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谈谈,韩素与诸梦妍已经有了几分熟悉。
噘着小嘴哼了几哼之后,诸梦妍忽转回眼睛,劈头就问韩素:“你是剑修?你没有门派?”不等韩素回答,她连珠炮一般的又说开来:“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加入我们三清宫罢!”
——三清宫?
原来诸梦妍竟是三清宫弟子!
韩素仔细看过从潘春山那里买来的玉简,当然是知道三清宫的,她还知道十三仙门中真正有剑修传承的其实只有五个门派。
这其中三清宫、青城派和崆峒派都不是纯粹的剑修门派,只是门中有剑修支脉,而三清宫又号称天下道门之首,最是声势浩大,传承悠久,即便其并非纯剑修门派,三清宫剑修在整个天外天也是威名赫赫的。
诸梦妍作为三清宫弟子,勿怪其如此骄傲。
三清宫执天下道门之牛耳,其底蕴之深厚绝非小门小派之人与散修之流可以想见。
而除开三清宫、青城派和崆峒派,在天外天,真正的纯剑修门派便只有齐云门和藏剑楼了。
不过虽然都是纯粹的剑修门派,这两派却又有不同。像齐云门,就是旗帜鲜明的正道门派,道统十分刚正,其门规之森严在整个天外天都很是有名。倘若是齐云门弟子行走在外,一般修士虽不敢随意招惹,却也并不需太过担忧其恃强凌弱,行蛮横之事。
藏剑楼却又不同,藏剑楼神秘低调,亦正亦邪,门中人数极少,却个个都是颖悟非凡的剑道高手。据传,藏剑楼内门只有真正修成剑意之人方才能够进入,若是不能修成剑意,哪怕是化神期,甚至是炼神期的大能,在藏剑楼也只能做一个外门弟子,而不能得到其真正的剑道传承。
如此苛刻的要求,即便是骄傲刚锐如剑修,也有太多不得不望藏剑楼而兴叹,最终却步于其门前。
以至于如今藏剑楼传承凋零,门人一代少于一代。若不是藏剑楼中还坐镇了几个天下有数的绝顶高手,只怕这十三仙门就要变成十二仙门了。
韩素是剑修,即便她同样精通水法,可她依旧认为自己是剑修。
因此在思考着究竟要加入哪一个门派时,她首先就将没有剑修传承的其余八个门派排除在外。
而进一步被排除的则是青城派与崆峒派,之所以排除这两派,是因为这两派要论大气与底蕴必然不如三清宫,要论纯粹与坚定却又不如齐云门和藏剑楼,因此在拥有剑修传承的五大门派中,韩素再次排除了青城派与崆峒派。
真正让她再思、三思,犹在取舍间的便是三清宫、青云门和藏剑楼了。
却不料此番遇合,倒是让韩素先遇到了来自三清宫的诸梦妍。诸梦妍开了口后更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十分不错,就又凑过来挽住韩素的手,催促她:“嗳!素娘,我说的可是三清宫呢,一般时候,要不是有人举荐,散修要入三清宫可不容易哟!”
韩素微微挑眉,转头看过来,就笑了笑,问诸梦妍:“要加入三清宫,可是有什么规矩?”
“当然有规矩啦!”诸梦妍掰开手指算,“资质、品性、忠诚,单说这三桩罢,资质倒是可以先放一边不说,这品性和忠诚却十分重要。”
她侧过头,晶亮的目光紧紧盯住韩素,眼神中未尝没有几分探究。
然而过得片刻,她却忽又笑起来:“素娘,你知不知道,初次来天外天的修士也不是一个两个,我却为何独独只提醒你一个?”
韩素道:“为何?”
诸梦妍揪过颊边一缕头发放到手指尖轻轻把玩,微微昂了昂下巴,弯着眼睛就笑了起来:“因为呀,我就是瞧你最合眼缘!”
韩素顿也笑了。
诸梦妍道:“我修的是还真道,瞧谁顺眼瞧谁不顺眼全在一心间,这种事情最是奇妙,说是说不清楚的,你只说,你愿不愿来我三清宫罢!”
韩素凝目注视诸梦妍,见她眼神纯澈,神情认真,心底下顿时也是微微一动。
世上之事,的确最是难得一个有缘。
韩素不知道,就在她心有所动,面临取舍选择之时,有一个与她颇有关联的人也在同一时候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中。
话说那一日韩循被韩老夫人着人押回了房间,左思右想,俱无法解开这困局,一时间心中真是痛楚难言,苦闷无边。
韩老夫人是他嫡亲的祖母,韩锦堂是他生父,韩大夫人是他生母,这三个人可以说是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三个。即便是此前他因为韩素的事情而对韩老夫人颇有几分不满,亦觉得祖母手段可怖,却也从未想过自己祖母会将这样的手段用到自己身上。
韩循虽是男子,并不太关心后宅女子间的事情,可他也知道,韩素的存在对韩老夫人而言意味着什么。韩素是韩重希原配嫡长子之女,也就是韩家的嫡长孙女,相比较起来,渔阳郡主李琳这样的继室在原配后人面前总是隐隐要低着些什么的,即便李琳出身皇族,自下嫁韩重希后又当家做主多年,却也改变不了她是继室的事实。国法不论,礼法当前,即便原配已亡,继室在原配面前,哪怕是在原配灵位面前,也仍旧是要执妾礼的。
对此,李琳多年以来深以为耻,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又如何能够对韩素喜欢得起来?
韩循与韩素其实相差十来岁,当年韩素离家而去时韩循也才虚岁五岁而已。但即便是在他年幼的记忆中,依旧深刻着祖母对堂姐的种种苛刻与不公——韩循印象最深刻的,其实却不是这个,而是在面对这些苛刻与不公时韩素的态度。
在幼小的韩循心中,祖母是威严的代表,说一不二,雍容强势,高高在上,从来没有谁敢于驳斥她、忤逆她、甚至是无视她。
而这些,韩素都做过。
尤其是后来韩重希去世,韩老夫人与韩素的关系降到冰点,而那一日薛家来人时韩素的做法——她打翻茶盘,褪了钗环,毫不迟疑,拂袖而去。
她舍弃荣华,无视礼法,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离家而去,也绝不予人做妾!
这一切,都被偷偷藏在一旁的小韩循看在眼里。
甚至可以说,韩素当年的作为在幼小的韩循心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在他向往自由的心底种下了反骨的种子,以至于他后来竟会对这样一个接触不多的隔房堂姐念念不忘,在多年后再见时又对韩素多番施以援手,甚至因为韩素的“死亡”而伤心难过,怅然若失。
他甚至不知道,他失落的究竟是这位堂姐的“死亡”,还是韩素“死亡”所带给他的那种隐约的无力感。
韩老夫人强行为他定下的那桩婚事更是将他心中的无力与苦闷推到了至高点,他几番苦思,是越想越觉得难受,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是没用到了极点。
他不住地想:“当年素姐姐多大?也不过十五六岁罢?”
“我如今已近弱冠之年,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女儿家来得有勇气?”
一时给自己鼓劲,一时又觉得心酸。
“父亲、母亲、祖母……究竟将我看做什么了?”
——是活生生的这么一个人?还是不过是个传宗接代的筹码?
韩循心中几番挣扎,忽忽数日,婚期越近,他终于是下定决心。
筹谋多日,又苦求了碧纱一番,他终于在大婚的前一日夜间成功从丹霞镇逃离,穿过小镇外的杏花阵,踏入了独属于他的旅途中。
只是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从他起意要出走,就已经陷入了某些人精心准备的一场阴谋中。(未完待续)