,你们就两条路,要么官卖,要么就是流放,都不是好路。”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婆子道,还使劲的敲了敲桶:“要吃就不吃,不吃连下一餐都没了。”
那年轻的婆子声音很大,水儿被吓的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云花连忙哄着。
文茜轻轻的推了推细儿,细儿揉了揉眼睛,脸颊很红,文茜按了按那额头,有些发烧,毕竟她之前还在湖水里泡着,这会儿还能行动体质已是不错,若是象自家爷那个体质,怕是有的受了。
让细儿在墙上靠好,文茜站起身子,走到牢门边,看了看那桶里的食物,那实在不是人能吃的:“这位婆子,你即知今后我们大家都没有好路,那你为何还拿这般食物来糟践人,难道说若大的府台衙门连犯人的伙食都供不起,又或者那供伙食的银钱都被你们吞进肚子里。”文茜紧盯着那婆子,一字一顿道,她现在没必要隐瞒,她倒想闹点事出来惊动知府,那知府姚大人却是见过她的。
“反了,一个犯人,居然教训起狱婆子来。”年经婆子气得哇哇叫,文茜却只是淡笑,那份从容却是让边上那个年老的婆子有些狐疑了,这年老的婆子在这一行也干了有二十多年了,所见的女犯人不再少数,一般的犯人进来,哭嚎,喊冤,再有的就是认命,或者有些地位的就是使银子,可却从没有一个女犯人如眼前这个有些瘸脚的姑娘般淡定,她那表情似乎坐牢也仅仅是一种人生经历一般,总之她心里有一种感觉,这个女犯人很特别。
“算了,草婆子,这位姑娘说的也在理,咱们就去换一桶吧。”年老的婆子道,那个年轻叫草婆子的却是有些不甘愿,衙门的规矩,新来的犯人怎么着总得给点手段吧,这伙食,哪能由着她们,不过,显然这个年老婆子资历老,她只有听话的份,只得悻悻的同那年老的婆子一起提着桶去了衙门的厨房。
年老的婆子自然知道这草婆子想什么,年轻气盛啊,却少了一份对世情的掌握,想想自家那过世的婆婆,也曾是狱婆子,可以说,这个年老的婆子由她婆婆一手带进这一行的,她婆婆临终前曾跟她说过一句话:“做狱婆子这一行,要知眼色,要透世情,对那撒奸刁滑的自是要雷霆手段,但对那些特别的或有冤的,却是要好颜相待,婆婆曾说过,女人属阴,而这类女犯人最易沾染怨气,若是恶意相待,弄不好,则会让怨气纠缠一生。
不一会儿,两个狱婆子又提着桶回来,是一桶菜稀饭,饭很稀,照着可以映出人影,几叶发黄的菜叶子沉在里面,买相很差,但这牢里的犯人除了文茜都是苦人家出身,这饭食却也是能吃的了。
“谢谢。。。”文茜对那年老的婆子道。
那年老的婆子摇摇头:“唉,快吃吧,也不知还有几顿了呢。”说着年老的婆子就同那草婆子出去了。
云花先帮文茜舀了一勺,再给自己和水儿添,细儿干脆端着木碗蹬在那食桶边上,吃完了就舀,倒是方便,只是另一边那女子,却仍是干坐着。
文茜喝了两口,实在没有食欲,便走到那女子边上,帮她舀了一碗:“这位大姐,吃饭了。”
那女子却是恍若未闻。
“你别操心了,她已经痴了。”那年老的狱婆子正靠在牢门边,看着文茜的举动便道。
“她为什么被抓进来?怎么会这样?”文茜问道。
“唉,她叫月娥,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她本是苏州张家三少爷的妾,那张家三少爷风流成性,进门没二三个月,就将她忘脑后了,她一个小妾,即没背景,又没手段,在那样的大宅里自然是要受欺负的,有一次外出,遇上一个叫常大的,这个常大对她颇为上心,又会甜言蜜语,一来二去的,两人就通上了,这月娥想想自个儿在方家也没好日子过,便偷了张家的私藏——平复帖,打算跟那个常大私奔,可谁知,这常大对她好是假意,想要那平复帖才是真的,帖子到手,哪还管月娥,最后月娥便被送进了官府,私通之罪,等着官卖吧,这月娥受不了这打击,就痴了。”
说着,那年老的狱婆子又嘀咕道:“什么平复帖,一张纸儿,值得这么害人吗?”
而文茜却知道,平复帖是西晋陆机所书,对于识货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个宝藏,自古多少人为了这帖子荡尽家财收藏。
事情原来是这样,却又是一出痴心女子薄情郎的戏,很老套,但却是很现实,文茜试着喂了她两口,这月娥虽木然,却也吃下肚了。
放下碗,文茜拨下头上一支普通的钗子,递给那年老的狱婆子道:“我这有只钗子,想请婆婆帮我把它送到来福客栈一个叫浅绿的丫头手上,不知婆婆可愿帮这个忙。”
那年老的狱婆子接过钗子,看看了,然后道:“姑娘不怕老婆子吞了这钗子。”
“这钗子你若送到那些人手上,那么你会得大奖赏,若是吞了,它只不过是一根很普通的钗子,价值不足一钱银子,孰轻孰重,我认为婆婆可是个聪明人呢。”文茜平静的道。
“那老婆子试试。”年老的狱婆子看着钗子道,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是上下翻腾,过去的来福客栈也许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可现今,这来福客栈住的可是皇子钦差,而从这钗子来看,似乎眼前的女犯人跟这钦差有什么关联。她的心不由的即兴奋又有些害怕,在这里面,她看到了富贵,但也看到了危险,狱婆子想起了她婆婆的另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年老的狱婆子小心的将钗子收好,还打量了下四周,那草婆子不在,肯定又去厨房偷吃的了,若是草婆子在的话,这档事她是不会应下的,最后,也就同草婆子一起将这钗子分了。
看着那狱婆子离开,文茜又回到一边的稻草上坐好。
接下来长夜漫漫,这牢中更难入眠。那叫月娥的女犯人突的又疯疯傻傻了起来,不停的叫着:“常郎。。。常郎。。。”
那声音,文茜听着都觉鼻子一酸,苏州张家,不知同张年涛所说的那个张家是不是一个家族,文茜估计着,差不多是一个家族了,毕竟,在苏州,姓张的旺族不多。
细儿吓的紧紧的抱着文茜的胳膊,那水儿更是嘴一扁,哭了,文茜看了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这月娥这么闹着,谁还睡得着啊,便按抚了下细儿,然事走到月娥身边,可惜,她那医疗小包也不知落到谁手里了,没法用针,文茜便叫上云花,按住月娥,使用推拿的手法,弄了好一会儿,才让月娥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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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客栈,浅绿已经几天没睡个好觉了,自侧福晋出事,她就没一天不心焦的,连带着也恨上了小耗子,都是她,大半夜里的来叫自家侧福晋,才弄得如今侧福晋下落不明,所以她每次见到小耗子都瞪着眼珠子,小耗子见了她也是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
端着满满的饭菜走出房,正碰上承年。承年看了看那饭菜还是满的,不由的心急道:“怎么,今儿个晚上,主子爷没吃饭。”
浅绿摇摇头:“主子爷说没味口。”
“那怎么行,你等下再去厨房,按照平日侧福晋的做法,弄个汤上来,让爷掂肚子。”承年道。
浅绿扁了扁嘴,有些委屈的道:“我哪一样不是按着侧福晋的法子做的,我试过,那味道都差不多呢,可主子爷就是没味口。”
“外面是承年吗?进来,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正说着,里间十一阿哥冲着屋外道。
“主子爷,是奴才。”承年冲着屋里应道,然后又低声的吩咐浅绿:“别管那些,再去做来。”说着,便转身进屋。
“事情怎么样?”十一阿哥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这位置,平日里文茜最喜欢坐的,她常说望着外面,景致好,心情就好。
“主子爷,四贝勒和十三爷带兵已经去了太湖,主子爷放心,这回太湖的水匪一个也跑不了。”承年行礼道。
“我不是要抓水匪,我是问侧福晋有消息了吗?”十一阿哥回过脸道皱着眉道。
“没有。。。”承年低声的道,随后又抬起头:“不过,主子爷,太湖那边的消息没这么快传来,还请主子爷小心身体,侧福晋吉人自有天象,若是回来,见主子爷身体垮了,那也是会很伤心的。”
这时,浅绿又端了碗燕窝汤来,十一阿哥想着,文茜出事了,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出事,要不然,谁来救文茜,于是,便接过那碗汤,尽管没一点食欲,还是硬逼着自己吃了下去。然后对那承年道:“承年,你再给我去四贝勒那么守着,一有消息就回来报。”
“是,主子爷。。。”承年行礼应着。然后出了屋。
浅绿也收了碗出来,直缀着前面的承年,承年一回头,看到浅绿跟在身后,便问道:“浅绿,有什么事?”
浅绿有些喃喃的道:“承侍卫,若是有侧福晋消息了,能不能也先告诉浅绿一声。”
承年看着浅绿极有些通红的眼眶,这丫头,这两天也急坏了,便点点头道:“侧福晋不会有事的。”
浅绿点点头,外面的事情,她一个小丫头不清楚,但承侍卫见多识广,他说不会有事就应该不会有事吧。。。
送了承年出去,浅绿拿着碗正要去厨房,却不意的被那个客栈的老板胖子刘拦到。
“浅绿。。。浅绿。。。”胖子刘躲在一个角门边叫道,自从府衙接过来福客栈的防卫后,他这个老板在自家客栈里出入都不得自由,做点事,只能无奈的鬼鬼祟祟。
“刘老板,你找我有什么事?”浅绿走过去,有些疑惑的道。
“有人要见你。”胖子刘轻声的道。那样子,再配上他大大的肚腩,形象实在很猥琐,只是浅绿现在没笑的心情。
“谁要见我?”浅绿疑惑的问道。
“跟我来。。。”胖子刘说完,就转身带路,浅绿只能狐疑的跟着。
到了后院外面,浅绿便看到一个穿着青花外衣的老婆子。
“你是浅绿?”这老婆子正是府衙女牢中那个年老的狱婆子。
浅绿点点头,然后问道:“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人让我把这支钗子给你。”那老婆子说着,就递给浅绿一只钗子,浅绿开始没注意,可等她接过钗子,心中便是一阵惊喜。。。这。。。。这是铡福晋常戴的一支钗子。
“给你钗子的人呢?”浅绿一把抓住那老婆子,声音在又惊又喜下都颤抖了起来。
“在府衙的女牢里。”老婆子道,说着就离开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